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聚會,大伯二伯神色倨傲。
大伯:「我兒子找了個對象,年輕又漂亮,不要彩禮不要房。」
二伯不甘示弱:「我女兒也找對象了,海市戶口,年薪百萬。」
兩人共同看向我:「雲舒,你這把年紀別挑了,再過兩年,連村口的傻子都不要你。」
大黃叫了幾聲,大伯二伯趕緊迎上去。
門口兩男兩女。
堂哥帶回了他男朋友。
堂姐牽著她女朋友。
我爸哆嗦著嘴問我:「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我:「喜歡男的。」
他放下心來:「還好還好,咱老沈家還不算絕後。」
「你趕緊找個正經對象。」
下一秒,我弟牽著我的手:「爸,我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你成全我和姐姐吧。」
1
大伯、二伯說完,我爸媽露出尷尬的笑。
之前我成績好,考上 985,爸媽以我為傲。
大伯、二伯這口氣憋在心裡許久。
如今在兒女親事上扳回一局,自然要挑剔我幾句,比較一番。
我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拉踩完我,兩人又開啟下一輪比拼。
鬧騰一陣,屋外大黃叫了幾聲。
大伯起身:「肯定是浩安回來了。」
他歡歡喜喜地迎接,直到堂哥拉著他男朋友出現。
「砰」一聲響,大伯母手裡的茶杯掉落。
堂哥拉著他對象進屋:「爸、媽,這我對象。」
全屋人都被震撼住,靜得落葉可聞。
大黃「汪汪」兩聲拉回神思,被大伯一腳踹中。
「叫什麼叫,給我滾出去!」
氣氛劍拔弩張,我本想去抱抱被踹的大黃,也不敢邁出一步。
「沈浩安,你什麼意思?我讓你帶對象回來,你給我帶回來一個男的?這算哪門子對象!」
大伯母眼淚在打轉:「浩安,你和我們開玩笑的吧,這位小兄弟是你朋友吧,你們先坐,好好說話,別和你爸置氣。」
堂哥好整以暇坐下。
他帶回來的哥們有些拘謹,被他一拉,也順勢坐下。
茶几上擺著橘子,他拿了一個開始剝。
「沒開玩笑,劉齊就是我對象。」
大伯怒火中燒,一巴掌打飛堂哥手裡的橘子:「你倆給我滾出去!」
堂哥吊兒郎當地靠在沙發上,顯然對他爸的怒火見怪不怪。
「爸,你平時打罵我就算了,可劉齊是我對象,你不能對他吆五喝六的,他又不是你兒子。」
這句話說出來,大伯的怒氣上涌,衝進廚房拿掃帚。
我爸媽立刻上前攔住。
「大哥,浩安都三十了,哪還有拿掃帚打兒子的道理,你快放下!」
「是啊是啊,孩子不懂事可以教,暴力手段要不得。」
我慢慢湊近堂哥:「沒聽說你喜歡男的,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他很自豪:「像你哥我這樣勇敢出櫃的人不多了,大方承認自己的取向又不可恥。」
眼前戰場依舊,他卻毫不在意。
重新拿了個橘子開始剝,還一瓣一瓣喂給劉齊。
一場鬧劇演變成他們兩人的表演,連我也被他倆震驚了。
不僅公開出櫃,還若無其事地當眾親密。
二伯一聲嗤笑:「大哥,這就是你說的年輕漂亮,不要彩禮不要房的兒媳婦?」
我預感到不妙,火速塞了一瓣橘子給二伯。
老登想要拉踩的心思太明顯,橘子未能堵住他的嘴。
他「呸」一聲吐出,還白了我一眼:「你兒媳婦什麼都好,就是不能生養,以後你抱孫子無望了。」
這下子,大伯打兒子的心思誰都不能阻止。
2
大伯換了掃帚,從廚房拿了鍋鏟。
老式鍋鏟柄長鐵厚,打在人身上超級疼。
大伯母眼淚滾燙:「老沈,你放下,給我放下,你要打死安兒嗎?」
「對,我打死他,打死他這個不孝子!他是我兒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就算他被我打死了,也是他活該!」
一人掄著鍋鏟往沙發沖,大伯母和我爸媽阻攔。
眼見鍋鏟就要打中我堂哥,我趕緊從他身邊撤離。
堂哥也不怯弱,手裡橘子一扔,起身站立。
「你打啊!來,衝著我腦門打!」
他也有淚流出。
「兩年前在這裡,我帶了對象上門。你也是拿著這鍋鏟打我,一定要我和江雅分開。」
他撩起袖子,是一條長長的疤痕,那是他兩年前被打留下的。
「我不管找什麼對象,你都不滿意,你只是想掌控我的生活,捍衛你作為父親的權威。」
兩年前我沒回來,只聽爸媽說起過。
堂哥帶回的江雅姐姐是隔壁村的,她小時候母親去世,被繼父欺辱,伯父伯母他們還出面打過那個人渣。
她繼父進去後,她吃百家飯長大。
卻在幾年後帶回一個孩子。
未婚生子足以被戳脊梁骨,而和她在一起的堂哥,自然也被大伯阻攔。
大伯那麼重臉面的一個人,不可能讓堂哥娶一個帶孩子的女人。
並揚言,他兒子要娶一個年輕漂亮、不物質不拜金的黃花閨女,就算是京市姑娘,也是配得上的。
當天家裡爆發毆打,江雅姐姐和堂哥立刻分手。
無疾而終的戀愛,成為堂哥心裡一道揮之不去的傷痕。
大伯母著急道:「兒子,你只是找劉齊刺激我們是吧?不是真的喜歡男人。」
堂哥無所謂一笑:「是你們說女人配不上我,所以我就去找男人,我是真的喜歡劉齊。」
大伯母倒吸一口涼氣。
