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女兒,你記住了,這兩顆不是解藥。」
「而是早死早投胎丸。」
「吃了它,腰不痛了,腿不酸了,更不吐血了,只是燃盡最後三小時的生命,讓兩個相愛的人,能體體面面地,手牽著手,共赴黃泉。」
我震驚了。
我絕望了。
「媽……怎麼了?」
悠悠顫抖著撿起信,只看了一眼,就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
她哭了。
她跌坐在我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文遠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然後,他也哭了。
一時間,小小的客廳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們哭得肝腸寸斷。
顧文遠哭得最大聲,他一邊哭,一邊抓著悠悠的手,開始交代遺言。
「悠悠,老婆,我只有三個小時了!」
「我死之前,你一定要相信我一件事!」
「我愛你!我脖子上那個草莓印,真的拔罐器吸的!」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之前我還覺得,狗都不信顧文遠說的話。
但現在……我信了。
19.
不。
不行。
我不能讓他們死!
我女兒死了,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到時候,護工打我,我就真的只能嗷嗷叫了!
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忽然又想到了醫院裡的老頭。
他知道我媽的藥是早死早投胎丸?
難道……
難道他是高手,有能夠救我女兒和顧文遠的法子?
我和女兒,顧文遠馬不停蹄回了醫院,重新找到了老頭。
我問老頭:「該怎樣才能救我女兒?」
老頭裝模作樣的說:「辦法只有一個……」
他拉長了聲音,手指直直地指向我女兒悠悠。
「讓她,嫁給我。」
悠悠整個人都傻了,她指了指自己,又呆呆地看著那老頭:「你是說……我?嫁給你?」
老頭用力點點頭。
「你想屁吃!」
顧文遠指著老頭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告訴你,我顧文遠就是現在就死,也絕不可能讓我的悠悠嫁給你這種糟老頭子!」
這老頭確實可惡,竟然想讓我青春美貌的女兒,嫁給他。
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但一想到,如果很快我女兒就要周身潰爛而死……我就難以接受。
我一巴掌拍在顧文遠的後腦勺上:「我雖然答應過,讓悠悠嫁給你,但你們現在還不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
「所以,如果嫁給老頭,我女兒能活,那……那我願意讓女兒嫁給他!」
顧文遠又悲又憤:「阿姨,我們是沒有領證。」
「可是在我心裡,從我看到悠悠的第一眼起,她就早已經是我的老婆了!」
我心裡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畢竟,這孩子已經吃下了早死早投胎丸。
滿打滿算,也就剩下兩個多小時的陽壽。
讓他當個糊塗鬼,似乎是有點殘忍。
也罷。
我就讓他死個明白。
我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你和悠悠,是註定走不到一起的。」
「因為我們陳家的女人,最終嫁的男人,從幾百年前開始,無一例外。」
「全都,姓許。」
顧文遠先是一愣,隨即,他大笑起來:「阿姨……其實,我……我就姓許!」
我???
不是,你為了娶我女兒,連自己祖宗八代的姓都能改?
顧文遠繼續說道:「因為我從小是被人販子拐賣的,被養父母收養,才跟著他們姓了顧。」
「就在前兩天,我的親生父母剛剛通過 DNA 找到了我!」
「我的親生爸爸,就姓許!」
20.
「你們說完了沒有?」
一旁的老頭,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他對我說道:「我再說一遍,唯一的破解詛咒的法子,就是讓你女兒與我結婚。」
「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我嘆了一口氣。
就算顧文遠姓許,也改變不了他即將一命嗚呼的事實。
我望著老頭,一字一句問道:
「為什麼我女兒和你結婚,就能破解我們陳家幾百年的詛咒?」
21.
老頭抽了一根煙,說道:「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
那是在商朝。
一個視人命如草芥,酷愛用活人祭祀的年代。
王侯將相,尤其喜歡用年輕貌美的女奴,作為祭品,供奉給上天,以祈求得到上天保佑,風調雨順。
那時,有一個女奴。
她美得驚心動魄,據說連天上的神明見了,都會為之動容。
理所當然地,她被當時的大巫師一眼看中。
巫師權勢滔天,通過一番操作,硬是把她從祭品名單上劃掉,內定成了自己的新娘。
這本是天大的恩賜。
但那個女奴,卻不知感恩。
因為,她愛上了另一個身份卑微的男奴。
那個男奴的脖子上,有一個非常顯眼的特徵。
兩顆黑色的痣。
這兩個女奴愛得瘋狂,愛得不顧一切。
紙,終究包不住火。
這件事,還是被巫師發覺了。
女奴怕極了。
她害怕巫師那通天徹地的手段,害怕自己和心愛的人會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她假意屈從,答應嫁給巫師。
可就在新婚之夜,她在巫師的酒菜里,下了最猛的毒藥。
巫師到死,都不知道那個男奴的姓名。
他只知道,自己被深愛的女人背叛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用盡所有法力,給女奴和她的血脈,下了一個最惡毒的詛咒。
「從今往後,你的世世代代,都不能與脖子上有痣的男人親吻。」
「一旦親吻,男女雙方全身血肉一寸寸腐爛,脫離骨頭,在無盡的痛苦中,化為一灘膿水。」
22.
