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繃帶,露出指關節處剛撕裂的傷口,嗤笑一聲: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過家家去別處。」
「我知道你需要錢。」
我不再廢話,掏出厚厚的信封,塞進了他手中。
「裡面是一萬塊,見面禮。」
我重生的時間,不太湊巧。
那場害死裴硯青生母的火災已經發生,蘇夢瑤的賭博親爹也死在了那場火里。
裴硯青未成年,無法成為蘇夢瑤的監護人。
蘇夢瑤便被送去了孤兒院。
而裴硯青則拒絕了一切幫助,選擇打拳為生。
但巧的是。
這樣他便和我擁有了同樣的敵人。
恨意,比世間任何情感都持久。
裴硯青的身體瞬間繃緊,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的戾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我絲毫不怕,直視著他,歪著頭提出了我的條件。
「做我的保鏢,每月八千。」
「不用你打架,唯一的要求是……徹底融入我家,替代我那蠢哥哥的位置。」
「時間會很長,但對你而言,穩賺不賠。」
「而且……和我合作,你能更輕鬆地解決掉仇人。」
裴硯青死死地盯著我,薄唇輕啟:
「憑什麼信你?」
我正要開口。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興奮的女童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拳館裡緊繃的對峙。
「硯青哥哥!」
4
八歲的蘇夢瑤,扎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像只靈活的老鼠般從門口鑽了進來。
她褪色的衣服上,還別著孤兒院的徽章。
裴硯青的動作瞬間僵住,回頭時,眼神像淬了冰,聲音冷得能掉渣:
「說了別來這裡找我,我不是你哥。」
蘇夢瑤被他吼得一縮脖子,卻沒走,反而踮腳往拳台這邊看,視線掃過我身上的定製校服和腳下的小皮鞋。
她眼睛亮了亮,突然擠出甜甜的笑:「硯青哥哥,這位是……」
「不關你的事。」
裴硯青打斷她,臉上的厭惡絲毫不掩飾。
對於蘇夢瑤的出現,我是有些驚訝的。
距離那場大火也過去了一段時間,蘇夢瑤應該早被送進了孤兒院。
但她似乎還在偷偷找裴硯青,不止一次。
但彈幕顯然非常開心它們女主的意外出場,紛紛叫囂著讓蘇夢瑤替楚霄報仇。
可它們忘了,如今的蘇夢瑤。
也才 8 歲而已。
才 8 歲的年紀,為了換個人生,便放火燒死親爸和繼母的奇葩,確實有這個本事。
蘇夢瑤沒理會裴硯青的冷漠,反而湊到我面前,小手悄悄拽住我的衣角,聲音軟得發膩。
「小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是來學拳的嗎?我知道附近有家賣糖人的,我請你吃呀?」
我嫌惡地抽回衣角,直接拉住裴硯青的胳膊,把他拽到拳擊台另一側,低聲說道:
「一個月前的那場火,是她放的。」
同時,我還遞過了證據。
裴硯青快速看完後,身體猛地一震,攥著拳套的手「咔」地捏變形。
蘇夢瑤還在拳台邊探頭探腦,裴硯青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知道,他信了。
畢竟他本來就懷疑這個真相,只是缺少人給他肯定的答覆。
我又掏出了另一個信封,裡面是墓地轉讓協議。
「我已經在青松園買好了地,把你媽遷出來,遠離那個賭鬼繼父。」
我頓了頓,眼神掃過蘇夢瑤。
「以後有的是機會,讓她為你媽償命。」
裴硯青猛地轉頭看我,眼裡的震驚壓過了懷疑。
蘇夢瑤似乎察覺到不對,跑過來想拉裴硯青。
「硯青哥哥,時間不早了。你快跟我回孤兒院,院長叫我......」
裴硯青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摔在地上,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滾。」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還不肯走的蘇夢瑤,將信封和聯繫方式留給了裴硯青。
「想清楚了打給我。」
我剛走出鐵門,身後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裴硯青追了上來,手裡攥著信封和協議,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我答應你。」
「但我要親手……讓她付出代價。」
我目光越過他,看向了躲在陰暗裡,貪婪地盯著我家豪車的蘇夢瑤。
我勾了勾唇,回答裴硯青:
「成交。明天上午七點,我帶你去接你媽的骨灰。」
「辦完一切,我帶你回家。」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保證蘇夢瑤也能聽見。
她顯然慌了,忍不住上前扯過裴硯青衣角詢問:
「硯青哥哥,你要去哪裡……」
裴硯青再一次甩開了她。
這一次,她終於承受不住嚎啕大哭跑掉了。
彈幕心疼壞了,瘋狂刷屏罵我和裴硯青。
我視若無睹,朝裴硯青揮了揮手。
「明天見。」
坐進車裡時,後視鏡里的裴硯青還站在拳館門口,手裡緊緊攥著那份協議。
陽光照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刀。
十四歲的裴硯青,可比十歲的楚霄懂事、能幹多了。
楚霄。
你的位置,有人替了。
5
將裴硯青媽媽的骨灰遷入青松園的手續辦完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我拉著他的手站在楚家別墅門口,他掌心還沾著新土的涼意。
我推開門,把裴硯青往前推了半步,手指「不小心」勾開他洗得發白的袖口,將他小臂上的燙傷疤暴露出來。
「爸媽,他叫裴硯青。」
「他媽媽沒了,繼父把家裡輸光,自己在拳館打比賽攢學費,昨天才把媽媽從殯儀館裡遷出來。」
他配合地低下頭,額發垂落,遮住部分眉眼,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但我會用命護著小姐的。」
他抬起頭,美強慘的氣質展露無遺:
「我會像哥哥一樣,守護小姐,守護好這個家。」
看來今早的特訓很有成效。
裴硯青長得高大,才 14 歲便有 180,再加上常年打拳,練就了一身肌肉,舉手投足都難掩銳氣。
但越是這樣的外表,一哭,就更讓人招架不住。
我媽的視線黏在那道疤上,眼眶瞬間紅了。
她抓住他沾泥的手便往家裡帶。
「好孩子,快進來!」
我爸沉默片刻,用力拍裴硯青肩膀。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看吧,他們真的很愛男主。
但沒關係,這是我親自挑選的哥哥,我放心。
但彈幕顯然很不放心,又罵了起來:
【爸媽瘋了吧?讓這男的進家門,是打算搶我們男主的財產嗎?男主會醒過來的啊!】
【我們女主找不到繼兄都快急死了啊,賴在拳擊館不肯走呢!結果裴硯青丟下妹妹跑來占我們男主的位置,太過分了!等女主知道真相了,肯定恨死裴硯青和女配了!】
恨?
