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甲方剛發來消息,說你的設計完美融合了東方禪意和地中海浪漫,完全超出預期!」
我放下筆,接過平板指尖划過螢幕上的方案圖。
那是我熬了三個通宵修改的成果。
將蘇州園林的漏窗元素融進威尼斯水巷的光影里,是從前在秦家做少夫人時,從未敢放開手腳嘗試的風格。
「太好了,我這就把最終版施工圖發過去。」
我笑著回應。
午休時,我和同事莉娜去工作室樓下的咖啡館。
臨街的座位正對著台伯河,遠處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白。
莉娜用小勺攪著濃縮咖啡,好奇地問我。
「姜,你在國內也是知名設計師,為什麼突然來羅馬?」
我抿了口加了奶泡的拿鐵,看著河面上緩緩划過的貢多拉,嘴角不自覺上揚。
「想換種生活。」
從前的二十七年,我為爸媽的愧疚買單,為姐姐的任性兜底,為秦述安的冷漠妥協,唯獨沒為自己活過。
而在這裡,,沒人要求我討好誰。我只是設計師姜書然,靠本事吃飯,憑喜好生活。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兩下,螢幕上跳出「媽媽」的備註。
我掃了眼消息內容。
「然然,書月說要和述安補辦婚禮了,你別任性了趕緊回來」。
指尖毫不猶豫地按下拉黑鍵。
這樣泥沼一般的家庭,我早就應該離開了。
傍晚我去佛羅倫斯的面料工坊取樣。
老闆是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用帶著托斯卡納口音的英語誇我選的真絲紋樣別致,又塞給我一塊剛出爐的杏仁餅乾。
走出工坊時,夕陽正把阿諾河染成金紅色,我掏出手機自拍,照片里的自己穿著簡單的亞麻襯衫,頭髮隨意挽在腦後,眼裡是久違的輕鬆。這張照片,我沒有發給任何人,只是設成了手機壁紙。
這才是我想成為的樣子。
與此同時,秦述安的辦公室里,氣氛卻凝重得像結了冰。
助理將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聲音壓得很低。
「秦總,查到了,姜經理……姜書然女士,去了義大利羅馬,入職了一家設計工作室,已經通過試用期了。」
「羅馬?」
秦述安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就往外走。
「訂最快去羅馬的機票,現在就去!」
「秦述安,你敢!」
姜書月突然衝進來,一把攔住他,臉上帶著歇斯底里的怒意。
「我已經訂好了婚禮場地,下周末就舉辦婚禮,你哪兒都不能去!」
秦述安皺緊眉頭,用力推開她的手。
「姜書月,別鬧了!我和你從來就沒有什麼婚禮!」
「怎麼沒有?」
姜書月眼眶泛紅,卻帶著幾分偏執的得意。
「五年前的婚禮雖然沒成,但現在你是我的丈夫,我是秦家的少夫人,舉辦婚禮天經地義!」
她上前一步,死死拽住秦述安的胳膊。
「你不准去找她!她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秦述安看著她失控的模樣,心裡湧上一陣厭煩。
姜書然從未這樣歇斯底里過,就算受了委屈,也只是默默消化,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必須去找她。」
秦述安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公司現在的重點項目,核心技術專利在一家海外公司手裡,只有書然和他們有過合作,能拿到授權。」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讓姜書然見他的理由。
姜書月卻突然笑了起來,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不就是個專利授權嗎?我還以為多大的事。」
「那家公司的技術總監,是我前男友。我去跟他說,保證能把授權書要來,讓你無償使用。」
秦述安的眼神瞬間變得莫測。
「你真能拿到?」
秦述安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
「當然。」
姜書月拍著胸脯保證,眼神里滿是志在必得。
「只要你保證,拿到授權書後就和我舉辦婚禮,我現在就去聯繫他。」
辦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風捲起窗簾,發出輕微的聲響。
良久,秦述安緩緩開口。
「好,只要你能拿到授權書,我就和你舉辦婚禮。」
姜書月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轉身就往外走。
「我現在就去打電話」
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秦述安靠在辦公椅上,閉上眼睛,雙手用力按著太陽穴。
他拿出手機,點開那張姜書然的舊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著圍裙,正在廚房裡熬粥,陽光落在她身上,溫暖而恬靜。
「書然,再等我一等。」
秦述安對著照片,輕聲默念。
「等我解決完公司的事,就去找你。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
8
姜書月動作很快。
「述安,你看!授權書我拿到了,這下我們可以舉辦婚禮了吧?我已經跟酒店確認過,下周末的場地還留著……」
她的話還沒說完,秦述安就抬起頭,眼神里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帶著幾分冰冷的嘲諷。
他拿起授權書,在手裡輕輕晃了晃,語氣里滿是不屑。
「姜書月,你還真是夠蠢的。」
姜書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沒聽懂他的話。
「你說什麼?」
「我說你蠢。」
秦述安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五年前你逃婚,讓我在所有親友面前丟盡臉面,你以為我還會喜歡你?」
他嗤笑一聲。
「還是說,你在國外濫交這幾年,真覺得自己魅力天下無敵了?」
姜書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怎麼不能?」
秦述安的語氣更冷。
「你以為你懷著孕回來,找我當冤大頭,我真的不知道嗎?」
他盯著姜書月的肚子,眼神里滿是厭惡。