故事講完了。
我後知後覺地,問道:「所以……我和我女兒悠悠,都是那個女奴的後代?」
老頭點了點頭。
我繼續問:「那我死去的丈夫,還有顧……不,許文遠……他們,就是那個男奴的後代?」
老頭又點了點頭。
悠悠氣得渾身發抖,怒罵道:「這個巫師也太惡毒了吧!他要是還有後代,我詛咒他後代子子孫孫,全都窮一輩子,買方便麵都沒有調料包!」
話音剛落,身旁的老頭瞬間暴怒。
他吹鬍子瞪眼,指著悠悠的鼻子:「你這小丫頭片子,能說點好聽的話不?」
他怎麼反應這麼大?
難道……」
我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巫師的後代?!」
老頭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算是默認了。
我也算是明白了。
這個詛咒的核心,根本不是什麼脖子上的痣。
而是巫師,至死都無法消解的恨意!
巫師愛上一個女奴,可女奴,卻為了另一個男人,背叛了他,毒殺了他。
巫師的恨,穿越了千年,烙印在了我們陳許兩家人的血脈里。
所以,解開詛咒的方法,不是殺戮,也不是逃避。
而是……女奴的後代,心甘情願地,嫁給巫師的後代。
那麼,巫師的恨意就會徹底煙消雲散。
同理,我們陳家的詛咒,也就能……迎刃而解!
23.
想清楚之後,我叫女兒嫁給老頭。
女兒哭著喊著:「媽,你不能信這老頭啊!」
「這老頭就是個騙子!他要是真能破解幾千年的詛咒,怎麼會穿得這麼破破爛爛的?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
老頭一臉悲憤:「你懂個什麼?我那祖宗,為了下這個惡毒的詛咒,耗盡的是我們後代子孫的氣運!」
「我窮了五十多年了!」
「我不想我的兒子,我的孫子,我的重孫……世世代代都窮下去!」
「要不是為了我的子孫不再受窮, 否則, 我才不會背叛祖宗, 破解你們陳許兩家的詛咒!」
老頭越說越氣,說到最後, 竟老淚縱橫起來:「祖宗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真的是窮怕了啊,我真的很想和此後老戰友的保姆蔡根畫在一起啊。」
「可她嫌棄我窮, 我沒辦法了啊……」
這一下, 反倒是我和女兒面面相覷, 不知所措了。
悠悠還是哭著搖頭, 她撲進許文遠的懷裡。
「我不嫁!我寧願死,也不要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許文遠一臉痛苦神色。
最後他說:「悠悠,我不想你死……」
「你……你嫁給他吧……」
我忽然想到, 許文遠的壽命, 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
必須立刻得破解詛咒!
這時, 一旁哭夠了的老頭,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望著我, 幽幽說道:「其實……你嫁給我, 也是一樣的。」
24.
悠悠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頭, 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老頭,怒罵起來:
「你這個老騙子!明明我媽也可以,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非要占我便宜?!」
我義正言辭拒絕:「不行,絕對不行!」
「我絕對不能做對不起你爸的事情!」
……
然而……
三十分鐘後。
我穿上同城急送的大紅色的嫁衣。
我和老頭結婚了。
婚禮上,我面無表情道:「我,陳如月, 心甘情願嫁給老頭邵有錢為妻。」
老頭也說道:「祖宗在上, 我邵有錢終於娶到了陳如月了。」
婚禮禮成。
我和老頭, 進了「洞房」——就近的賓館房間裡,
門一關上, 我再也忍不住, 抱著我老公許長輕的照片, 痛哭流涕。
「老公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給你戴綠帽子了啊!」
老頭嫌棄地撇了撇嘴。
「放心把你,我喜歡蔡根畫寶貝,怎麼可能會碰你?」
他從兜里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點上,深吸一口。
「這場婚禮不過圓了我老祖宗與女奴成婚的心愿。」
「他心愿了後,那麼這詛咒,也就破了。」
……
次日,天光大亮。
女兒激動的敲響房門, 告訴我:「許文遠沒死!」
看來, 老頭說的沒錯。
許文遠的詛咒確實是破了。
只是……他吃下去的那顆「早死早投胎丸」呢?
那玩意兒, 可是會燃盡最後三小時生命的啊!
我看向一旁正收拾東西準備走人的老頭。
老頭似乎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藥丸的藥效, 是對抗詛咒之力的。」
「詛咒消失了, 那藥丸, 自然也就沒了作用。」
……
從此以後, 我們陳家的女人, 再也沒有「不能和脖子上有痣的男人親嘴」這種要命的禁忌了。
我的女兒,也終於能和她心愛的男人,光明正大地領證結婚, 長相廝守。
一切都幸福美滿了。
後來,女兒叫我再找個男人。
但我沒有。
我愛她爸爸,才不會找別的臭男人呢!
(完)
備案號:YXXBnnYD2Pxmo8feen4mMFy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