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行遲遲晚完整後續

沒過幾天，我們視頻時，她問：

「意遲，你要不要助理？」

見我一臉不解，齊盈乾脆攤開說：

「齊晟今年剛畢業，我想讓他先跟你鍛鍊鍛鍊。」

齊晟是齊盈的弟弟，正好在分公司所在的紐市上學。

上一次見他，他還只有十歲。

沒想到轉眼都畢業了。

這不是什麼大事。

我順口答應下來。

但齊盈顯得格外心虛，她乾笑兩聲，大眼睛迅速地眨了幾下：

「意遲，那個，你還記得齊晟小時候說他長大了要娶你嗎？」

我艱難地在記憶里搜尋一通。

好像確實有這件事。

齊盈說齊晟堪稱混世魔王，家教來一個被他趕走一個。

恰好我放暑假去齊盈家玩。

教了他幾天。

他很乖，完全沒有齊盈說得性格惡劣。

天天給我摘花園裡的小花。

伯母的朱麗葉玫瑰全部慘遭毒手。

見我皺眉，齊盈迅速滑跪：

「他拿他手裡 3% 的股份換啊啊啊他給得太多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收益我分你一半！」

我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

「沒事。」

我大齊晟八歲。

年輕人任性妄為起來，還真是沒輕沒重。

3% 的股份。

就為了一時的衝動。

過幾年想起來，估計腸子都要悔青。

13.

齊晟進門時，我正在看財務報告。

報告寫得稀碎，像財務部門編出來的夢話。

我正皺著眉看，齊晟率先出聲了：

「沈總。」

我抬眼，一時失語。

齊晟一頭燦爛的金髮，單耳戴著白金耳釘。

他連五官也張揚，俊美又不羈，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心情很好的樣子。

此時雖然一身西裝，但扣子解了兩顆，隱約可見形狀優美的胸肌。

我愣了一會。

艱難地把面前一米九的男人和記憶里那個小男孩對上號。

齊晟笑眯眯道：

「好久不見。」

我回過神，客套了兩句。

緊接著給他安排了辦公室和工作任務。

跟在後面一直暗中觀察的齊盈清了清嗓子，發表了一通好好學習不要搗亂的訓話。

齊晟的視線一直沒從我臉上離開，他還是笑眯眯的：

「那是當然。」

14.

公司問題眾多。

我沒空耐心開導好友弟弟的少男心事，乾脆採取了另一種方案。

把他當牛馬用。

我迅速地換血管理層，砍掉幾條業務線，又制定了新的考核監管機制。

原以為齊晟很快就會受不了。

畢竟給他的工作相當繁重。

他犯錯時，我訓斥起他來也毫不留情。

再多加幾次班，再多的綺思也都被對老闆的恨意吞沒了。

但齊晟一直笑眯眯的。

他一開始有點生疏，但學得很快。

沒過多久他就開始遊刃有餘地安排我的日程，監督公司整改，還主動指出公司發展上的問題。

因為我觸碰了不少人的利益，公司里很是有些風言風語。

我站在茶水間外。

裡面正繪聲繪色地講老女人怎麼以職權壓迫可憐的齊晟，逼迫他成為自己男寵的小故事。

茶水間又響起了一個聲音：

「是在說我嗎？」

齊晟大大方方道：

「我確實從小就暗戀沈總，可惜她一直對我不感興趣――你們有什麼辦法讓她強迫我嗎？」

齊盈聲音很認真，很有幾分虛心求教的誠懇：

「到時候我有幸上位成功，各位可以坐主桌。」

前一陣子併購案剛剛塵埃落定。

律師給霍錚送去了新的離婚協議。

霍錚那邊一直杳無音信。

我要離婚的事，外界並不知道。

茶水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大概第一次見這種公開宣布想做小三而不得的人。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下眾人更驚慌了，匆匆散了。