「你以為用孩子和授權書就能綁住我?未免太天真了。」
「你騙我!」
姜書月終於反應過來,聲音帶著哭腔,雙手死死抓住秦述安的胳膊。
「你明明說過,拿到授權書就和我舉辦婚禮的!你怎麼能騙我!」
秦述安用力甩開她的手。
姜書月踉蹌著後退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里沒有半分憐憫。
「現在才反應過來,有用嗎?」
他拿起桌上的授權書,小心翼翼地放進文件袋裡。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份授權書對我很有用。」
姜書月突然崩潰,癱坐在地上,放聲哀嚎。
「秦述安,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為了你,連前男友都騙了,你怎麼能丟下我去找她!」
秦述安看著她在地上撒潑的模樣,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只有濃濃的嘲諷。
「你也真有臉在我這撒潑?」
他轉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後果。至於我,要去追我的妻子了。」
我回到工作室剛坐下,就聽見前台的義大利姑娘告知我。
「姜,樓下有個中國男人找你,說他是你……丈夫?」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裡的筆記本差點掉在桌上。
這個世界上,會用丈夫這個身份來找我的,只有秦述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對前台說。
「就說我不在。」
可話音剛落,辦公室的玻璃門就被推開,秦述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只是眼底的紅血絲和風塵僕僕的模樣,暴露了他趕路的匆忙。
「書然!」
他快步朝我走來,語氣裡帶著急切。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談談!」
我幾乎是立刻就站起身,轉身想往工作室裡面的會議室走。
我不想讓同事看到這場難堪的對峙。
可秦述安卻伸手想拉我的胳膊,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爽朗的男聲。
「嘿,你是誰?」
是工作室的實習生馬可,一個留著卷髮的義大利男孩。
他剛從外面採風回來,看到秦述安的動作,立刻擋在我身前,警惕地盯著他。
「這裡是工作場合,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秦述安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看著馬可,又轉向我,聲音放軟。
「書然,你讓他先走開,我有話跟你說,就幾分鐘。」
我繞開馬可,走到秦述安面前,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秦總,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你聽我解釋!」
他急忙解釋,眼神裡帶著慌亂。
「我之前和姜書月走得近,只是為了讓她幫我拿到項目的專利授權。我從來沒喜歡過她,我找她要授權,都是為了……為了能有理由來找你!」
我看著他急切辯解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陽光透過玻璃門照在他身上,卻沒讓他看起來半分真誠。
「所以呢?」
我挑眉,語氣裡帶著一絲冷意。
「用欺騙的手段拿到授權,這樣就不噁心了嗎?」
秦述安的臉瞬間白了,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秦述安,」我往前一步,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五年前,我替姐出嫁,是為了姜家;這五年, 我在秦家小心翼翼,是為了所謂的責任。現在,我只想為自己活。」
我頓了頓, 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如果你再這樣糾纏,我會立刻報警,申請限制你入境義大利。我說到做到。」
說完,我不再看他的反應, 轉身對馬可點了點頭, 示意他可以讓前台聯繫安保。
秦述安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的背影,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卻沒再追上來。
回到工位上,我拿起手機,想把剛才的插曲拋在腦後, 卻收到了秦述安的助理髮來的消息。
「姜經理!不好了!姜書月的前男友報警了, 說我們公司教唆姜書月騙取專利授權, 姜書月還錄了音當證據!現在警察已經把公司封了,秦總聯繫不上,您能不能……」
我直接刪掉了消息, 把手機調成靜音。
這些鬧劇, 早已和我無關。
後來從偶然看到的中文新聞⾥,我才知道後續。
秦述安那天急匆匆回國處理公司的事。
可姜書⽉早就留了後⼿, 她為了逼秦述安履⾏婚禮承諾,偷偷錄下了兩人關於「⽤欺騙手段拿授權」的對話,報警時全交了出去。
證據確鑿,秦述安不僅要面臨商業詐騙的訴訟, 還得賠償專利⽅的巨額損失, 最後被判了刑。
至於姜書月,聽說她打掉了肚⼦里的孩子, 拿著秦述安之前給她的錢,⼜出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的爸媽,⾃那以後, 再也沒給我打過電話, 大概是終於意識到, 他們再也沒法用親情綁架我了。
深秋的某個周末,我受邀去威尼斯參加設計論壇。
站在論壇的演講台上, 看著台下來⾃世界各地的設計師, 我⽤流利的英語分享著自己的理念。
演講結束後, 有記者問我:「姜⼥士, 您覺得最好的設計是什麼?」
我笑著回答。
「最好的設計,是忠於自己的內⼼。就像生活,不需要為任何人妥協,只需要為自己綻放。」
那些被困在婚姻⾥的委屈, 那些被親情綁架的無奈,那些關於秦述安的執念與失望,都早已隨著羅馬的晨光、威尼斯的晚霞, 消散在時光里。
現在的我,終於活成了自己喜歡的樣⼦——獨⽴、⾃由, 為熱愛⽽活,為自己而活。
這,才是我真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