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女同事發在群里的項目書有個重大紕漏,我打算私聊,善意提醒她。
我添加她好友,結果兩次都沒通過。
她頭像還換成了情侶款。
秘書給我看群聊記錄,那人正到處宣揚我在追求她。
「我暗示的已經夠明顯了,他居然還追著不放,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我都有男朋友了,怎麼還這麼死纏爛打,真夠下頭的。」
「那癩蛤蟆昨晚破防不敢回話,自慚形穢了吧?」
1.
公司有個大項目,八千萬。
雖然牽頭的是林經理,但我也在項目大群里盯著。
群里一百多號人,烏泱泱的。
乙方是家年輕公司,叫銳鋒創意。
他們項目部一個叫劉玥的女同事,在群里發了個文件。
我點開掃了一眼,材料數據單位錯了。
「噸」寫成了「千克」,小數點往前挪三位的事,好改。
但要是沒發現,後面照著這個錯數去採購、施工、核算成本,樂子就大了。
乙方口碑還行,挺負責。
誰還沒個手滑的時候,我動了點惻隱之心。
我在項目大群里找到劉玥的頭像,點開,申請添加好友。
一天過去了,微信好友申請石沉大海。
林經理是明面上的負責人,我不想越俎代庖,顯得不尊重他。
所以我在群里沒亮身份,名字就是本名,陳默。
我又點開劉玥的頭像,申請添加好友。
這次特意寫了備註,「工作溝通,文件數據需核對。」
夠清楚了吧?
又一天,還是沒動靜。
我點開那個頭像,頭像變了。
昨天還是個抱著咖啡杯的卡通女孩。
今天換成了一個 Q 版情侶頭像。
一男一女,兩個小人兒,穿著同款傻兮兮的條紋衫,背景是顆大紅心。
我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
這人以為我加她微信,是想搭訕?
才特意火速換了個情侶頭像,宣示主權?
我搖搖頭,把自己這念頭甩出去。
不至於,正常人腦迴路沒這麼清奇。
肯定湊巧了,人家剛好換頭像。
秘書小王敲門進來,臉色古怪,「陳總……」
小王把手機螢幕朝我遞過來,是個微信群的聊天記錄截圖。
看群名,「銳鋒吃瓜一線天」,估計是他們乙方員工自己拉的八卦小群。
裡面正聊得火熱。
一個備註叫「玥玥(設計部大魔王)」的 ID,頭像正是那對 Q 版情侶,發言極其活躍。
「笑死,甲方那個陳默,又來加我好友了,這次還裝模作樣寫什麼工作溝通。」
「嘖,男人那點小心思,我隔著螢幕都聞到味兒了。」
「我暗示得夠明顯了吧?情侶頭像都掛上了,他居然還追著不放,到底是有多喜歡我啊?」
「我都有男朋友了,還這麼死纏爛打,真·普信男本男!」
2.
下面一堆跟風附和的。
「哈哈哈,玥玥姐魅力無敵!」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咯。」
小王手指飛快地劃拉著螢幕,後面還有。
「玥玥姐男朋友多帥啊,甩那癩蛤蟆十八條街。」
「對對對,又帥又體貼!」
「那可不,我家那位,昨天剛送了我最新款包包呢!」
又是那個「玥玥(設計部大魔王)」。
「某些人,估計也就只能對著我的微信頭像流流口水了,嘻嘻。」
小王尷尬地咳嗽一聲。
「陳總,她可能真不知道您身份,誤會了。」
我看著螢幕上那些刺眼的字,開口。
「明天下午,你約一下銳鋒的張總,我和林經理過去一趟。」
小王趕緊點頭,「好的陳總,我馬上去安排。」
他拿著手機,幾乎是逃出了辦公室。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有點意思,我長這麼大,還沒人笑話我是癩蛤蟆。
小王走了沒一會兒,我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
微信提示,「玥玥(設計部)」已通過你的好友請求。
現在通過了?
我看著那個情侶頭像,心裡冷笑一聲。
我沒主動發消息,一個字都不想跟她說。
跟這種腦迴路清奇的人,說什麼都是浪費口水,搞不好又變成她嘴裡新的「騷擾」素材。
手機又響了一下,是她發來的消息。
「陳默先生,你好,首先,感謝你的欣賞。」
「但我必須鄭重聲明:我們之間,除了必要的項目工作溝通,不會有任何其他可能。」
「請你務必和我保持距離,這不僅是對我個人的尊重,也是對我男友的尊重。」
「感情需要界限感,希望你能理解並做到。」
「其次,我明天就要正式晉升為設計部的項目組長了。」
「我熱愛我的工作,並將全部精力投入其中。」
「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心思,去處理一些不必要的私人情感糾葛。」
「言盡於此,望自重,劉玥。」
我看著這一大段義正詞嚴、邏輯感人的「聲明」,手指懸在螢幕上方,刪了打,打了刪。
最後,一個字沒回。
跟她講道理?