齊晟遇見我也不尷尬，他對我彎了彎眼睛：

「沈總，合同放您桌子上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齊晟：

「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你的未來還很長。」

畢竟人言可畏。

風言風語傳起來，明里暗裡難免吃虧。

齊晟挑挑眉，一臉坦然：

「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

我哽住了。

見我還要繼續勸，齊晟勾起了唇角，俯身貼近了我一點：

「沈總，你主動過問屬下感情生活，越界了哦。」

他精緻的臉驟然放大，我心跳快了一拍。

齊晟遞給我一杯咖啡，笑眯眯地轉身走了。

我喝了一口。

奶泡綿密，糖度正好，是我慣常喝的口味。

我以為齊晟會做出什麼追人的行動，正好方便我拒絕。

年輕人被潑幾次冷水，衝動也就滅了大半。

但齊晟自從入職，除了工作，旁的一概不提。

我倒有些無計可施。

但他的喜歡又那麼明顯。

我有時甚至會晃神。

原來喜歡一個人，在對方的眼中，就像老師站在講台上看台下的學生。

竟然這樣一覽無餘。

15.

這天結束工作，已經是深夜。

我抬眼，發現深黑透紅的天空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雪下得緊了。

我看了很久，肩上一沉。

齊晟給我披上了他的大衣。

大衣柔軟輕盈，有陽光和雪松的香氣。

我沒拒絕。

齊晟靜靜地陪我看了一會雪。

我道：「齊晟，你該回去了。」

「回國吧。」

齊晟臉上的笑僵住了。

我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我們不可能的。」

齊晟的能力毋庸置疑。

這陣子公司重組，他該學的也學得差不多了。

公司逐漸步上正軌，再跟在我身邊的意義不大。

況且，這些日子，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

齊晟安排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了解我的一切。

工作和生活上，都被他無聲地入侵。

他真的很聰明。

他垂眸看我，突然輕聲喊道：

「姐姐。」

他看著我的眼睛：

「是不是我年齡小，在你眼裡，我的感情就不過是一時興起、頭腦發熱？」

不錯。

我用沉默代表默認。

出乎我的意料，齊盈並沒有自我剖白。

他牽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側臉上。

年輕人連體溫都要高一些，燙得我冰涼的指尖都蜷了起來。

齊晟淺棕色的瞳孔深深地看著我：

「我很年輕，身體很好，長得也不錯――」

「讓我留在你身邊，把我當美沙酮也好，當消遣也好，我不需要你做任何承諾。」

「只要你想起我的時候，回頭看看我就好。」

「意遲，我只想你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因為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

齊晟低頭的時候，我沒有避開。

他的嘴唇很軟。

只是剛碰到我的，就被人一把拽開了。

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飽含怒意地說：

「意遲，他是誰？」

16.

霍錚揪著齊晟的領子。

齊晟本來下意識地揮拳，看清來人，卻突然停止了動作。

他輕蔑地笑了一聲：

「霍先生以什麼立場質問，前夫？」

霍錚咬著牙：

「我們沒離婚。我是意遲的法定丈夫。」

氣氛劍拔弩張。

我的太陽穴又一跳一跳地疼起來，趕忙叫停：

「齊晟，你先回去吧，我跟霍錚談談。」

「霍錚，鬆手。」

霍錚一滯，不情不願地放開了齊晟。

齊晟有點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聲音軟下來：

「姐姐，我去車上等你。」

「有事叫我。」

他一步三回頭，上了停在路邊的邁巴赫。

霍錚余怒未消。

他低頭看了一會兒我身上齊晟的大衣，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問：「意遲，這是你的報復嗎？」

我沒有回答，只說：

「併購案已經結束了。離婚協議的具體條款都可以商量，儘快走流程吧。」

不遠處，齊晟從車窗里探出頭。

我看到他頂著一頭金毛，很不放心地朝著這邊張望。

霍錚面如寒霜，他問：

「是為了他？」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意遲，你想清楚沒有，你難道想讓他做我們孩子的繼父？」

我靜靜地道：

「霍錚，沒有孩子。」

17.

