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為意:「可能是羊癲瘋發作了。」
女兒十分著急:「媽!顧文遠不是羊癲瘋發作,他渾身顫抖,口吐白沫,他現在的樣子,和爸爸臨死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還是沒當回事。
畢竟,我剛才檢查過顧文遠的脖子。
他脖子上沒痣。
所以,顧文遠和女兒親嘴,是不會有事情的。
電話里,我女兒已經哭出了聲:「媽,顧文遠真的要死了,他已經吐血沫子了!」
我安撫著:「你別怕,可能是他痔瘡犯了,血從嘴裡吐出來了。」
這時,顧文遠虛弱的聲音傳來:「阿……阿姨,我……我脖子上曾經有兩顆黑痣,只是……只是我去醫院,把它雷射祛除過。」
「阿姨……救救我……」
顧文遠後面說的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我滿腦子都是親嘴了,親嘴了,他們親嘴了……
我的女兒,就要全身皮肉脫離骨頭,痛苦而死了!
12.
女兒哭著喊著:「媽,我害怕,你快點過來幫幫我啊!」
她給我發了一個地址:【暢春路,天使情趣酒店。】
我闖進酒店房間的時候,顧文遠赤條條地躺在凌亂的大床上。
他的身體像是篩糠一樣劇烈地抖動著,眼睛翻白,嘴角不斷流著血沫子。
我女兒跪在床邊,抓著他的手,哭得撕心裂肺:「文遠,你別死,你千萬別死啊!」
她看見我,像是看見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不該騙你,我不該不聽你的話!」
「我不應該和有痣的男人親嘴的……媽,我錯了……」
她的哭喊聲,像一把鈍刀,在我心上反覆拉扯。
但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我深吸一口氣,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了一支筆,和幾張我早就準備好的紙。
我把紙和筆,塞進顧文遠抖個不停的手裡:「你……你先簽個字。」
顧文遠費力地轉動眼球,視線聚焦在那幾張紙上。
他剛一張嘴,又一股鮮血從喉嚨里涌了出來。
「這……咳咳……這是……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死亡免責書。」
簽了這個字,就證明顧文遠的死與我女兒無關。
顧文遠瞪大眼睛,一口氣沒上來,吐血吐得更厲害了。
悠悠徹底崩潰了,她抓著我的胳膊,瘋狂地搖晃。
「媽!都到在這時候,還什麼死亡免責書?你快救救他啊!」
我一陣苦笑。
如果我真的有辦法,我的丈夫,許長輕,就不會死了!
13.
但我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從包里另一個夾層,摸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了顧文遠的喉嚨。
奇蹟發生了。
不過十幾秒,顧文遠劇烈的顫抖,竟然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也不再吐血了。
悠悠看呆了。
她停止哭泣,眼神里充滿了崇拜和希冀。
「媽……你,你真的有辦法!」
「阿遠他……他是不是不會死了?」
我沉默了一會:「悠悠,這不是什麼解藥,這個只是……止咳血的。」
女兒渾身都僵硬住:「所以,阿遠還是要死?」
我點了點頭。
不止顧文遠要死。
我的女兒也要死。
女兒徹底崩潰了。
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顫抖著手,撥通了 120。
醫院裡,燈火通明,慘白的牆壁映著我們母女倆絕望的臉。
搶救室的門緊閉著。
醫生一次又一次地走出來,臉上是全然的茫然與困惑。
「奇怪,心電圖、腦電圖、血液檢查……所有指標都沒有致命問題。」
「可他為什麼就是一直在吐血?」
「我們從沒見過這種病例……」
他們當然沒見過。
這不是病,這是詛咒。
是我祖上幾百代傳下來的詛咒!
女兒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阿遠,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她一聲聲的哀嚎,像刀子一樣割在我的心上。
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住她,也跟著哭了起來。
「女兒,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我的哭聲,比她更悽厲,更絕望。
女兒死了,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到時候,我老了,就會護工打。
但凡漏屎漏尿漏一點點,我會被打的嗷嗷叫。
早知道,我還不如和我老公親嘴。
周身潰爛而死,總比被護工打死好。
14.
女兒聽到我哭,懵了一會。
她終於明白了,很快,死亡的詛咒,即將降臨到她的頭上。
她顫抖地望著我:「媽……我也會死嗎?」
我用力點頭。
一時間,醫院走廊里,我和女兒都抱頭痛哭,哭的撕心裂肺。
這一幕,被旁邊等待的患者,用手機拍了下來。
視頻發到網上,一夜爆火。
#良心母女為病危男友哭斷腸#
#神仙愛情:女友與准岳母哭癱醫院#
評論區里,一片讚譽。
「天啊,這年頭還有這麼重情義的女孩和丈母娘,小伙子太幸福了!」
「哭得我心都碎了,這才是真愛啊!」
「只有我注意到阿姨哭得比女兒還慘嗎?這是把女婿當親兒子疼啊!」
15.
