我一路疾行到前台卻停下腳。
一方面是冷靜下來,一方面我也清楚我媽真的會回家。
去年我弟訂了兩間一百一晚的酒店,我媽知道後不肯住,偏要去住外面 30 一晚的小旅館。
我弟和她大吵一架,也是強硬地讓她住,她卻偷偷摸摸拿了身份證跑到車站。
我找到她時,她正要買票付款。
我弟知道後妥協了。
「我不管你了,你愛住哪兒住哪兒,反正我住酒店!」
想到這兒,我不禁心生疑慮,我媽這麼節儉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變了?
而且半個月前回家,她看見我腳上的新鞋還喋喋不休地教育我要節約。
這幾天從買機票到吃飯再到酒店,她似乎全然不在乎價格。
我越想越不對,決定回去問個清楚。
電梯剛走,我等不住直接走樓梯上二樓,剛到樓梯口就聽到我媽和弟弟正在爭吵:
5
「媽,我不是說了讓你說話別那麼難聽,態度別太強硬,你倒好,壓根不聽!這下好了,給人氣走了,她要真辦了入住,我們還住個屁的豪華酒店!」
我媽急忙安撫。
「兒啊,你別急,我還不知道那丫頭的性子?她就是嘴硬心軟,肯定不會那麼干,你不信一會兒她就得回來,我再賣賣慘,裝哭,她立馬同意!這機票、頭等艙,不都是這麼來的嗎?」
我心一驚,賣慘裝哭?什麼意思?
我收回腳,繼續聽。
喬生想了一會兒,表示同意:
「你說得也沒錯,我就是害怕你真把她氣走了……」
「不會!你放心兒子,咱說好這次出來狠狠宰她一筆,好好享受一次,這才哪兒到哪兒?我不僅要住套房,還要買東西,我聽說這兒有個玉石城,裡面全是翡翠珠寶,我必須忽悠她給我買一大堆,回去再轉手賣了,把錢給你……」
我捂著嘴,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從我媽口中說出的話!
我帶他們出來旅遊,可他們卻想著宰我?
可明明我們是親人啊!
弟弟聽了很是高興:
「媽還是你厲害!去年出去玩你不僅給我省了錢,還讓她出了不少錢,這次又能玩又能吃,還能讓我大賺一筆!」
「那當然了,去年要不是我在她面前裝摳門,幫你節約火車費、酒店費,你得多花不少錢!」
去年……
我猛然明白,原來去年我媽那些摳門舉動都是裝的!
細細想來,她捨不得坐硬臥,是我陪她改的硬座。
背的雞蛋饅頭也是我陪她吃的,一到飯點她就摸出來遞給我:
「給你妮兒,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能吃苦懂節約的,咱娘倆兒吃,讓他花錢去吧!」
就連酒店,喬生生氣獨自回酒店,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所以陪她去旅館辦理入住,辦完後我媽又拉著我說一個人害怕。
我環顧旅館環境,又小又破,還是公共衛浴。
最後我實在不忍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便讓喬生把我的房間也退了,和她一起擠在幾平空間裡。
出去玩也是,我媽捨不得花錢,只逛免費景點,於是我悄悄在網上買票核銷,哄騙她說是免費的。
想來她也是知道的。
這一切都是針對我的局。
而喬生則是唯一的受益者,他吃好喝好睡好還省了不少錢。
可是為什麼?
我和喬生都是她的孩子啊!
我媽似乎聽到我的心聲回答了我:
「她一個女的,還是姐姐本來就該幫扶弟弟,更別說她賺得還比你多,以前她小就算了,你爸走了更應該了!既然她不願意主動給,那我只能這麼做,這些年她給的錢我轉手都給了你,她一點沒察覺……」
6
震驚、憤怒、悲傷、失望,各種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我一直以為我媽從不重男輕女,其實只是隱形的。
她的摳門也只對我一個。
那次我只買了雙新鞋她說我不懂節約,喬生買了個最新蘋果手機她卻笑眯眯地誇他眼光好。
可距離他上次換手機還不到一年。
我說呢喬生每月工資 5000,還要給媽 1000 生活費,但他過得風生水起。
原來全靠我媽拿我的錢補貼。
估計那 1000 生活費她也沒收過,只不過是說給我聽,讓我心甘情願地每月給 4000。
喬生出錢旅遊她捨不得,帶著我一起省錢,我出錢她就各種揮霍。
甚至這些還不夠,還想倒賣玉石從我這拿錢!
