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歲那年,我被父母認回家,做了千金。
三天後,養了我十年的沈宗霄出現在父母家裡。
他帶著聘禮,懇求父母把女兒嫁給他。
「聽說聞家尋回了遺失多年的女兒?」
「我願奉上沈家全部財產,求娶之。」
父母讓我出來見見沈宗霄。
我躲在門後面給他發去消息:
「你有個養了十年的金絲雀。」
「娶了我,她怎麼辦?」
沈宗霄回復我說:
「已經是金絲雀了,不就應該住在籠子裡嗎?」
「難不成還放出來拿到檯面上做妻子?」
兩句話,將我傷得徹底。
我終於看清。
女人被不被愛,和她的價值有關。
和她的付出無關。
1
沈宗霄特地穿了那件他最喜歡的西裝。
是我送他的十周年禮物。
我精心挑選,還偷偷找了蘇州的繡花娘在袖口裡面繡了他和我的名字。
「沈宗霄-沈以安。」
十八歲那年,沈宗霄把我從孤兒院裡帶走。
給我取了和他一樣的姓氏。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句話是他愛我的證據。
這件西裝把他襯得優雅高貴,十分驚艷。
送禮物那天,我摟著他撒嬌:
「只能穿給我看哦~跟我約會的時候才可以穿哦~」
他微笑點頭,轉眼卻穿了它來求娶別人。
氣定神閒。
我在門口偷偷觀察他,腦子裡只想到這個詞語來形容他的狀態。
絲毫不慌張,慢悠悠地喝著杯子裡的紅酒。
他對聞家勢在必得。
以至於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三天前,我在馬路上被聞家的人接走。
他們說我是聞家失散多年的女兒,抱著我嚎啕大哭。
基因檢測證明我確實是。
我想把這件事告訴沈宗霄,他不在家。
而且我根本聯繫不上他。
全網所有軟體,他都沒有回我的消息。
我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斷聯。
這段感情里他是掌控者,我是承受者。
我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沒有資格跟他談尊重。
我在聞家住下,等待他回來時告知真相。
卻沒想到等來了他的求婚。
只不過求婚對象不是沈以安。
而是這位「素未謀面」的聞家千金聞月。
沈以安、聞月。
兩個身份,同一個我。
一個是金絲雀。
一個是負責聯姻的工具人。
似乎都無法得到他的真愛。
2
我不知道沈宗霄此刻在想什麼。
他十分殷勤,明里暗裡打聽著聞月的喜好。
父母說剛剛把我接回家,對我同樣不太了解。
沈宗霄又抿了口酒,淡淡道:
「沒事,以後我們有一生的機會互相了解。」
「我今天來得唐突,但誠意十足。」
「二位應該清楚沈家的實力,如果我們今後互相扶持合作,將會一枝獨秀於業界,無人能比。」
父母沒有當即答應。
他們說要先問問女兒的意思。
還要求沈宗霄必須先跟女兒嘗試相處一段時間。
之後看情況再定要不要聯姻。
「女兒已經在外面受苦二十多年,我們不想把她不想要的婚姻強加於她。」
「剛剛認回家就讓她去聯姻,對她太不公平了。」
我那位親生母親始終眉頭緊皺,並不怎麼愉快。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沈宗霄看上去誠意十足。
但他的誠意只針對商業合作,並不涉及聞月本人。
他沒有考慮到聞月剛被找回聞家,需要適應生活。
也沒有考慮過聞月是否願意嫁給他。
他志在必得,一副掌控全局的樣子。
卻完全未提及聞月的幸福二字。
就好像只要利益最大化,其它的都不重要。
我忍不住心酸。
認識十年,愛了十年,我第一次見識到他的自私無情。
原來他在生意場上是如此地急功近利。
媽媽給我準備了新手機、新號碼。
我用新的微信給沈宗霄發去好友請求。
看到聞月二字,沈宗霄瞬間加上我。
「聽說你有個養了十年的金絲雀。」
「娶了我,她怎麼辦?」
消息發出去後我很緊張。
我等待著他的心聲。
頭上像懸了把刀。
「已經是金絲雀了,不就應該住在籠子裡嗎?」
「難不成還放出來拿到檯面上做妻子?」
兩句話,將我傷得徹底。
刀子快速落下。
斬斷了十年的信任和依賴。
我轉身上樓,聽到媽媽喊我的名字。
他們讓我出去見一下沈宗霄。
3
「不必了。」
我拜託傭人替我轉達。
「你跟他們說,我不太舒服,感冒了。」
我倉皇逃跑。
躲在臥室里,不敢再出去。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被子上,洇濕了整個世界。
我的全世界,崩塌得那樣輕易。
三天沒見,他已經鐵了心要娶別人。
在他心裡,我永遠只是金絲雀。
向別人求婚這件事,他竟然跟我提也不提。
也是。
我哪配啊?
如果不是他把我從孤兒院救出來,我還留在那裡受欺負呢。
可是,我給了他十年的愛和寬容。
足夠還清他的恩情了吧?
