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後,渣爹徹底放飛自我,把外面的各種女人往家裡帶。
那些年裡,小姨是對我最好的人。
聯姻以後,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又怕小姨多想,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她我婚姻的真相。
顧言州正是篤定了我把小姨當成最重要的親人,才請她來當說客。
站在大平層的落地窗前,看著下方蔚藍的海面,我平靜地回應。
「小姨,我和顧言州之間沒有誤會。
「我只是做出了對我最好的選擇。您不用擔心,我很好。」
小姨雖然遺憾,但最終沒有堅持勸我。
她嘆了一口氣。
「穗宜,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但是,你也是人,不是鐵打的。
「要是真遇見什麼過不去的坎了,別憋著心裡,一定要告訴小姨……
「小姨雖然不是太有錢的人,但不至於一點忙都幫不上。」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放心吧小姨,沒有什麼是我過不去的坎。」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獨立。
從 12 歲開始,我就被打包到大洋彼岸讀書了。
遇到過搶劫,槍殺,種族歧視。
但都挺過來了。
現在,我的年紀上來了,人更沉穩了。
人脈更廣了,也牢牢地把父親的公司把握在手裡了,儼然已經實現了財富自由。
離婚,不構成威脅和壓垮我的因素。
顧言州他註定要失望。
任何人,都無法使我改變想法。
……
9
掛斷電話,我沉默了很久。
顧言州的行為已經越界,開始打擾我的家人。
下一步,他只會更加死纏爛打
果然,第二天早上,顧言州就堵在了我公寓樓下。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穗宜,我們談談。
「就五分鐘。」
「顧先生,我想我的律師已經和你溝通得很清楚了。」我看了眼時間,「我二十分鐘後有個跨國會議要開,現在必須去公司。」
顧言州聲音沙啞,很刻意地轉變了話題。
「我承認我過去忽略了你,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我可以改。
「蘇芮也好,其他什麼人也好,我都已經斷乾淨了。以後,我的眼裡只會有你一個人……」
「顧言州。」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越發心煩意亂。
「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在乎你和蘇芮還是李芮張芮在一起。我提出離婚,和她們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顧言州吼著問出來。
「梁穗宜,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說啊!你不說,不和我溝通,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看著顧言州那張因激動和不解而扭曲的臉,我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我輕聲開口。
「財富,公司的掌控權,自由——這些,我想要的都已經拿到了。」
父親已經老了。
他的私生子太小,哪怕他有心捧,也不具備和我抗爭的能力。
我再也不會被誰輕飄飄地送出去聯姻了。
我儼然已經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這麼多年,唯一沒得到的,就是《離婚協議書》。
「顧言州。」我一字一句嚴肅地開口。
「不要再答非所問不停地裝傻了。
「離婚,是我唯一的訴求。」
也是我要掙脫的最後一道枷鎖。
成功後,我不會再依附任何人,也不需要扮演任何人的妻子
我就只是梁穗宜了。
……
10
一周後。
在我最忙的時候,顧言州的母親打來了電話。
她是位保養得宜、姿態優雅的貴婦,在我嫁進顧家的這幾年裡,對我還算不錯。
所以,這一次邀約,我不好拒絕。
見面地點定在半島酒店的天台上。
我過去的時候,趙女士已經點好了咖啡和甜品。
看見我的那一刻,她笑著沖我招了招手。
「穗宜啊,言州這段時間過得很難受。」
趙女士輕輕攪拌著紅茶,語氣溫婉。
「男人嘛,年輕時總是貪玩一些,但他心裡是有你的。
「這些年,你把他照顧得很好,把顧家也打理得很好,我們都很感謝你。何必為了一點小事,鬧到這一步呢?」
「伯母,」我改了稱呼。
「這不是小事。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是因為孩子嗎?」趙女士壓低聲音。
「如果你是因為這個……現在的醫學很發達,你們還年輕……」
我笑了:「您多慮了。我從未這樣想過」
至少,在和顧言州婚姻存續期間,我從未想過擁有一個孩子。
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里。
這場談話無疾而終。
趙女士嘆著氣離開了。
這天后,顧言州的朋友們輪番上陣,約我出去,明里暗裡勸說。
被我拒絕後,他們直接在我辦公室里團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嫂子,州哥這次是真知道錯了,你就給他個機會吧!」
「是啊,離什麼婚啊,多傷筋動骨,又是分割財產,又是稀釋股權的。
「州哥最近魂不守舍的,都快成望妻石了。」
「那個蘇芮,不過是逢場作戲,早就打發了,嫂子,州哥心裡最重要的還是你……」
我晃著香檳杯,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覺得像是一場蹩腳的話劇。