過往種種仿佛歷歷在目,一次旅遊我終於看清這對母子的真面目。
我拿起手機給喬生髮消息:
「弟,我想過了,既然媽想住我應該滿足她,剛才是我沒想清楚,我已經取消預訂了,你帶媽下來吧,咱去新酒店!」
一邊收到消息的喬生欣喜若狂,邊喊邊跳:
「媽,她同意了!讓咱下去呢……」
我媽言語間都是驕傲:
「我就說嘛,還是我了解她吧!」
到了新酒店,一下車就有工作人員迎上來,噓寒問暖提行李。
我媽很是滿意:
「這才像大酒店的樣子嘛!」
我要過兩人的身份證。
「弟,你帶媽去坐坐吧,我去辦理入住就行!」
工作人員也識趣地說:
「我們這邊有免費的飲品,咖啡茶礦泉水果汁……」
兩人一聽,樂呵呵地去了。
我要了三間豪華套房,我媽一聽面露驚訝:
「一人一間?你怎麼突然這麼捨得……」
喬生又用眼神示意她,她才猛然住嘴。
我裝作毫不知情:
「我想通了媽,我帶你和弟弟出來,那肯定要讓你們住得舒服玩得盡興,錢是次要的,一人一間才好!」
我媽很高興,不住點頭:
「對對對,這才對嘛!」
到房間後我媽猛猛拍照,沒一會兒我就看見她發的朋友圈。
頭等艙機票、中午吃飯小票、酒店……
親戚們紛紛點贊評論:
「哎喲,淑琴這生活過得真不錯……」
和我關係最好的二姑評論:
「小雨真是孝順,有這種我羨慕死了!」
我媽不誇我反而回復:「小聲也很孝順。」
我看笑了。
這時門響了,我媽探頭:
「妮兒,晚上吃啥啊,媽餓了……」
7
「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她卻突然「謙讓」起來。
「你決定,我都行!」
於是我隨便說了個最近飯館的名字,她明顯有些不願最後還是點頭同意。
我預感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果然菜上來後我媽剛吃了一口就「呸呸」吐了出來:
「這菜也太難吃了!」
然後小心看向我。
「妮兒,要不咱換一家?」
喬生立馬制止:「我覺得不錯,換什麼?菜上了錢也給了,不吃就浪費了!」
一路以來兩人就這麼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利用我的心軟。
我看戲一般見兩人演完了才出聲:
「媽,你想吃哪家?我都行。」
我媽露出笑。
「我聽說金華酒樓菜很好吃,要不我們去那兒吃吧!」
做攻略時我了解過,金華酒樓是當地最大也是最貴的酒樓。
最便宜的素菜都要三位數,一碗米飯 10 元,一瓶礦泉水 50 元。
隨便一頓飯下來都要四位數。
想起去年一份二十的蓋飯我媽都嫌貴,偏要吃臭了的雞蛋,現在倒是一點不在意價格了。
我二話不說立馬同意。
去的路上我媽和喬生嘰嘰喳喳,很是興奮。
到了後我媽更是豪橫地要了一間包間,要知道這包間就得 199。
看見菜單後我媽又變臉。
「這……這怎麼這麼貴?妮兒,媽不知道呀,要不咱走吧……」
我笑了笑,這次你倆想走,我還不讓呢!
