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書月拎著包,笑盈盈地站在會議室門口。
「我剛才好像看見然然氣沖沖地出去了,你們吵架啦?」
秦述安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慌亂瞬間被掩飾下去,他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找你呀。」
姜書月把包隨手扔在旁邊的沙發上,整個人毫無顧忌地往沙發上一躺,姿態慵懶又隨意。
「在家待著太無聊了,我想找份事做,你給我在公司安排個職位唄。」
秦述安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卻還是強壓著性子。
「你找我助理就行,普通職員的安排不歸我管。」
「普通職員?」
姜書月挑了挑眉,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秦述安,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述安,你捨得讓我做普通小職工嗎?」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我。
「我都聽說啦,然然辭職了,剛好她那個經理的崗位空著,讓我干唄,我肯定能做好的。」
秦述安愣住了,大概是沒料到她會直接提出要我的職位。
姜書月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歪著頭湊近了些,聲音軟下來。
「怎麼,你捨不得啊?」
秦述安的喉結動了動,他的目光落在姜書月臉上,那眼神里的猶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妥協。
過了片刻,他緩緩開口。
「怎麼會,當然可以。」
我回到家時,屋子裡空蕩蕩的。
保姆請假回了家,正好方便我收拾東西。
我打開衣帽間最深處的柜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塵封的盒子,一張簽著秦述安名字的空白合同靜靜躺在裡面。
這是當年我答應結婚時,最後向他提的要求——一份隨時可以由我填寫條件的空白合同。
他當時雖疑惑,卻還是簽了字。
簽好自己的名字後,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等他回來,和他做最後一次告別。
我拿起手機,點開和秦述安的聊天框,手指懸在螢幕上,想問問他今晚幾點回家。
可消息還沒發出去,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是姜書月發來的。
點開消息的瞬間,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照片里,秦述安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而姜書月就躺在他身邊,只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露出的肩膀上印著曖昧的紅痕。
她對著鏡頭笑得得意,眼神里滿是挑釁,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我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忽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刪掉了未發送的消息,將手機塞進包里,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我住了五年的房子。
這裡承載了我太多的委屈和期待,現在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
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我輕輕帶上門,沒有絲毫留戀。
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亮起又熄滅,就像我和秦述安這段五年的婚姻,終於在今晚,徹底落幕。
5
秦述安飯局結束匆匆回家,把自己摔在床上昏昏睡去。
清晨七點,秦述安是被胃部的絞痛驚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揉著發緊的胃腹,下意識喊了聲「然然」,想讓她把溫在鍋里的小米粥端來。
可回應他的,只有臥室里死寂的空氣。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昨晚回來時,家裡就異常安靜。
沒有往常亮著的客廳燈,玄關處本該擺放著的姜書然的高跟鞋,都不見了蹤影。
秦述安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廚房挪去。
冰箱裡空蕩蕩的,往常塞滿了他愛吃的養胃食材,如今只剩下幾瓶過期的飲料。
灶台上乾乾淨淨,沒有熬粥留下的痕跡,連姜書然常用的那隻青花瓷碗,都從碗架上消失了。
心臟突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轉身往衣帽間跑,推拉門被他拽得發出刺耳聲響。
姜書然的衣櫃空了,掛杆上只餘下幾個空蕩蕩的衣架,疊放區的抽屜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連一根頭髮絲都沒留下。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書房,書桌上壓著兩樣東西。
一份簽好名字的離婚合同,和旁邊靜靜躺著一枚鉑金婚戒。
那張他五年前隨手簽下的紙,此刻像一記重錘,砸得他頭暈目眩。
他曾設想過無數種她離開的可能。
或許會索要股份,或許會要求巨額補償,畢竟這五年她為秦家付出了那麼多。
可她什麼都不要,連這枚戴了五年的婚戒都留下了,像是在徹底割裂與這個家的所有聯繫。
「姜書然!」
秦述安嘶吼出聲,聲音在空宅里迴蕩,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他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撥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聽筒里只傳來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不死心,接連撥了幾十遍,從關機到無法接通,最後徹底變成了空號。
微信消息一條接一條發出去,紅色的感嘆號像針一樣扎在螢幕上,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秦述安衝出家門,驅車直奔姜家。
開門的是薑母,看到他臉色慘白的樣子,先一步開口。
「述安來了?快進來坐,書月說想問問你,入職手續什麼時候能辦好啊?她都在家等急了。」
「書月書月,你們眼裡就只有姜書月!」
秦述安一把推開薑母,衝進客廳。
「姜書然呢?她去哪了?」
姜父從報紙後抬起頭,一臉茫然。
「然然?她沒回娘家啊,怎麼了這是?」
「她走了!」
秦述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崩潰。
「她把東西都搬走了,留下了離婚協議和婚戒,現在電話也打不通了!」