「年輕又帥氣,不要彩禮不要房,還是京市重點單位的,隨時可以落戶京市。劉齊完全符合你們的要求,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伯父伸長手臂,不停揮舞鍋鏟。
若非我爸媽攔著,那鍋鏟將再度打在堂哥身上。
二伯父顯然很開心,他聽堂哥說完,笑得前俯後仰:「老大,浩安給你找了個符合條件的,你又嫌這嫌那,做人別太貪心。」
他那眼神一瞥,帶著八卦的味道。
「大侄子,你倆,誰上誰下啊?」
在場女士紅了臉,大伯父也被氣紅了臉。
門口大黃又叫了幾聲。
3
二伯父一躍而起,興奮至極。
「是我家子衿回來了!」
兩名女子牽著手出現在眼前。
一人長發及腰,眉目如畫;一人短髮高挑,頗具英氣。
二伯父伸長了脖子望她們身後:「女兒,你說要帶女婿回來,女婿呢?」
堂姐攏了攏長發,有些不好意思:「蘇葉就是。」
「那蘇葉在哪兒啊?」
我的視線看向旁邊的高挑女生。
她把女生往前一推:「爸,這就是蘇葉。」
二伯父後退一步,險些摔倒:「你開玩笑吧,我說的是女婿,不是說你朋友。」
堂姐搖頭:「沒開玩笑,爸,大伯父、三叔,今天大家都在,我把蘇葉帶回來就是想讓她堂堂正正站在你們面前,我和她的戀愛正大光明,不需要遮遮掩掩。」
剛剛笑話大伯父的二伯父,顯然沒想到自己在片刻間也成了笑話。
他看了周圍人一圈,見我們已經沒有剛剛的震撼,這才緩緩坐下。
我戳了戳堂哥,悄聲說道:「看到沒,這才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堂哥眉頭緊皺,似在思考什麼。
「子衿,分了吧,爸爸給你找更好的。」
堂姐幾步向前:「爸,我不是沈浩安,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
堂哥冷哼:「別拉踩,我今天可護住了我心愛的男人。」
我屏住呼吸,靜聽接下來的戰場。
「爸,我帶蘇葉回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不可能屈服你的淫威之下,無論你找的誰,無論他條件有多好。」
二伯父氣急:「沈子衿,我從小培養你跳舞,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我把全部的心血放在你身上,哪有名師往哪兒送,你才有機會站在央視的舞台上。」
堂姐悠悠冷笑:「結果只是背景板。」
「這只是暫時的,你可以慢慢跳到主舞去。」
「爸,我三十了,有天賦的主舞二十歲就已經被眾人認可,三十歲,埋黃土了!」
二伯父一口氣沒喘上來,一屁股坐下,捂著胸口大喘氣。
「你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我每天省吃儉用,勞苦工作,每天夜晚拉大貨車,一車又一車,從不休假。我精心栽培你,讓你站在大舞台上,我們縣的副縣長都知道你,要給他兒子說媒。可你呢,我那麼辛苦培養你,你卻是個沒信心又沒志氣的慫貨,往上走的機會你不把握,拉著個女人回鄉!」
一口氣說了太多,他累得說不下去。
只手中茶杯狠狠一擲,碎裂無數片。
堂姐身邊的女人往前幾步,替堂姐擋住碎片。
「叔叔,你怎麼為難我都可以,請不要傷害子衿。」
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
4
我想起了,她是配音演員,曾經配過好幾個知名角色。
堂姐冷冷笑道:「爸,這就是你培養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我接觸更高的圈子,你根本不愛我!」
眼淚在眼眶打轉,堂姐繼續說道:「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名聲,為了你自己的面子,希望別人看到一個出色的女兒,希望別人奉承你、讚美你,你根本不愛我這個女兒,我只是你向世人炫耀的工具人。」
我拉住堂姐:「姐,過了,過了,二伯父倒也不至於。」
她甩開我:「如果他真為我好,就該知道愛我所愛,就該承認我不喜歡男的,就該祝福我和蘇葉!」
二伯父張了張嘴,說不出口。
他當然是愛堂姐的,只是這份愛摻了其他東西,顯得並不純粹。
他突然苦澀一笑,看向我爸:「老三,從前你女兒成績好又聽話,你老高我一頭,現在,沒想到還是她最省心。」
這怎麼突然轉向我了,還順帶捧殺。
堂哥和堂姐的目光看過來,帶著意味不明的神色。
我當即跑向裡屋,找到奶奶,搖醒她。
老年人瞌睡多,外面那麼猛烈的戰場都沒能驚醒她。
等她醒來,我扶著她到客廳。
她有白內障,看不清人。
只拉著劉齊:「好孩子,你真帥啊。」
又拉起我的手,和他的手交疊:「你倆要好好過日子。」
心跳如擂鼓,我被嚇得忘了反應。
堂哥抽出我的手,把他的手放上:「奶奶,這是我對象。」
奶奶「哦」一聲:「好,那你倆好好過。」
她又拉過蘇葉:「好孩子,你真漂亮啊。」
她要拉堂姐,被二伯父擋開:「媽,你趕緊回去休息。」
「不行,我來給我孫媳婦發紅包。」
說著,從兜里拿出準備好的紅包,硬要塞給蘇葉和劉齊。
奶奶在場,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