沈宗霄的消息又發來了。
這次是發給沈以安的。
我看著舊手機上沈宗霄的頭像,愣了很久。
「我今晚回家。」
「幾天沒見,想我了嗎?」
「我很忙,忙著給你掙錢花,所以別生氣哦。」
新手機、舊手機。
新身份、舊身份。
兩個世界交叉重疊,搞得我頭暈目眩。
我忍不住多想。
他明明在跟別人求婚,卻說自己在忙著掙錢給我花。
過去十年,是否也有很多時候他都在欺騙我呢?
我從來不問他的行蹤,也不在他的圈子裡出現,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我把他的話視為絕對的真實。
因為他愛我、我愛他。
愛里如果連信任都沒有,何談愛?
此刻,他的謊言被赤裸裸地撕開。
連帶著撕碎了我對愛情的信仰。
「好。」
「我在家裡等你。」
我刪了打、打了刪,兩句話耗費幾十分鐘才發出去。
心境已經變了。
心裡的完美愛情被玷污了。
面對他,我沒法再說出情話。
他也有所察覺。
那天晚上碰面的時候,他問我:
「安安,你今天為什麼沒給我發消息?」
「兩句好冷漠的話啊。」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生我的氣嗎?」
他攬著我,身體傾訴著對我的無限思念。
白天的西裝已經被他換下來。
他的速度很快,西裝乾洗之後就像沒穿過。
妥妥貼貼地掛在原本的位置上。
我突然悟出一個道理。
說謊的人才是輕鬆的那個。
知道真相的人,反而是煎熬的。
五臟六腑被油裹著煎。
又痛又焦急。
連恨都帶著煎熬出來的苦味。
4
他給我帶了一堆禮物。
有明星太太們擠破頭搶名額才能得到的珍貴寶石。
我很喜歡這本中世紀風格的古本連環畫冊。
估計要在歐洲街頭淘一整天才能找到。
而且價格比黃金還貴。
桌子上還放著一把豪車鑰匙。
「喜歡嗎?」
「維多利亞時期的孤本。」
「我託人找了幾個月,剛剛拿到。」
他把我抱在腿上,環著我看那本畫冊。
繁華精緻的插畫,上演著很久之前的故事。
「喜歡。」
「謝謝你。」
他捧起我的臉,面露狐疑。
「安安,你今天不舒服嗎?怎麼不開心?」
「不是還差一本就可以湊齊你的連環畫冊收藏?你居然不興奮?有什麼心事?」
我搖搖頭,把目光落在那把豪車鑰匙上。
很明顯是女士汽車的鑰匙。
見我瞅著鑰匙,沈宗霄若無其事道:
「那個是送給生意合伙人的禮物,她是女的。」
「你放心,不是年輕女孩,她都六十了。」
我捏住畫冊一角,手指頭忍不住顫抖。
力道特別大,輕易就撕碎了那一頁的頁腳。
我慌忙遮掩,不讓他發現我的走神。
我捂住破裂的地方翻到新的一頁,強裝鎮定。
去看他的臉,卻發現他比我更加走神。
完全沒留意我的慌亂。
他還在看著那把車鑰匙,若有所思。
眼眸沉沉,深不見底。
其實,汽車是他打算送給聞月的見面禮。
也就是送給我的。
他在微信上已經告訴了聞月。
他說:
「聞小姐,你初回聞家應該還沒買車吧?我給你準備了一輛,從價格到氣質都符合你,我們正式見面的時候把它送給你。」
他都沒見過聞月,從哪知道她什麼氣質?
不過是用昂貴的價格去賭她一定見錢眼開罷了。
一個個謊言,堆砌在他愛我的世界。
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離開他的雙腿,給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冰涼的,這幾天家裡沒人住,沒有打開溫度。
而沈宗霄居然沒發現家裡空了幾天。
他的一半注意力,似乎都被這個聞月吸引走了。
那當然不是愛。
沒見過的人如何說愛?
只是他把利益看得特別重,所以會分心。
我藉口上廁所,用聞月的微信給他發消息:
「沈先生,那我們現在見面吧。」
「聽說城南開了家新酒吧,叫 SHEN,一起去?」
沈宗霄幾乎是秒回。
「好,地址發我。」
5
他走之後我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
跟在他身後時,我看到他把汽車開得飛快。
我的計程車司機差點跟丟他。
他的迫不及待,更是扎在我心頭的刺。
SHEN 酒吧是我開的。
我瞞著他,籌備了半年。
只因半年前他隨口說過一句話。
他說:
「每天太累了,好想有個清凈的地方,有安靜的樂隊演奏舒緩歌曲,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慢慢品酒。」
「美酒、音樂、你我,再無他人。」
「但是又處於鬧市,可以給人一種鬧中取靜的氛圍。」
於是,我砸重金找人設計了這個酒吧。
從裝潢到樂隊,全是按照他的喜好設計的。
裡面的酒,是我統計了他的口味搜羅來的。
特地選在最喧鬧的地段。
門一關,宛若置身於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