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內卷從破產開始完整後續

――不是，魏主管這麼不得人心嗎？

魏主管離職，所有人開心？

我脫口而出：「你怎麼還沒走？」

魏主管一愣：「走去哪裡？哦哦，您是說跑市場嗎？我下午就帶團隊跑！」

我看魏主管一副打雞血的模樣，都快傻眼了。

我問：「你之前不是說市場不好，跑市場就是浪費錢嗎？」

主管不好意思地撓頭：

「這不是因為陳總監的新政策嘛！

「自從他改革財務制度，業務員跑市場都有寫不完的報告，做不完的預算，報不完的帳――叫人頭大！」

「但你應該知道我們業務員文憑不高。」

「當初他們在學校要是能寫會算，至於在小公司跑業務每天日曬雨淋受客戶白眼嗎？」

「既然跑一次客戶流程這麼複雜。那些有意向但不確定簽下的客戶，業務員就不願意跑啦！」

「萬一沒簽單又搞出幾百塊開銷沒法報銷，誰干這種賠本買賣！」

「但現在不一樣，你廢除了新報銷制度，給我們恢復備用金。」

「這段時間，兄弟們沒了後顧之憂，都積極拜訪前半年積累下的猶豫不決的客戶。」

「您想想，我們積累半年的客戶量，潛力多大！」

「現在這些客戶全在半個月內集中爆發，下個季度咱們公司業績要翻一翻！」

我一聽差點沒氣暈過去。

合著過去半年，不是經濟不行。

而是業務員都消極怠工啊！

我倒寧願他們一直消極怠工下去！

公司不倒，我怎麼財務自由啊？

誰知主管仍纏著我：

「老闆，咱們公司還招人嗎？」

「我有個朋友，也想跳槽過來。」

「我們做業務，一是希望得到老闆的信任和支持，二是希望公司買社保，將來有個保障。」

「像你這樣願意給員工信任和保障的老闆，能秒殺市面上大多數黑心資本家。」

「老闆，我朋友談業務非常厲害！你招他進來絕對不虧！」

我下意識回絕：「別，咱們公司沒有招人計劃。」

主管略有遺憾：「行吧，那我先忙去了。」

主管離開後，我連忙躲進辦公室里。

我隔著玻璃往辦公區望去：

整個公司，竟然照常運行！

沒有我和陳總監瞎折騰，整個團隊熱情似火，其樂融融！

魏主管早已和財務一笑泯恩仇。

兩人笑眯眯地說些什麼。

全然忘記當初他倆吵架多凶！如何勢不兩立！

我癱坐在老闆椅上，對一切感到無能為力。

總不能讓我突然宣布取消五險，打擊員工士氣吧？

做生意之前要先學會做人――

對待生意夥伴像人，對待員工也得像人。

但比起苦哈哈地當小老闆，把自己累到猝死。

我更願意直接拿保險公司一個億，從此躺平吃利息啊！

罷了！

我再想別的招！

4

我思來想去，沒想出什麼好點子。

像陳總監這樣不違反勞動法，又能把整個公司搞得烏煙瘴氣的人才實屬少見。

只是，陳總監把我拉黑了。

幸好我在這個城市有些人脈。

我聽說他最近在找工作。

我特意混進他面試的公司，偷聽他給別的老闆出什麼餿主意。

會議室里。

陳總監大放厥詞：

「如今的經濟形勢，企業不積極內卷，跟同行打價格戰，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老闆愁眉不展：「卷不動，真的卷不動啦！」

