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余惘然完整後續

本來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現在只剩了驚。

酒吧從不接待外人，只等著沈宗霄的出現。

我吩咐工作人員給沈宗霄開門，然後在酒吧門口注視著他。

果然，他十分驚艷。

屋內是他最愛的侘寂風，卻不僅僅只有侘寂風的單調和蒼涼。

牆角點綴了許多綠植，襯得白色灰色的屋內異常清新。

酒柜上全是他的最愛。

他走來走去，選不定到底要喝哪瓶。

樂隊開始演奏，唱的是鄧麗君的「夜色」。

曲子婉轉優美，有淡淡的憂傷。

沈宗霄坐在角落裡，陷入了沉思。

他給我發來消息：

「安安，有一個好地方，下次我帶你來。」

「你一定想不到有多貼合我們的愛好。」

不，並不貼合我的愛好。

我不喜歡侘寂風、不喜歡屋裡有綠植、不喜歡喝酒。

我讓自己表現得贊同他的喜好，僅僅因為愛他而已。

愛屋及烏。

我喜歡花里胡哨的裝修、喜歡家裡沒有花盆、喜歡喝牛奶。

從前可以很自然地迎合他，此刻我做不到了。

「不了，你喜歡的地方我一定不喜歡。」

收到我的拒絕後，沈宗霄瞪大了眼睛。

他把螢幕貼在面前，神色十分凝重。

他捕捉到了我一系列的不對勁。

我又用聞月的微信給他發去消息：

「對不起沈先生，我有些不舒服，感冒還沒好，媽媽不讓我出門，我去不了了。」

沈宗霄回了句沒關係。

然後他靠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動彈。

他反覆在對話框打字。

和我一樣，打了刪、刪了打。

我的微信里顯示他一直正在輸入。

輸入了半天也沒發來一個字。

很久很久之後，他終於憋出來一句話：

「安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6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睡覺。

沈宗霄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三點鐘。

他在酒吧坐了幾個小時，不說話也不玩手機。

全程靜靜聽歌想事情。

我比他提前回家，正在收拾我的行李。

看到我把行李箱全部擺出來，沈宗霄又是一愣。

「安安？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我整理一下衣櫃和用品。」

「這種事讓保姆做就行了，幹嘛大半夜自己收拾？」

「我著急啊，有一件心愛的衣服找不到了，明天我想穿的，正好邊找邊收拾其它東西。」

我低頭不說話，有條不紊地整理衣物。

沈宗霄看了我很久，又問我：

「安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說，關於錢的我可以無條件幫你解決，多少都行，關於其他的我可以幫你找人脈找機會，給你提供資源和幫助。」

「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的樣子。」

我的心更加堅定了離開他的念頭。

在一起十年，我從少女變成成熟女性。

我所有秘密他都知道，我能有什麼需要用錢或者用資源解決的事情？

我自己都想不出來。

「沈宗霄，我沒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也沒有心事。」

「我只是單純想收拾收拾東西都不行嗎？」

這樣凌厲的語氣，我從未對準過他。

他大概終於生氣了。

這次他回來，我從始至終給他的都是冷淡。

「沒有事最好，你愛收拾就收拾吧。」

他甩上門，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可以看到他倒在床上但是一直睜著眼睛。

我很想問他是不是才是那個有事情瞞著我的人。

想來想去，根本沒有問的必要。

他已經斬釘截鐵地去別人家裡求婚，聘禮、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哪給我留了質問的餘地呢？

