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掛在一個隱秘的論壇,希望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我拍了自己下跪的照片,手持身份證,毫不掩飾地露出自己的正臉。
迎接我的是肆無忌憚的嘲諷。
【想錢想瘋了吧。】
【好像條狗啊。】
【刷到你這麼個東西真特麼晦氣。】
在全是辱罵的私信里,有一條簡短的消息。
【你要多少錢?】
1
我像看見了救命稻草,急忙回覆:【50 萬,我願意用 20 年生命來償還,無條件服從您的任何命令。】
消息發出,我又咬牙加了一句:【包括去死。】
對方很快便回復了我:【卡號。】
我把卡號發了過去,對方立刻轉了 2 萬過來。
【從現在起,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24 小時後我會考慮要不要給你剩下的 48 萬。】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太感謝了,需要我做什麼?】
【現在,馬上扇自己十個耳光,每扇一個都要大喊:我是個賤人。】
2 萬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十個耳光算什麼?
我立刻打開攝像頭啟動錄像,對著手機扇自己的臉,大喊我是個賤人。
我對自己毫不客氣,每一下都用盡全力,十個耳光扇完,臉頰火辣辣地疼。
我把視頻發了過去,請對方檢驗。
他沒有表態滿不滿意,繼續命令道:【去把頭埋進土裡,埋 5 分鐘。】
我立刻出門跑到路邊,找了個灌木稀疏的花壇,把手機支好對準自己,接著刨了個坑。
啟動錄像,我把頭埋在土裡,一點點撥來旁邊的泥土蓋在頭上。
很難受,腥臭的土鑽進我的鼻子,還有蚯蚓爬到了臉上。
我在心裡默默倒數,數夠了 300 秒才把頭拔出來。
視頻發過去,我癱坐在路邊,不知道對方還會發來什麼變態的要求。
但轉念一想,不是變態誰會給我 50 萬呢?
對方的論壇 ID 叫【浮槎】,我搜了下,意思是「往來於天河的木筏。」
這麼有詩意的名字,心裡卻這麼黑暗邪惡。
十幾分鐘後,對方又發來了消息。
【去把頭髮剃光。】
我原本就是個寸頭,和光頭也差不了多少。
花壇附近就有個理髮店,理髮師聽到我的要求面露難色,畢竟剃光了就沒法再推銷護髮產品。
20 分鐘後,我把光頭照發給了浮槎。
他說:【你很聽話。】
2
這一天,浮槎都沒有再發來任何消息。
他所說的試用 24 小時,也僅僅是讓我辦了那三件事。
他只是說說而已嗎?
我安慰自己不會,畢竟他實打實轉了 2 萬。
第二天一睜眼,簡訊通知我到帳了 48 萬。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使勁揉了幾次眼睛,才確認這不是在做夢。
50 萬,我真把自己賣了。
我立刻給浮槎發消息:【錢我收到了,太感謝了,未來 20 年我就是您的私人物品,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
【不拿錢消失?】
我呆住了,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
但我不是那種人,我回復道:【我既然承諾把自己賣給你了,就絕不會食言。】
【你真可笑,那你去把胳膊砍下來吧。】
我傻了,再怎麼羞辱自己我都可以,但砍掉胳膊我怎麼下得去手啊?
【5 分鐘了,砍了嗎?】浮槎問。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說。
【覺得自己可笑嗎?】
【現在我做不到,請給我半年時間,半年後我一定執行你的命令。】
【為什麼?】
【我需要照顧我的妻子,半年。】
3
我老婆需要移植異基因造血幹細胞,治療費用至少要 50 萬。
而我只是個社畜網管,一個月工資 6 千塊,因為要照顧老婆無法工作,上個月還被辭退了。
貧窮的日子,我老婆沒有嫌棄我。她生病了,我不能拋棄她。
我需要錢,但我沒有辦法。
我把原因解釋給浮槎,沒想到他只是回了句:【可笑的藉口。】
我只好把妻子住院的照片、診斷書和繳費通知單都發了過去。
許久,浮槎的頭像暗了下去,我嘗試給他發了幾次消息,都石沉大海。
也許他被我感動了吧。
不管怎麼樣,手術的費用算是湊齊了。
我急匆匆交了費來到病房,岳母正在喂老婆喝稀飯。
「老婆,手術費我已經交了,你一定能好起來。」
看著我興奮的臉,妻子緊張地問:「你哪來的錢?」
我說:「我換了份工作,預支了五年工資,不過要去很遠的地方,可能要有一陣子回不來。」
「去哪啊?」妻子緊緊抓住我的手。
「非洲。」我臨時編了一個,「去非洲支援亞非拉兄弟建設,他們那正缺我這樣的網絡人才吶。你放心吧,有國家和人民保護我呢。你沒看新聞里說,國內好多大企業都去了嗎?」
妻子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終於露出了笑容。
「有你真好。」
我趕緊說:「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的,你給我好起來聽到沒有?」
妻子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睛裡泛著淚花。
醫生過來查房,我跟岳母來到病房外。
岳母拉著我的手說:「你不會是借高利貸了吧?去非洲,你哄哄她還行,我可不信。我知道你對她好,我一直都把你當兒子一樣親,你可千萬別出事,沒錢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我寬慰她說:「不會的媽,這錢光明正大,您就放心吧。」
聽我這麼篤定,岳母才安心了些,在一旁椅子上打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機,打開簡訊。
【您的帳戶轉入人民幣 480000,付方*蘭……】
名字叫蘭,浮槎是個女人?