「媽,來都來了,想吃什麼就點!」
「弟,你也是,別擔心錢!」
我「以身作則」點了 299 一小盅的雞湯。
兩人相視一笑也大膽起來。
沒一會兒就點了十多個菜,估計得四五千。
直到服務員好心提醒:
「您好,三個人的話這些菜就夠了。」
他們才依依不捨地放下菜單。
上菜後我媽眼睛都直了。
「這菜也太精緻了……看著就好吃……」
喬生也是不停地吞口水。
我笑容滿面:
「快吃吧,不夠再點!」
兩人大快朵頤,吃相極其難看。
中途還加了幾道菜。
眼看時間差不多我捂著肚子,一臉痛苦:
「哎喲,我肚子疼,去個廁所……」
我媽眼神嫌棄:
「去去去,我吃飯呢,別說出來噁心人……你啊就是辛苦命,吃點好的就不行……」
我剛拿過包,喬生突然問:
「上廁所你拿包幹什麼?」
我神色如常:
「哦,我想著一會兒回來把帳結了。」
一聽結帳他瞬間放鬆警惕。
「那行,你快去吧!」
我捂著肚子出了包廂,關門後直起身,拿過菜單又點了十多個菜,眼看帳單價格從五千變為了一萬。
聽著裡面不停的讚美聲,我揚起笑。
吃吧,反正不是我結帳!
回到酒店我給自己房間從普通套房升為總統套房,8000 一晚。
半個小時過去喬生髮消息:
「姐你咋還沒回來?」
我敲敲打打:
「肚子太疼了,你們吃吧,不用管我,如果不夠再點!」
接到他的電話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他聲音慌亂:
「姐,你到哪兒去了?為什麼他們說你沒有結帳?!」
我憋著笑:
「哎呀忘記跟你說了,公司臨時有事,讓我回去開會,我馬上上飛機了……」
8
「什麼?!」
喬生聲音瞬間八個度。
「你回去了?那誰來結帳?你怎麼不跟我和媽說一聲呢……」
「你別急,錢你先結……」
「我結?!我怎麼……」
喬生立馬急了。
我安撫他:
「我會把錢轉給你的,你放心,實在是事情太突然我沒想那麼多……」
他稍稍放心。
「這還行……要不你先把錢轉過來,我問問多少錢……」
收銀員看了眼帳單:
「先生,您一共消費兩萬五……」
「什麼?!」
「兩萬五?!」
我媽和喬生同時喊了起來。
別說他們,我也挺驚訝。
就這一個多小時怎麼就變成兩萬五了?
轉念一想,想必兩人在我走後更加肆無忌憚,又商量著點了不少菜。
「哎呀飛機要起飛了,我要關機了,你先結帳錢我下飛機轉給你……」
「等會兒姐!」
沒等他說完我「啪」地掛斷電話。
轉錢?想得美!
另一邊喬生看著掛斷的電話懵了。
他發消息沒人回,再打電話發現提示已關機。
我媽嚷嚷著:
「兩萬多?你們坑人的吧,哪家餐廳這麼貴?而且我們也沒吃多少!」
服務員保持微笑,拉出一長串帳單:
「這是您的帳單呢,可以核實,而且光是您點的那瓶酒就是 9999 元呢。」
兩人傻眼了。
點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注意價格,想著反正有我結帳,沒想到最後結帳的變成了自己。
看兩人遲遲不結帳,服務員警惕地叫來了保安。
我媽有些害怕:
「兒啊,你姐咋說的?」
喬生縮了縮。
「她說她公司有事回去了,讓我先給後面轉給我,你說真假的,我不會結完她反悔吧?兩萬呢!」
可這已經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必須結!
保安已經不耐煩地掏出鐵棍,一看這架勢我媽和喬生嚇傻了。
「我結我結!」
喬生顫顫巍巍結完帳,兩人頭也不回地跑了。
回去路上他們對我又喊又罵。
「喬雨可真行,把我們丟那兒跑了!等她回來的……」
「你放心兒子,我第一個罵她!肯定讓她把錢還給你!」
還錢?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一開機就蹦出來二十個未接電話。
一接通我媽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足足十分鐘。
罵完後她趾高氣昂地命令:
「既然你下飛機了,那趕快把錢轉給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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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也想轉,可銀行卡突然被凍結了,我聯繫銀行說是我這兩天頻繁大額消費,要我去銀行解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