女兒繼續哭著。
我哭的累了,就先回了家。
剛推開門,一陣穿堂風猛地吹來,捲起了桌案上的一沓信紙。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遺信。
其中一封信,輕飄飄地,落在了我的腳邊。
信封上,是我媽娟秀的字跡:「給四十歲的你。」
我媽給每個年紀的我,都寫了信。
但信的內容都大差不差。
所以我基本上都不怎麼拆開看了。
但現在,穿堂風一吹過,就落了信。
我覺得,有必要該看一看了。
我顫抖著撿起信。
拆開。
第一句話,還是那句我看了成千上萬遍的告誡:
「女兒,你記住了,千萬不要和脖子上有痣的男人親嘴。」
我的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
媽,我確實沒和男人親嘴。
可是,我女兒跟有痣的男人親嘴了。
媽,我就要……沒有女兒了啊。
可就在我視線模糊時,看到了第二句話。
那一行字,仿佛帶著萬鈞之力,狠狠砸進了我的瞳孔。
「但是,如果真的親了嘴,如果詛咒還是發生了,也沒有關係。」
「媽媽這裡……有法子……」
我慌忙順著那行字跡往下看去。
在信紙的末端,用一小塊透明膠,黏著一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小塑料袋。
袋子裡,靜靜地躺著兩顆漆黑如墨的藥丸。
16.
一股狂喜,如同電流般貫穿我的四肢百骸!
我拿起藥丸,慌忙跑去了醫院。
我決定先拿顧文遠做試驗。
他吃下藥丸後,身上也不發抖了,血也不吐了。
甚至還能跳起來,吃麻麻香了。
我和女兒都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這下有救了。
我女兒不會死了。
我老了漏屎漏尿了,護工也不敢打我了!
顧文遠死裡逃生後。
他抱著我女兒悠悠,在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悠悠也哭,一邊哭一邊用小拳頭捶他的胸口:「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顧文遠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哭得更大聲了:「老婆,我在酒店裡吐血吐成那個樣子,你都對我不離不棄,所以我要和你結婚!」
我愣了。
我懵了。
我氣得心肝脾肺腎都在抽痛了。
我衝上去怒吼:「我女兒絕對不會嫁給脖子上有痣的男人!」
顧文遠倔強道:「我現在脖子上沒痣了!」
我再次怒吼:「你曾經有過痣!」
我女兒知道我的顧慮,她認真地說:「媽,我知道搶先更新'胡巴(士'微信公眾號你在擔心什麼。」
「你放心吧,我們結婚後,絕對不會親嘴的!」
女兒又鄭重地補充了一句:「只要我們兩個在床上,就都戴上口罩!」
「雙層的 N95,絕對確保萬無一失!」
我又愣又懵了。
我……怎麼就不知道……當初和我老公親熱的時候,也戴個口罩呢。
這樣,我垂涎的哈喇子就不會落到老公的嘴裡。
我老公也不會三十歲正值壯年的年紀,就這麼死了……
見我沉默,悠悠以為我被說服了。
她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放軟了聲音央求。
「媽,我和阿遠已經經歷了生死,才更懂得珍惜彼此。」
「你就成全我們吧,好不好?」
顧文遠也站在一旁,一臉真摯地看著我,就差沒當場給我磕一個了。
「阿姨,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和悠悠親嘴的!」
17.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是我不成全。
只是,就算我點了頭,命運也不會點頭。
我閒的沒事的時候,翻看過家族的族譜。
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我們陳姓家族的女人,最後嫁給的老公,追溯到幾百年前,無一例外,全都姓許。
顧文遠,他姓顧。
就算我今天成全了他們,他們倆,也註定不會長久。
但這話,我看著女兒臉上那失而復得的幸福笑容,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讓他們,再多幸福一會兒吧。
醫院裡,大家紛紛為這對即將結婚的人鼓掌。
可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灰色舊中山裝的老頭走了過來。
他搖著頭,嘴裡發出嘆息:「還結婚?你們都要死到臨頭了!」
我皺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老頭對我說了一句:「你給他喂下的,不是解藥,而是早死藥!」
我很驚訝,老頭怎麼知道,我給顧文遠喂了藥?
但我沒想太多。
反而想的是,該把剩下的一顆藥,喂給我女兒吃。
可就在這時,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阿婆不止一次對我說過,她說,我媽和我爸非常恩愛。
那麼,我媽有兩顆這樣能救命的藥丸。
她為什麼不和爸爸一人一顆?
18.
我不敢再想下去,慌忙朝著家裡跑。
顧文遠和我女兒也緊跟其後。
推開門,我媽給我的信,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我撲過去,慌忙查看著。
信上的字還在:「但是,如果真的親了嘴,如果詛咒還是發生了,也沒有關係。」
「媽媽這裡……有法子……」
我之前看到這裡,就被狂喜沖昏了頭腦,取了藥,直接跑到醫院,給顧文遠吃了。
可現在,我才發現,在這行字的下方,被摺痕擋住的地方,還有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