我又打開論壇,給浮槎發了一段話。
【手術費已經交了,妻子的命有救了,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我將用 20 年報答您。如果您不嫌棄,我想當面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我以為浮槎不會回我,但這次很快有了迴音。
【到聽湖山莊 5 棟,現在。】
4
聽湖山莊在城市西郊的一座湖旁,是本市最早的高檔別墅區。
也是啊,能輕輕鬆鬆給陌生人轉 50 萬,住在這裡再合理不過。
門衛盤問了半天,又登記了身份證,總算放我進了小區。
小區很大,很幽靜,路旁的樹枝繁葉茂,一看就是長了許多年。
5 棟是一座三層的別墅,坐落在小區的西南角,正對著湖面。
【我到了,在門口。】
滴一聲,院子的門開了,別墅的大門虛掩著,裡面很黑。
「你好,有人嗎?」我推門走進客廳,屋子裡所有窗戶都遮著厚厚的布。
身旁不遠處亮起一個數字。
3、2、1——
叮!
門開了,別墅里居然有電梯。
但我很快就忘了驚訝,電梯里一盞黃色的燈下,坐著一個陰詭的女人。
禿頭、慘白的皮膚,死魚一樣的眼神,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坐著輪椅。
我嚇得節節後退,什麼東西擋住了我的腿,我一個趔趄倒向後方。
還好,擋住我的是木質的沙發,很硬,磕得我頭很疼。
輪椅向我駛來,電梯門緩緩關上,屋內漆黑一片。
陰森的聲音越靠越近。
唰!客廳四處亮起了刺眼的燈。
輪椅上的女人正貼在我面前,我沒有心理準備,大叫一聲:「鬼啊!」
女人笑了,仿佛是一個石灰雕像。
「你就這麼感謝恩人?」她的喉嚨嘶啞,每個字都很用力。
「你……就是浮槎?」
我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半人半怪物的女人就是浮槎,但一回想到她讓我扇耳光剃光頭,似乎又有些合理起來。
浮槎控制電動輪椅後退了幾步,示意我起來坐好。
「謝……謝謝您救我妻子的命,我……給您鞠躬。」我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你什麼都聽我的?」她問。
「是,但是……砍胳膊這種事,請您三思。」
「我不要你砍胳膊,也不要你再受苦受罪,我要你好好活著。」
我心頭一喜,感恩道:「謝謝恩人。」
「你現在回去和你妻子離婚,再來娶我。」
5
浮槎的臉,不像在開玩笑。
「怎麼了?你說的話是承諾還是放屁?」
「好,我願意。」我說,「但是,能不能寬限幾天等她做完手術?她現在臥病在床,也沒法去民政局。」
「嘿嘿嘿……」浮槎笑了,聲音像個蝙蝠,「你很愛她嗎?你捨得和她離婚?」
「我是很愛她,我願意為她付出生命,但我既然發了誓把自己賣給了您,我要遵守我的諾言。」
「別來這套!」浮槎突然暴怒,兩手撐著輪椅扶手試圖站起來,但她孱弱的雙腿並不能支撐起她的身軀,「諾言?發誓?付出生命?都是放屁!」
浮槎喘著氣開始咳嗽,渾身顫抖著癱在輪椅上,形同枯骨。
我說:「我這個人雖然沒本事,但我說過的話都算數。」
「好,你說話算數,你去幫我殺一個人。」
「誰?」
「童紫川,星奧集團的童紫川。」
聽到這個名字,我很是意外。
我之前的工作就在星奧,童紫川是總經理。
6
雖然我被公司辭退了,但我並不恨童紫川。
要不是他就任後進行企業改革,自建網絡部門,我也找不到這份工作。
在星奧乾的這兩年,我還是很感激他的。
要殺童紫川,我想不通原因。但看浮槎這副模樣,多半和他有關。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我問。
「為什麼?嘿嘿嘿……」浮槎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電視亮了。
螢幕里播放著一段清晰的監控,一個穿藍色衣服的女人蠻橫地拍打著別墅大門。
門開了,露出了浮槎的臉。
清純,漂亮,長發纖瘦,和她現在的樣子天差地別。
大門被一腳踹開。
「把她的頭髮剃了,澆上硫酸。」
兩個黑衣男人抓住浮槎往客廳里拖,一個從背後按倒浮槎,另一個掏出剃頭推子。
粗暴的幾秒鐘過後,一頭烏黑的長髮就變得稀碎。
哭喊聲響徹了客廳,高檔的電視音響把這份痛苦放大了無數倍,震耳欲聾。
剃頭的男人打開一瓶液體,倒在浮槎頭頂,頓時她的哀號從痛苦變成了恐懼。
她想掙脫卻只能小幅度搖擺,不但沒有成功,反而把液體甩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硫酸燒灼著頭皮,痛徹心扉。
藍衣女人戴上皮手套,示意男人把女子的臉抬起來。
啪!「賤人!」
啪!「賤人!」
一下下耳光扇過,力氣極大。
整整扇了十個耳光,浮槎兩邊的嘴角都被打爛,流下鮮血。
但殘忍並沒有結束。
又一個男人拎過來一桶黃土。
浮槎的頭被狠狠按在土裡,接著男人把另一桶泥土倒在她頭上。
她整個人從頭頂到脖子都埋在土裡,如同插進沙子裡的鴕鳥。
我看得汗毛聳立,這是多大的仇恨要對一個弱女子這樣殘暴。
難道?
我看了眼浮槎,她頭頂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側臉,但掩飾不住臉型和五官的清秀。
遭受這樣的屈辱和折磨,她居然堂而皇之地放給我看。
劇情仍未終止。
男人把浮槎從土裡拽出來,摔在地上,踹了兩腳。
藍衣女人說:「童紫川哪怕是條狗,也只能拴在我的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