問不到想要的回答，乾脆別問。

離開是我最好的選擇。

反正愛到最後都是要散的。

我的速度越來越快，衣物首飾在我指尖紛飛。

天亮前，我把一切都收拾妥當。

這間臥室里，已經沒了我的東西。

我去看沈宗霄，他終於睡著了。

呼吸聲特別淺。

在他沒醒來之前，我把行李箱一個個偷偷運出去。

頭也不回地，我離開了這裡。

最後一次關門時，沈宗霄還是沒有醒。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他臉上。

暗色的皮膚上多了金色的光斑。

這是我無數次深愛的場景。

也是我以為後半生每天都可以看到的場景。

很可惜，都失去了。

7

回到聞家後，爸爸媽媽特別開心。

我跟他們說要去從前居住的地方收拾行李，並沒有讓他們跟在身邊。

他們怕我無法跟過去告別，不願意回來。

兩個人摟住我，眼淚又在掉。

二十多年沒有得到過的親情，暖了我的心。

我把行李收拾好，卻沒有留下沈宗霄給我買的東西。

過去他買給我的首飾，我已經安排人拿去捐贈。

衣服鞋子，也已經分好類，該賣的賣該捐的捐該扔的扔。

那堆珍貴的古本連環畫冊，已經被我扔進河裡。

就在回家的半路上。

沈宗霄給我的一切，我都不可能留。

他跟我在一起十年，只當我是乖乖聽話的小可愛。

卻不了解我骨子裡的倔強和叛逆。

不要我的，我絕對不會要。

不愛我的，我絕對不會留。

再珍貴的藏品，只不過是個物件。

沒有任何意義。

處理好一切後，我的行李空了。

衣櫃里孤零零掛著兩三件衣服。

內衣也只剩一兩套。

媽媽見我居然沒有衣服穿，立刻帶我去了商場。

VIP 接待室里，我居然碰到了沈宗霄。

他的黑眼圈很重，坐在沙發上沒什麼精神。

接待員忙前忙後巴結他，得不到他的回應。

「沈先生是要給沈小姐看包還是衣服？」

「下次喊我們去家裡就行啦，沈先生百忙之中不需要抽時間特地來店裡。」

「我們的模特都很專業，去您家裡現場展示給沈小姐看會更直觀。」

沈宗霄眼睛都不抬一下。

瞥見一個年輕接待員時，他突兀地問：

「你們女孩，都是因為什麼跟男朋友生氣？」

話一出口，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接待員沒人敢答話，低著頭跑掉了。

沈宗霄失去了興致，十分不耐煩地說：

「把最新季的包和衣服都按照安安的尺碼選出來，送到我家裡去。」

接待員歡天喜地去找貨。

沈宗霄自己坐著，突然又喃喃道：

「把所有衣物都扔了？難道是不喜歡昨天帶給她的禮物？想要新款的包包首飾？」

看來他真是一點也不懂我。

大概是根本不想懂。

這麼聰明的生意人，想弄明白一件事輕而易舉。

他只是沒把我們的感情往深了想。

睡睡覺、吃吃飯、買買包，他以為這就是愛。

拉住媽媽的手，我示意媽媽離開這家店。

現在還不是讓他發現真相的時候。

要等他意識到我不在了。

他才會體會我的痛。

8

沈宗霄的痛來得很快。

他買了滿客廳的包包衣服。

又讓人拿來幾盒珠寶。

安安最喜歡的玩偶、連環畫冊，他又託人弄了幾個。

他把東西一一擺放好，問傭人安安會不會開心。

傭人並不知道安安把行李帶去了哪裡。

只知道早晨看到安安往外運東西。

她問了一句，安安說：

「我不喜歡這些衣服了。」

所以，沈宗霄誤以為安安在刻意發脾氣。

扔掉舊的東西，逼他買新的哄她開心。

沒關係，沈宗霄最不缺的就是錢。

傭人看著滿客廳明晃晃的東西，眼睛差點被閃瞎。

她若有所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沈宗霄。

她很想說，安安前幾天也沒在家裡住。

而且回來後神色很不對勁。

不只是生氣，更多的是決絕。

有種打算自殺前的淡然。

但是傭人不敢吭聲。

主人家的私事，她不好過問。

她只能附和著沈宗霄，告訴他安安一定會喜歡。

沈宗霄笑了，坐在客廳里等安安回家，給她驚喜。

他等啊等，等到天黑也沒看到安安的影子。

夜裡，他開始著急了。

原本他也在生氣。

他氣安安不懂事，莫名其妙耍脾氣鬧彆扭。

他按捺不住，終於掏出手機聯繫安安。

這才發現，自己被拉黑刪除了。

所有的社交軟體，都沒有安安的痕跡。

他坐在滿客廳的奢華物品里，心嗖地破了個大洞。

瓦涼瓦涼的。

他這才參透。

原來安安不是在賭氣逼他買新衣服，而是帶著行李走了。

十年，他當她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已經融進生命里的人，絕對不會跟自己分開。

此刻這個人卻像一陣輕煙，溜走了。

他開始瘋狂尋找安安。

可安安就像消失了一樣。

他怎麼也找不到。

偵探、警察，全都找不到她。

茶餘飯後，人們議論紛紛。

沈宗霄養著的金絲雀居然找不到了……

連續一個星期，他沒有睡過一次覺，實在熬不住了就閉眼睛打個盹。

他在等安安。

等一個不會再回頭的人。

最恐怖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離開。

細數過去十年，他發誓自己不曾虧待安安。

也許除了……他總是斷聯？

而且這次也斷聯了三天沒理安安。

或者是他總出門應酬，連續三年忘記了安安的生日？

又或者是他在外人面前說和安安只是玩一玩？

越想越心涼。

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做錯那麼多。

9

我讓媽媽把我過去的身份全部註銷了。

沈以安，從此消失不見。

媽媽也是看到我的名字才知道我居然就是沈宗霄的金絲雀。

她詫異不已，詢問我事情緣由。

我和盤托出後，媽媽摟住我安慰。

「沒事沒事，媽媽幫你躲開他。」

「你放心，媽媽絕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那樣忘恩負義之人……不值得託付！」

「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自私自利！」

「不，我要嫁給他。」

聞月和沈宗霄的聯姻，必須圓滿達成。

媽媽吃了一驚，怒斥我：

「你是傻子！」

「就算你現在有了爸爸媽媽的庇護，嫁過去也只會受委屈！他娶聞家女兒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疼她愛她寵她！」

「從前他沒有把你擺在明面上，就說明在他心裡你不是第一位！難不成因為你身份轉變了他就把你放第一位了？」

「那他愛的是身份，更不是你本人！」

「更不值得嫁！」

媽媽不愧是浸潤在商場的人。

看透了人性和男人的虛偽。

我安撫媽媽，告訴她別擔心。

既然離開了，我怎麼可能再回去？

「那你是要假意答應他的求婚，然後在婚禮上悔婚？」

「還是要嫁過去後弄死他，獨攬他打下的商業帝國大權？」

「你想怎麼做？媽媽幫你！」

我大無語。

媽媽真是……女中豪傑。

心裡一轉就有報復渣男的一百個主意。

「媽媽，你說的這些都不對。」

「我要的不是結婚後報復他。」

「沈宗霄和聞家的聯姻將會平安順利、沒有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