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的床會用實心水泥來填充?
電鑽開始在水泥上鑽孔,刺耳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哀嚎。
隨著鑽孔的深入,那股被香精掩蓋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再也藏不住了,迅速瀰漫了整個房間。
有年輕的警察已經忍不住跑到陽台去乾嘔。
張偉徹底崩潰了,他癱倒在地,褲襠一片濕熱,嘴裡語無倫次地念叨著:「不關我的事……都是李明……都是他乾的……」
李明則像一頭被困的野獸,用頭瘋狂地撞著地,發出「咚咚」的悶響。
終於,隨著一塊水泥被撬開,一角深色的衣料,和一些已經無法辨別的、混雜在水泥里的組織,暴露在了空氣中。
真相,昭然若揭。
那個失蹤了半年的女人王倩,真的被封死在了這張床上,日日夜夜,與謀殺她的兇手的新家庭,共處一室。
我看著眼前這超現實的一幕,胃裡翻江倒海,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只覺得無盡的悲哀和憤怒,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12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
在鐵證面前,張偉和李明的心理防線被瞬間擊潰,幾乎沒怎麼審問,就全招了。
事情的經過和彈幕說的大致一樣。
李明做房產中介,早就盯上了獨居且小有積蓄的王倩。他知道王倩無兒無女,父母遠在老家,平時很少聯繫。
而張偉,我那個看起來老實本分、在事業單位拿著穩定工資的老公,背地裡卻因為跟風炒股,欠了一百多萬的高利貸。
兩個被貪慾和債務逼瘋了的男人一拍即合。
他們由李明出面,以看房為由,騙開了王倩的家門,不但搶走了她所有的積蓄,逼問出了銀行卡密碼,還在最後殘忍地將她殺害。
為了毀屍滅跡,他們想出了這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辦法——將屍體混入水泥,封進定製的床里,再利用中介的身份,將這棟藏著屍體的凶宅,以極低的價格,賣給自己最「親近」的人。
也就是我。
因為我是他老婆,我是他女兒的媽,他料定我最好控制,最不會懷疑他。
等拿到最後的購房尾款,他們就會找機會,再製造一起意外,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
我聽著警察的複述,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
我不是嫁給了一個人,我是嫁給了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鬼。
我想到我可憐的女兒,如果我沒有發現這一切,那她很快就會變成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後怕和憤怒,讓我幾乎要暈厥過去。
做完筆錄,我渾渾噩噩地走出警局。
天已經亮了,城市的喧囂逐漸復甦,可我只覺得全世界都安靜得可怕。
我的手機在昨晚的搏鬥中已經摔碎了,警察把我的包遞給我,裡面有備用鑰匙和一些現金。
我該去哪裡?
娘家嗎?我怎麼跟我爸媽解釋,他們的女婿是個殺人犯?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一個孤魂野鬼。
突然,一部手機遞到我的面前。
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舉著手機,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您是劉芳女士嗎?我是『都市快報』的記者。」
我愣住了。
緊接著,四面八方湧來了更多的記者,長槍短炮地對準了我。
「劉女士,請問您是什麼時候發現您老公的罪行的?」
「您和殺人犯同床共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聽說您用消防斧砍續內容公眾號 - 胡巴%士/傷了您的老公,這是真的嗎?您是否涉嫌防衛過當?」
閃光燈不停閃爍,刺得我睜不開眼。
那些問題,像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進我的心臟。
我被他們包圍著,推搡著,無處可逃。
原來,地獄,不止一個。
13
就在我快要被記者們淹沒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路邊,下來了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們撥開人群,將我護送上了車。
「劉女士,別怕,我們是你父母請來的律師。」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寫著「方圓律師事務所,張景」。
原來,我媽昨晚聯繫不上我,不放心,一大早就給我打了電話,結果是警察接的。
二老知道出事了,火急火燎地從鄰市趕了過來。
在律所里,我見到了眼睛哭得紅腫的父母。
我媽一把抱住我,放聲大哭:「我的傻女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我再也撐不住了,靠在母親溫暖的懷裡,將所有的恐懼、委屈和後怕,都化作了決堤的淚水。
哭過之後,情緒總算平復了一些。
張律師告訴我,目前的情況對我非常有利。我屬於正當防衛,不僅無罪,還是揭發這起惡性殺人案的關鍵證人。
但麻煩的是,網絡上的輿論。
我的故事,經過媒體的添油加醋,已經在網上發酵成了好幾個版本。
有人說我是「當代武松」,讚揚我的果敢和勇猛。
但更多的,卻是刺耳的質疑和惡毒的揣測。
「十年夫妻,他殺人你會不知道?裝什麼無辜白蓮花!」
「一個女人能把兩個大男人砍翻?這裡面肯定有事,說不定是他們分贓不均內訌了!」
「我猜是這個女的出軌了,想跟老公離婚,老公不同意,她就設計陷害!」
最惡毒的,是張偉的家人。
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在網上發布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我那個一向尖酸刻薄的婆婆,哭天搶地,控訴我這個「毒婦」,是如何不孝,如何敗家,最終又是如何喪心病狂地「誣陷」她那老實巴交的兒子。