霍錚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

我閉了閉眼，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我直視著他漆黑的眼睛：

「霍錚，你早就看出來我喜歡你了。」

「但這段婚姻里，我的喜歡很多餘。」

「所以你一遍一遍地用行動告訴我，不要有奢望。」

霍家情況複雜，霍父又愛面子。

霍錚再喜歡阮秋，只要和她在一起，霍父盛怒，他的那些叔伯和私生子弟弟會立刻伺機而動。

兩個人到時候還有沒有命都難說。

霍錚是個務實的人，重來一萬次，他也會選聯姻。

我笑了笑：

「現在你是霍家的繼承人了。很多事，可以不去在意外界。」

「離婚吧，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霍錚鴉黑的長睫顫了顫：

「我不想離婚。」

他低聲道：

「意遲，小秋的媽媽因為我而死。從小到大，保護她是一種慣性。」

「我以為我是喜歡她的。」

「但是後來我總是控制不住地想你，即使你就在我身邊，我也想你……」

「是我不好，一直在逃避。」

霍錚把我按進了他的懷裡，啞聲道：

「意遲,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股份、不動產,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的臉挨在他冰涼的大衣上，我說：

「小貓蛋糕。」

平心而論，霍錚是個不錯的聯姻對象。

從婚禮開始, 他就吩咐, 一切按我的意思來。

他會送我冰冷華麗的珠寶、新款車和新房子。

我過生日, 他委託業內最好的公司為我策劃盛大的生日宴會，邀請我所有的朋友。

宴會上，霍錚得體地和客人交談。

隔著一段距離，我認出對方是霍家最近的合作夥伴。

我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臉發獃, 思考這次送我的珠寶又是他哪個助理挑的。

齊盈碰碰我，揶揄道：

「你也是得償所願了，霍先生真會愛人。」

我端著香檳杯, 看向宴會廳中間足有一米高的天鵝蛋糕。

天鵝雕得栩栩如生，簡直像藝術品。

我卻想起前幾個月阮秋更新的 vlog。

她的生日, 霍錚特地出國陪她。

他親手做了個蛋糕。

應該是想做一個貓貓頭吧。

但霍錚什麼時候下過廚房。

戚風烤得塌腰，抹面也是歪歪扭扭，成品丑得甚至有點搞笑。

兩人都不嫌棄。

坐在公寓的真絲地毯上分著吃了。

阮秋吹了蠟燭，撒嬌要他也許願。

鏡頭只拍到霍錚下頜利落的線條，他低低笑了：

「希望我的妹妹, 年年如意，歲歲平安。」

他確實很會愛人。

只不過，不是對我。

齊盈看到我臉上的表情，詫異道：

「怎麼要哭不哭的？你現在還有什麼想要沒得到的？」

她一向大方，攬住我豪氣道：

「說出來, 本小姐送你。」

有。

我站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親友在側，賓客滿堂, 包裝精緻的禮物堆滿了桌子。

我的丈夫剛剛宣布贈予我 3% 的股份。

這是他對我工作能力的認同和對沈家合作的誠意。

我只想要一個小貓蛋糕。

18.

霍錚沒有聽懂，他愣了一下, 低頭追問：

「什麼？」

我搖搖頭，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我說：

「霍錚, 其實我不怪你。」

有一種說法是，不管實際年齡多大，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人總表現得像剛認識的年齡。

霍錚無論如何在商場上運籌帷幄。

到了阮秋面前, 還是那個擋在妹妹身前的小男孩。

而我，歷經十二年光陰，不管是誰, 都會說我判若兩人。

面對他，總像又回到了貧瘠的青春期。

懷揣著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渴望, 在求而不得中自我折磨。

人總要長大。

這場漫長的、幾乎成為我執念的暗戀，該結束了。

我伸手撫了撫他肩上的落雪：

「這三年, 我們工作上合作得很愉快。但即使朝夕相處, 你也並不了解我。」

「我值得一個能看見我的愛人。」

「我不想再愛你了，霍錚。」

「簽離婚協議吧。」

霍錚連睫毛上都落了雪花。

他沉默了很久, 才說：

「好。」

我轉身走了幾步，聽見霍錚在後面說：

「我喜歡沈意遲。」

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喜歡沈意遲。」

他什麼時候想起的我？

不重要了。

漫天大雪裡，我沒有回頭。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