我還怕她不夠恨呢。
她恨得越深,等楚霄醒來了,才會越積極配合楚霄「報復」我們。
我都能醒來,楚霄這位男主。
肯定會醒來的。
到時候,才是真正的開始。
6
裴硯青當天就住進了楚霄的房間。
三個月後,楚霄貼在牆上的海報、架子上的變形金剛模型,被換成了裴硯青的奧數獎狀。
半年後,那些印著楚霄名字的舊校服,被我媽打包捐給了慈善機構。
裴硯青像一株生命力頑強的藤蔓,安靜卻迅速地紮根,蔓延。
覆蓋了楚霄留下的一切痕跡。
他很快上了楚家戶口,戶口本上「養子」二字,比楚霄的「長子」更顯眼。
爸媽總在親友面前夸:
「硯青比楚霄懂事一百倍,會給我捶背,還能幫老楚看帳本。」
時間在他刻意的經營和我的暗中引導下,滑得飛快。
裴硯青十八歲那年,我爸直接把他塞進公司,從基層做起。
他學得飛快,做事沉穩高效,手腕老練得不像個少年。
十年不過彈指,他成了楚氏西裝革履的裴副總,辦公室緊挨董事長室。
而我也進入了集團實習。
我把文件放在裴硯青辦公桌上,陽光穿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的手背上投下斑駁跳動的光點。
「這份併購案,你看看。」
他翻到最後一頁,突然抬頭。
「醫院那邊說,楚霄最近腦電波有波動,好像……快醒了。」
我筆尖一頓,墨水在簽名處洇開黑點。
「醒了又怎樣?」
算算時間,確實也是時候醒了。
「紙要破了。」
裴硯青的指尖不經意擦過我手背,像羽毛掃過,癢得人心裡發顫。
我收回手,假裝看文件:「蘇夢瑤呢?」
裴硯青的眼神冷了幾分。
「無業。上個月在城南的電子廠被機器壓斷了食指,廠長把她開除了,現在在橋洞底下住。」
我笑出了聲。
十年里,蘇夢瑤不是沒機會翻身。
最開始,她不知道去哪打聽到了裴硯青在楚家,來過好幾次。
但都被我叫人趕走了。
後來有對富商夫妻想領養她,我便找人在夫妻面前提起她在孤兒院偷錢的事。
事情便黃了。
久而久之,她年紀越來越大,徹底錯過了被領養的機會。
孤兒院的人都說她是「霉星」,不願意搭理她。
如今她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更別說大學了。
不過我們沒有直接對蘇夢瑤下死手。
畢竟,楚霄甦醒的時候,得讓他們見見互相。
7
一個星期後,楚霄醒了。
他雙腿肌肉壞死,被截肢接回了家。
輪椅碾過玄關的大理石地磚,他渾濁的眼珠掃過地毯、古董以及牆上掛著的水晶全家福。
處處精緻,卻沒一絲他的痕跡。
他死盯著沙發上的裴硯青,眼中滿是恨意。
「裴硯青?你倒是比我……更像楚家的種!」
爸媽臉上瞬間尷尬。
我媽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小霄……這些年來,也是硯青幫襯……」
「幫襯?!」
楚霄激動地拍打扶手嘶吼,空蕩蕩的褲管隨著動作無力地晃動。
「幫襯到占我房?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好給野種騰地方?」
我爸臉當即沉了下來。
「楚霄,你怎麼跟我們說話的!」
他視線停在楚霄空蕩的褲管,臉上是藏不住的厭煩和累。
最後他揮揮手,輕描淡寫:
「住樓下客房,對你而言方便一些。」
楚霄還要吼,裴硯青適時開口。
「爸,媽,弟弟剛回家,情緒大也正常。家裡拐角處也挺多,太危險。」
「不如請個專業護工 24 小時跟著?他安全,你們也放心。」
字字在理,根本無法挑錯。
爸媽更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拚命點頭。
「硯青說得對,還是你想得周全!」
第二天一早,蘇夢瑤就被帶到楚家。
管家引她進來時,爸媽正喝咖啡。
我媽一眼掃過她身上的舊棉襖,油漆那斷指,嫌棄地皺眉。
「緋緋,這就是你們找的護工?手腳不全……」
「就她!」
楚霄打斷了我媽的話,推著輪椅猛地從走廊衝出。
他眼珠子亮得嚇人,像餓狼盯肉,指著蘇夢瑤:
「我就要她!別人不要!」
我爸當即反對。
「簡直胡鬧!找個殘廢照顧你這個……總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