他們將張偉塑造成一個被惡妻逼上絕路的可憐人,而我,成了萬夫所指的毒蠍。
評論區里,無數不明真相的「正義網友」在對我進行蕩婦羞辱和人身攻擊。
「真是娶妻不賢,毀三代啊!」
「這種女人就該浸豬籠!」
我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語,氣得渾身發抖。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顛倒黑白!」
張律師嘆了口氣:「輿論戰,有時候比法庭上的交鋒更傷人。不過你放心,清者自清。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警方,提供所有證據,法律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判決。」
他說得對,我不能被這些流言蜚語打倒。
我要為自己,為那個慘死的王倩,也為我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就在這時,我眼前,那熟悉的半透明字體,再次浮現了出來。
【別怕,這幫蠢貨蹦躂不了幾天了。】
【張偉還有一個 U 盤藏在老家房子的床墊夾層里,裡面有他全部的炒股記錄、高利貸的聊天記錄和轉帳流水,還有他和李明商量怎麼對付王倩的聊天備份。】
【去把它找出來,保管一招致敵!】
14
我立刻把 U 盤的事告訴了張律師。
他精神一振,馬上聯繫了警方。
第二天,警察就帶著搜查令,去了張偉鄉下父母的家。
果然,在張偉以前住的房間的舊床墊里,找到了那個 U 盤。
裡面的內容,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聊天記錄里,張偉和李明詳細地討論了如何選擇目標、如何動手、如何處理屍體、如何偽造合同賣掉房子……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貪婪和冷血,看得人觸目驚心。
原來,他們一開始的目標,還不止王倩一個。
而高利貸的催收信息,更是將張偉「老實人」的假面撕得粉碎。
他不僅欠了巨額債務,還沾染上了網絡賭博。
警方將這些證據公之於眾。
網絡輿論瞬間反轉。
之前還在為張偉一家哭慘叫屈的網友們,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紛紛調轉槍頭,開始痛罵張偉一家的無恥和惡毒。
「我的天!這家人簡直是蛇鼠一窩!」
「之前還罵劉芳的,快出來道歉!」
「還好意思說兒子老實?上樑不正下樑歪!」
張偉的父母和親戚,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們家的門上被人潑了紅油漆,寫滿了「殺人犯之家」,連門都不敢出。
而我,則從一個被質疑的「毒婦」,變成了全網同情的、勇敢自救的「女英雄」。
無數的私信湧入我臨時註冊的社交帳號,有安慰,有鼓勵,還有人說要給我捐款。
我一一謝絕了。
我不需要同情,我只是拿回了本該屬於我的清白和公道。
開庭那天,我去了。
我坐在旁聽席上,看著站在被告席上的張偉和李明。
短短半個月,他們已經脫了相。張偉頭髮白了大半,眼神空洞,像個行屍走肉。李明則一臉戾氣,眼神怨毒地盯著我, 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法庭上,公訴人宣讀著他們的罪行, 展示著那些血淋淋的證據。
我全程面無表情,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當法官宣判,判處兩人死刑,立即執行的時候,旁聽席上響起了掌聲。
張偉的母親當場暈了過去, 法庭內一片混亂。
而我,只是靜靜地站起身, 走出了這個審判罪惡的地方。
天空很藍,陽光很好。
一切都結束了。
15
那棟凶宅,自然是不能再住了。
經過相關程序, 購房合同被認定為無效。在律師的幫助下,我不僅拿回了全部的購房款,還因為這起案件造成的巨大精神傷害,額外獲得了一筆賠償。
我用這筆錢,在女兒的學校附近, 租了一套明亮舒適的房子。
我接回了寄住在外婆家的女⼉。
小丫頭還不知道家⾥發生了這麼⼤的變故,只以為是換了個地⽅住。看到我的時候,她開⼼地撲進我懷裡:「媽媽,我好想你!」
我緊緊地抱著她, 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為了她,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辭掉了以前那份清閒的工作,找了一家更有挑戰性的公司, 從頭開始打拚。
⽣活很忙, 很累, 但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充實和自由。
偶爾, 我還是會看到那些彈幕。
【今天這身職業裝不錯,很精神!】
【下午開會別緊張, 你準備的方案很完美。】
【樓下新開的蛋糕店草莓慕斯超好吃,下班可以去嘗嘗。】
它們不再是預警和提醒, 更像是⼀群陪伴著我的、看不見的朋友, 分享著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我曾問過它們:「你們到底是誰?」
彈幕閃爍了⼀下, 飄過⼀行字。
【我們是正義。】
後來,我⼜問:「你們會⼀直陪著我嗎?」
這一次, 彈幕很久都沒有出現。就在我以為它們不會再回答的時候, 一⾏⼩⼩的、溫柔的字體,緩緩飄過我的眼前。
【當你不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會離開。】
我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 笑了。
是啊, 總有⼀天,我會強大到不再需要任何外力的庇護。
那天下午, 我帶著⼥兒去公園。她像⼀只快樂的蝴蝶,在草地上奔跑, 清脆的笑聲灑滿了陽光。
我坐在長椅上,看著她, 感覺⼼中那塊被冰封了許久的角落, 也終於被這暖陽融化了。
我拿出⼿機,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上了⼥⼉的背影照。
⽂字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新的人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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