陳總監勸：「卷不動也得卷啊！只有把同行卷破產，吃掉同行的市場，老闆才能有出頭之日！」

老闆問：「可我已經無法壓低原材料成本，我們的產能終有限，還能拿什麼東西跟同行卷？」

陳總監嗤笑：「那不是還有員工嗎？只要咱們降低薪水，延長工作時間，就能最大程度壓榨員工剩餘價值！」

老闆猶豫：「我們做得這樣狠，萬一員工去勞動局仲裁我們呢？」

陳總監笑了：「您放心，單休不違反勞動法。員工不通過加班為公司奉獻，公司倒閉，他們就得失業！」

老闆：「如果員工受不了公司壓榨怒而辭職呢？」

陳總監：「中國十幾億人口，他們不幹，有的是人干！」

「……」

我不禁拍手叫絕。

陳總監不愧是在大資本大公司打過工的人。

資本不但把資本家異化了，而且把陳總監們也奴化了。

他們變成被資本驅使的動物，不擇手段地追求企業利潤、資本擴張，逐漸喪失人性。

什麼是人性呢？

老闆應該明白，員工到企業工作，是為了賺錢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為了被企業肆意壓榨淪落為人力資源。

但我心裡清楚。

擁有這種想法的我，才是資本家群體的異類。

我由於太過激動，動作幅度太大，把屏風撞倒了。

陳總監猛然看到屏風後的我，表情瞬間凝固。

他指著我：「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理直氣壯：「我來找我朋友玩啊！」

老闆點頭：「對啊，我和藍總是多年的好朋友。」

陳總監的臉色青紅交加：「……算我今天倒霉！」

他抓起公文包果斷離開。

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朋友問我和陳總監有什麼恩怨。

我便把公司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想，陳總監不會來我朋友公司任職了。

晚上回家。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考陳總監的話。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因為現在很多企業都通過單休、逼員工無償加班，來積極參與內卷。