純粹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直接把手機扣在桌上,眼不見心不煩。
3.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經理的車準時停在銳鋒創意樓下。
乙方老總張鵬果然帶著幾個人,早早地候在一樓大廳門口。
車剛停穩,張鵬就小跑著迎上來,臉上堆滿熱情又帶著點緊張的笑。
「哎呀,陳總,林經理,歡迎歡迎!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他親自替我拉開車門,姿態放得很低。
寒暄幾句,張鵬引著我們往電梯走。
「會議室都準備好了,您二位這邊請。」
電梯直達五樓。
剛出電梯門,就隱約聽到一陣嘻嘻哈哈的說笑聲,是從走廊盡頭那間大會議室傳來的女人的聲音。
嘰嘰喳喳。
張鵬臉色微變,腳步加快了些。
「這幫傢伙,說了今天有重要客戶。」
他低聲抱怨著,回頭對我們賠笑,「馬上讓他們安靜。」
我們走到會議室門口,厚重的磨砂玻璃門關著。
裡面的笑聲更清晰了,肆無忌憚。
「哈哈,玥玥姐,後來呢後來呢,那個陳默回你了嗎?」
一個興奮的女聲問道。
我的心沉了一下。
是劉玥的聲音,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嘲弄。
「回?他敢回嗎?」
「估計是看到我那條信息,直接破防了吧。」
「昨晚到現在,屁都沒放一個。」
「嘖,這種男人我見多了,被我戳穿了那點齷齪心思,自慚形穢了唄。」
「縮頭烏龜!」
哄堂大笑。
「哈哈哈,縮頭烏龜,玥玥姐形容得太貼切了!」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斤兩,也敢打玥玥姐主意?」
「我們玥玥姐可是馬上要做組長的人!」
「那是,我們玥玥姐能力多強啊。」
「人美能力強,男朋友還那麼帥那麼寵。」
「某些癩蛤蟆,連玥玥姐男朋友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劉玥的聲音帶著點得意的「謙虛」。
「哎呀,還好啦,我男朋友也就那樣吧。」
「昨天非要帶我去吃那家人均兩千的法餐,膩死了。」
「我說隨便吃點就行,他偏不。」
「哦,對了,他還說,等我正式升了組長,就帶我去歐洲玩一圈慶祝一下。」
「煩人,哪有空啊,真討厭!」
張鵬的臉已經徹底黑了,額頭上全是汗。
他抬手就要去推門。
我攔住了他,示意他別出聲。
林經理站在我旁邊,表情也有點僵。
張鵬看著我冰冷的側臉,喉結滾動,大氣不敢出。
4.
我朝張鵬微微頷首,示意他可以了。
張鵬如蒙大赦,猛地吸了口氣,一把推開了厚重的會議室玻璃門。
「哐當」一聲,門撞在牆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會議室里瞬間安靜。
裡面坐著三四個年輕女的,圍坐在會議桌旁,桌子上還攤著幾杯喝了一半的奶茶。
劉玥坐在主位旁邊,正翹著二郎腿,手裡端著杯星巴克。
她今天化了挺濃的妝,穿著條挺顯身材的連衣裙。
臉上那種眉飛色舞的得意,在看到張鵬的瞬間,立刻切換成了標準而諂媚的職業假笑。
「張總!」
她第一個站起來,聲音甜得發膩。
其他幾個女的也慌忙跟著站起來,臉上都堆著笑。
「張總好。」
「張總您來啦。」
張鵬臉色鐵青,狠狠瞪了劉玥她們一眼,側身讓開。
「陳總,林經理,請進,請進。」
他努力擠出笑容,對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和林經理走了進去。
劉玥的目光掃過林經理,帶著點熟稔的恭敬,然後落在我臉上,眼神里的熱度明顯降了下去。
林經理咳了一聲,試圖緩和氣氛,「張總,這位是?」
我直接打斷了他,目光平靜地看向劉玥。
「你好,陳默。」
我報了自己的名字,聲音不大。
但在過分安靜的會議室里,格外清晰。
劉玥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
似乎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但很快,那點錯愕就被一種更濃烈的不耐煩和鄙夷取代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劣質商品,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
「哦?」
她拖著長音。
「原來是你啊,陳默先生。」
「嘖嘖,你還真行啊,本事不小嘛?」
「居然能追著我們張總,一路追到公司來了?」
「怎麼,昨晚被我戳破心思,惱羞成怒了?今天跑這兒堵我?」
她嗤笑一聲。
「我昨天微信里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非得讓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再給你重複一遍?」
「我讓你保持距離!」
「聽不懂人話?」
空氣死寂。
其他幾個女的,眼神在我和劉玥之間來回瞟,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張鵬嘴唇哆嗦著,「劉玥,你給我閉嘴!」
「張總!」
劉玥猛地拔高聲音,打斷了張鵬,一臉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她伸手指著我,手指幾乎要戳到我臉上。
「您看看,我昨天好心好意,在微信上給他留足了面子,讓他知難而退。」
「他倒好,今天直接追到公司來騷擾我。」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張總,這事兒您必須管管,不然我沒法安心工作了!」
她聲音帶著哭腔,演技堪稱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