最後,我放下杯子,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各位,」我微笑著掃過他們的臉,「我和言州離婚後,希望和在座各位的友誼不會因此改變。」
畢竟,生意場上,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
至於今天這一遭,只當是看戲。
在座的都不是閒人,已經勸過這一回,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11
果然,那天過後,顧言州的朋友都熄聲了。
他們終於意識到,我提離婚,不是在和任何人開玩笑。
顧言州變得更加極端反覆無常。
他收購了我最喜歡的一個獨立設計師的品牌,將股權轉讓書裝在禮盒裡,讓人送到了公司前台。
晚上,他用顧氏集團旗下摩天大樓的 LED 屏打出「穗宜,對不起」的字樣,轟動全港。
顧言州甚至在一次商業晚宴上,當著所有大佬的面,半真半假地單膝跪地,問我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扶他起來,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刻意忽略周圍好奇的目光。
「顧總太幽默了。不好意思各位,打擾你們的興致了。最近兩家公司聯合投資了一部電影,他這是在提前預熱宣傳了。」
眾人哄堂大笑,表示理解。
面色鐵青。
種種在外人看來浪漫的舉動,讓我覺得顏面盡失。
私下裡,我的耐心幾乎耗盡。
顧言州又一次攔住我的去路時,我直接甩了他兩巴掌。
「顧言州,請停止這些毫無意義的行為。
「你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以及你的金錢。」
我們早已經出象牙塔了。
不適合再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了。
「那你告訴我……」顧言州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梁穗宜,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簽字。」我吐出兩個字,「然後各自開始新生活。」
「新生活?」他冷笑。
「和誰?和那個最近與你走得挺近的投行新貴?還是你那個法律顧問?」
我忍不住,又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次,我用盡了全身力氣。
因此,巴掌印格外明顯。
「是誰教你得不到一個人,就給她造黃謠的?」
我頓了頓。
「顧言州,你其實並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拋棄,不甘心失去一個習慣了的存在,不甘心承認你這五年來以為的『被愛』,其實只是一場精緻的表演。」
顧言州站在我的對面,長久沉默,呼吸聲粗重。
12
離婚協議拉鋸戰持續了五個月。
這五個月里,我搬了新家, 全面接手了梁家的核心業務。
我自己的公司也完成了新一輪的融資擴張, 估值又翻了一番。
我忙得腳不沾地,無比充實。
這五個月,我經常從財經新聞上看到顧言州的消息。
他變得忙碌了許多, 眉眼間總籠罩著一層陰鬱。
偶爾被狗仔拍到的照片里, 身形也消瘦了些。
圈子裡開始有了新的議論風向。
「看來梁穗宜是鐵了心啊……」
「沒想到, 最後低頭的是顧太子爺。」
「嘖,以前真是小看梁穗宜了,還以為真是個漂亮花瓶。」
「聽說她認識的大佬不少呢,最近很搶手的那塊地, 人人都想要,怎麼就她拿到了……
「有的人看似本分,實則手段厲害著呢。」
面對各種各樣的議論, 我沒有半點理會的意思。
嘴長在別人身上,怎麼說那是他們的事情。
我唯一感興趣的, 就是賺更多的錢。
事業成功帶給我的滿足感,遠超愛情。
誰要同顧言州情天恨海?
我要我的事情如日中天。
……
13
對簿公堂過後,顧言州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條件和我最初提的差不多,我們在律師的拉扯下做了財產分割。
簽字那天,我們約在一家高級律師事務所里。
顧言州手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眼神複雜, 最終開口說了一句。
「梁穗宜,你贏了。」
我收起文件,站起身:「談不上贏。只是各得其所。」
大概是我離開得太過乾脆利落,在我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他不甘心地叫住我。
「這五年, 你究竟有沒有……哪怕一瞬間, 愛過我?」
愛?
那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
我腳步微頓,回頭看向他。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來, 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窗邊的金邊吊蘭看起來更加舒展,努力朝著太陽的方向招搖。
我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顧家的露台上, 顧言州背對著萬家燈火,冷漠地告誡我。
「我不會喜歡你, 別指望從我身上得到愛情那種虛無的東西」。
當時我說:「好。」
我說我不會愛他。
——是對他說,又是說給我自己聽。
我警告自己,不要喜歡上那樣一個人。
現在,我依然給出同樣的答案。
「我不愛你。
「也不可能愛你。」
只是這次, 我又加了一句。
「顧言州,為什麼要問這麼可笑的問題呢?」
「除了我小姨,我不會愛任何人的……」
因為在我最缺愛的那一年, 在我過得最不好的那一年,只有小姨站了出來。
有些東西, 小時候得不到,長大了也沒有得到的必要。
「顧言州, 我們都得到了最初想要的東西。
「這場交易很公平, 不是嗎?」
說完,我拉開門, 走了出去。
門外陽光熾烈,天空湛藍如洗。
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