誠然，許多企業家只想在內卷價格戰中活下去。

那我反其道而行之，不跟同行卷。

同行不就輕易把我卷破產了嗎？

不要問我為什麼不直接宣布破產。

保險公司不理賠惡意破產的企業。

我必須做得天衣無縫，連保險公司也查不出貓膩，才能拿到天價賠償金。

5

第二天。

我召集全體員工開會。

我在會上宣布：「從今天開始，公司執行雙休制度，所有人不許加班！」

所有員工目瞪口呆地望著我，似乎不敢置信。

沉默許久。

魏主管問：「藍總，工作做不完需要加班怎麼辦？」

我不悅地皺眉。

這主管怎麼回事，周末雙休他不偷著樂，還天天找我抬槓！

但我不能讓員工發現我想破產的意圖。

我只好冷著臉：「那只能說明你上班時間內渾水摸魚，效率低下才導致工作無法在當天完成。」

魏主管被我倒打一耙，人都懵了。

他一副極為難的模樣。

我知道，魏主管可是我們公司的加班達人。

他們業務部白天專門跑市場。

魏主管只能利用下班的時間，拉著整個業務部的人復盤當日工作，分析客戶資料。

他們業務部每天都比別人晚下班半個小時。

他還經常在晚上八點幫手下打電話聯繫客戶――他說這個時間點，客戶剛吃完飯，願意聽他閒聊。

幾乎所有干業務的員工都像魏主管這麼干。

但我現在不歡迎天天加班的卷王啊！

趁魏主管沒反應過來，我連忙對人事吩咐說：「你幫我盯著業務部，凡上班時間內完不成工作造成加班的人，視同無法勝任工作，直接開除！」

我連忙丟下王炸。

魏主管嚇得臉色瞬間刷白。

我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

我不許他加班，他就無法每天帶業務部復盤工作、分析客戶基本信息。

他就比同行慢了一步。

如此，他還怎麼跟競爭對手搶客戶？

陳總監搞砸公司果然有一手！

果不其然。

自那以後，魏主管的復盤會簡直名存實亡。

每天只有一半的業務員回公司聽魏主管開會。

另外一半的人則為了趕工作進度，不參與復盤會了。

以前，魏主管總是大包大攬，總想均等地對待每個團隊成員。

現在，為了保證人人按時下班。

他只能讓業務能手獨立處理更多的問題。

他則重點幫扶幾個吊尾車儘早完成工作。

業務部因此混亂了一段時間。

以前，業務員們無論多小的事情都等魏主管定奪。

現在，為了保證所有人按時下班。

魏主管定下部門業務準則，在不影響公司利潤、業務準則的前提下，由業務員自由發揮。

不少業務能手因經驗不足，捅下不少簍子，忙得焦頭爛額。

那陣子也有不少客戶打電話找我抱怨，問我公司經營遇到什麼困難。

有些脾氣暴躁的客戶，還會罵我公司是不是快倒閉了，才給他們整麻煩。

每天喜滋滋地躺在床上，對客戶唯唯諾諾，任由業務員這麼混亂下去。

我連半夜打電話罵業務員都懶。

只想等保險賠我天價賠償金。

然而有一天，客戶突然找我吃飯。

這裡解釋一下。

上級部門、甲方等人組了個飯局，突然邀請你吃飯的意思是讓你過去付錢。

這種飯局可不是為了和你發展純友誼。

雖然我想破產，但我不能敷衍得太明顯。

所以，我不得不出門幫客戶付帳。

我本以為這趟主要是來當冤大頭。

誰知客戶突然給我介紹了新客戶。

我傻眼了。

合著客戶沒打算白嫖我這頓飯啊。

客戶王哥樂呵呵地對新客戶介紹：

「現在市場上的產品質量都差不多，但藍總公司員工服務態度好，最近工作效率很高。」

「我最近找他們處理事情，他們當天下班前就給解決了，從不拖到第二天。」

「就說上次我要退回一批貨給他們。這要是換別家公司，業務員得先找主管、領導審批，再找財務簽字確認，最快也要拖一個月才把貨款退回來。」

「但藍總的員工不一樣，我早上跟他們業務員說，他們當天下班前就把貨款退回來了。」

「那小業務還開玩笑說，下班前不能幫我跑完退款流程，就說明他無能，會被藍總開除。」

「你說市場上有幾家公司像藍總公司這樣退款快的？」

說到這裡，新老客戶都笑了起來。

我差點被噎死：「……」

按照劇本，我公司不應該因為員工工作手忙腳亂，因雙休不能加班需要更長的時間處理問題的嗎？

我沒想到，迴旋鏢竟然還能這樣用！

客戶王哥繼續說：

「其實現在產品都同質化，差別不大，但我喜歡用這種做事爽快的團隊。」

「都是千年老狐狸，誰不知道那些拖幾個月都跑不完流程的公司，就是不想退貨款呢。」

新客戶笑眯眯地說：「呵呵，誰說不是呢。難道我們是傻瓜？」

「產品能賺錢誰會輕易退貨？這批貨出問題，難道是我們造成的嗎？」

「貨款回到我們手上，我們拿去市場滾一圈，至少賺 10-30%的利潤。拖幾個月貨款，那得損失多少錢？」

那些公司難道不知資金是有機會成本的嗎？」

我有些慌了。

依照慣例，客戶打進公司帳戶的錢是不會退的。

同行的普遍辦法就是拖，拖到客戶服軟把退貨改成換貨。

但我不是想早點破產麼？

所以這段時間客戶想退貨退款就給他們退了。

這新客戶不會真就圖我們公司退貨退款效率快吧？

新客戶突然轉頭對我說：

「藍總，我做生意圖的就是敞亮痛快四個字！

我公司最近正好想開闢新增長曲線，能做的起來自然是合作共贏。

要是行情太差做不起來，我也希望你能體諒彼此不易，讓我痛快退貨退款。

我醜話已說在前頭，你要是能給我和王哥一樣的條件，明天就跟你拿 50W 的貨試水，讓負責王哥的業務員過來跟我的採購對接。」

這新客戶真是讓我糾結。

我公司每個月的業績才 100W，他一下子拿這麼多貨，突然退貨，我必定會虧得原地破產。

多好的客戶啊！這讓我怎麼拒絕他啊！

可萬一他公司靠譜，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實質性損失。

最多就是破不了產，以後每個月多賺大幾萬塊罷了！

於情於理，我都無法拒絕。

我一咬牙：「……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