薑母愣了愣,隨即皺起眉。
「走了?她跟你鬧什麼脾氣呢?書月回來是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的,她怎麼這麼不懂事……」
「夠了!」秦述安猛地打斷她。
他不再看姜家父母難看的臉色,摔門而去。
車子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開著,最後還是回了那個沒有姜書然的家。
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這裡曾是姜書然無數次陪他加班到深夜的地方。茶几抽屜里,還放著她的筆記本。
沙發扶手上,搭著她織了一半的圍巾,是他去年隨口說想要一條羊毛圍巾,她就記在了心裡。
就連冰箱門上,還貼著她寫的便利貼,提醒他胃不好,少喝酒。
這些細碎的痕跡,在過去的五年里,被他視作理所當然的存在,從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每一處都在提醒他,這個家之所以是家,全是因為有姜書然的存在。
秦述安拿起那枚婚戒,冰涼的金屬貼在掌心,卻燙得他心口發疼。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手機螢幕還亮著,停留在與姜書然的聊天介面。
最後一條消息,是他沒發送出去的「今晚幾點回家」。
秦述安蜷縮在沙發上,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迷茫。
他終於明白,自己失去的從來不是一個「少夫人」,而是那個用五年時間,把冰冷的房子焐成家的人。
而這個人,被他親手推開了。
6
秦述安坐在辦公桌後,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實在想不通,姜書然怎麼會就這樣走了。
在他的認知里,她向來是「顧全大局」的人。
五年前,姜家公司瀕臨破產,是她頂著壓力替姐出嫁,挽狂瀾於既倒。
這五年里,她悉心照料婆婆的起居,記得他所有的飲食禁忌,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連公司里棘手的項目,經她手後都能變得順順利利。
這樣一個習慣了妥協、習慣了為別人著想的人,怎麼會突然不管不顧,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徹底消失?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跟我賭氣。」
秦述安喃喃自語,試圖說服自己。
或許是那天他答應讓姜書月頂替經理職位,讓她覺得受了委屈;又或許是姜書月回來自己的承諾還不夠讓她安心。
只要他找到她,跟她解釋清楚,她總會回來的。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立刻幫我查一下,姜書然現在在哪。查她的航班記錄、酒店預訂信息,還有她最近的資金往來,有任何消息馬上告訴我!」
掛了電話,秦述安煩躁地踱來踱去。
辦公室的門沒關嚴,外面傳來員工壓低的議論聲。
他皺了皺眉,推開辦公室門走了出去,議論聲瞬間消失,員工們紛紛低下頭,假裝忙碌。
秦述安的目光掃過辦公區,最後落在了姜書然從前的工位上。
那裡已經換了新的主人。
姜書月正坐在椅子上,對著電腦螢幕皺著眉,手裡把玩著一支鋼筆。
旁邊圍了兩個項目組的員工,臉色都不太好看。
「怎麼回事?」
秦述安走了過去,語氣帶著幾分嚴厲。
其中一個老員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秦總,姜書月女士……哦不,姜經理,她想把之前姜經理定下的項目方案推翻,說風格太老舊了,要重新設計。可現在離客戶的截止日期只有半個月了,重新設計根本來不及。」
姜書月放下鋼筆,不滿地瞥了那員工一眼。
「怎麼來不及?我覺得新方案更好,客戶肯定會喜歡的。再說了,我是經理,我說改就改!」
「可姜經理之前和客戶溝通過很多次,客戶明確表示認可原來的方案……」
老員工還想辯解,卻被姜書月打斷。
「你是在質疑我嗎?信不信我讓你立馬走人!」
秦述安看著眼前的混亂,太陽穴突突地跳。
姜書然坐在這個工位上時,從不會這樣蠻不講理。
她會提前和客戶、和團隊反覆溝通,把所有細節都考慮周全,就算要調整方案,也會拿出充分的理由和備選方案,從來不會讓團隊陷入這樣的僵局。
「先按原方案推進。」
秦述安沉聲道,「新方案需要重新溝通,不能耽誤項目進度。」
姜書月愣住了,顯然沒料到秦述安會不站在她這邊。
「述安,你怎麼幫著他們說話?我的方案明明更好!」
「現在以項目為重。」
秦述安沒再看她,轉身對那兩個員工說。
「你們先去準備明天的彙報材料,有問題隨時找我。」
員工們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離開。
姜書月跟在秦述安身後,不滿地抱怨。
「述安,你怎麼回事啊?我可是你未婚妻,你不幫我幫誰?還有,我辦公室的裝修我不滿意,你讓施工隊重新弄一下,要最流行的 ins 風……」
秦述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姜書月,第一次覺得她的聲音如此刺耳。「裝修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公司重點在項目上。」
秦述安的語氣帶著幾分不耐,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留下姜書月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接下來的幾天,秦述安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可麻煩卻接踵而至。
姜書月要麼因為下屬「不聽話」來找他告狀。
要麼因為不知道怎麼寫報告來向他求助。
甚至因為開會時被客戶質疑,當場鬧了脾氣,差點搞砸了合作。
秦述安疲於應付,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
某天晚上,他陪客戶喝到酩酊大醉,姜書月主動提出送他回家。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她扶著他走進客廳,借著酒勁,伸手想去抱他的腰。
「述安,我們好久沒好好聊聊了,當年我離開也是有苦衷的,你別怪我……」
秦述安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推開了她。
酒精讓他意識模糊,可潛意識裡卻閃過一個身影。
「書月,別這樣。」
他下意識地開口,語氣帶著幾分茫然。
「書然會不高興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廳里陷入了死寂。
秦述安自己也愣住了,他怎麼會脫口而出姜書然的名字?
姜書月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死死盯著秦述安,聲音發緊。
「秦述安,你到現在還想著她?她都已經走了!」
7
羅馬的晨光透過百葉窗,在我的畫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筆尖的馬克筆剛勾勒出威尼斯酒店軟裝方案的最後一筆,工作室的負責人安娜就推門進來,手裡舉著平板電腦快步走到我桌前。
義大利語混著蹩腳的中文,語氣里滿是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