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示我被我爹逼得很緊,他望子成龍,而我是個廢物。
我問他:「你怎麼保證?」
童紫川自信起來,說:「星奧大股東的女兒是我未婚妻,無論如何她都會是星奧未來的董事長,我是總經理,只要我們想做,很容易就能將零散的股權收回來。到時一上市,原始股市值至少翻五倍,500% 是保守估計。」
我頓時明白為什麼莫蘭要我這陣子假裝富二代,她一定早就知道星奧上市的計劃。
當然,上市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對狗男女想藉機侵占掉其他股東的利益,把星奧變成他們家的私產。
我立刻反問他:「星奧要上市,那股東必然都知道,他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把股權賣給你?就算要賣,也不可能是現在的價格。」
童紫川哼哼一笑,說:「不瞞你說,這些小股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27 位股東,除去祁家,剩下 26 個都有把柄在我手上。」
說完,童紫川拿出手機,給我看了段視頻。
視頻里,一個中年禿頭男人左摟右抱,一邊一個穿著簡單的性感女郎正行苟且勾當。
「26 個股東你都有?」
「這只是其中一種,人嘛,不可能完美。」
我當即熱情地擁了上去,叫了聲哥:「哥,你要多少錢,夠十億嗎?」
我說「夠十億嗎」而不是「十億夠嗎」,就是要讓童紫川感到我迫不及待完成老爹的任務,卻並不關心具體怎麼完成。
「十個億,正好夠。」
「好,就這麼定了,我把錢轉給你。」
童紫川愣了下,大概是怎麼也沒想過我這麼幼稚。
「不先聊聊合同?」
「我又不懂,都聽你的。但是,如果虧了怎麼辦?」
童紫川大手一揮:「不可能,你放百分之一萬的心。只要一上市,我給你保底 500% 的回報。」
「那上不了市呢?」
「那我不但退你本金,還賠你一倍。」
我高興地拍手,摟著童紫川一直蹦。
14
我以父親要求的名義,讓童紫川找了個擔保人。
不用問,當然是祁慕星了。
童紫川能找來十億投資,讓她突然對這條狗有了好感。
她一直被人叫成花瓶千金,早就想揚眉吐氣了,身邊頻繁使喚童紫川這種舔狗,都是因為心裡有惡氣。
現在,這股惡氣終於能變成出人頭地的名氣,她將在星奧上市的過程中華麗轉型為女強人。
童紫川拿我當個傻子,經常跟我分享他的帝王心得。
如何在辦公室、夜總會、酒店安插攝像頭,如何找外圍攻略重要人物,如何隱忍當個人人鄙夷的軟飯狗,在一戰成名到來之前,都成為了他得意的談資。
童紫川花了三倍的價錢,收購了其餘 26 位股東的股權,如今,星奧只有兩個股東,祁家和童紫川。
對準女婿的這些行為,祁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都是自己家的。
便利店恢復營業之後,星奧員工的八卦里全是股權大戰,好不刺激。
但我知道,驕傲的螳螂永遠是黃雀的零嘴。
日子一天天過去,莫蘭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但除了復仇,她什麼也沒有多說。
上市的重要節點越來越近,童紫川和祁慕星已經徹底完成了股權整合,大小股東雙劍合璧,成為了星奧絕對的控制人。
童紫川甚至已經在朋友圈裡提前開起了香檳,以「虔誠的敲鐘人」自居。
他的日子不多了。
15
敲鐘的審查進入尾聲時,26 位股東聯合發表了聲明,並向證券交易所提交了相關舉報。
祁慕星指使童紫川惡意收購股權,並對他們進行人身威脅。
所謂威脅,就是通過偷拍隱私,對其他股東進行勒索。
童紫川看到這個聲明,感到很震驚。
這種自殺式的舉報,對他毫無用處,因為收購股權並不違法,而且自己是花了高價的。
面對我的責問,童紫川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這些他早就告訴過我了,我居然現在表示不知道。
我對他解釋,我爹非常看重形象,鬧出輿情不好交代。
他一連說了七八遍放心。
掛了電話,我立馬用小號把股東聲明發到了便利店群里。
【星奧是不是要倒閉了?】
400 多人的群立馬熱鬧了起來,有的人表示擔憂,有的人表示無所謂。
見群活躍了起來,我把準備好的聊天記錄的截圖丟了進去。
這些記錄我精心挑選過,都是童紫川的隻言片語,只有單句沒有上下文。
童紫川的帝王心得,洋洋洒洒三四十條。
他在公司,本來就是個小白臉的軟飯角色。
看到他乾的這些下賤勾當,偷拍隱私、外圍釣魚、監控員工、中飽私囊,結合 26 位股東聲明,群友立刻就炸鍋了。
我知道,這些聊天記錄很快就會傳到童紫川和祁慕星面前,也會很快傳到股市和民間。
但這只是開胃菜,只是為了引導輿論關注星奧這家公司。
童紫川此刻應該像吞了個蒼蠅吧。
第二天,關於星奧上市的插曲開始發酵時,一顆驚雷在網際網路上爆炸。
莫蘭報警了。
16
祁慕星入室虐傷莫蘭的日子,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了四年。
這四年,莫蘭過著鬼一樣的日子。
每天在漆黑的別墅里,不能說,不能動,生活難以自理。
她一直在等這一天。
監控視頻,醫院證明,她早就準備好了。
但她一直沒有行動。
因為就算自己立即報警,對祁慕星不過是拘留幾天,再被她爸活動活動放出來而已。
而對童紫川,更不會受到一絲影響。
甚至,他們會聯合媒體顛倒黑白,把莫蘭汙衊成插足他們感情的小三,活該遭到正義的懲罰。
莫蘭只有一次機會。
網上瘋傳著莫蘭的自述。
如何被童紫川欺騙感情,如何被祁慕星毆打羞辱,如何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殘廢,如何在幾萬次輕生的念頭中艱難度日。
監控視頻,被各種渠道呈幾何指數裂變傳播。
有人找到了年輕時莫蘭的照片,曾經的美麗和如今的醜陋形成令人不適的對比。
正當所有人討論這個突如其來的熱點時,有人在街頭髮現了莫蘭。
記者和自媒體蜂擁而至,幾百個攝像頭對準了她。
這四年,她把監控視頻反反覆復看了幾千遍,就是為這一天做心理準備。
莫蘭穿著單薄的衣服,骨瘦如柴,露出半截的胳膊僅剩皮包骨頭,坐在輪椅上像只灰白色的人皮骷髏。
她沒有戴帽子,光著頭,飄揚著幾根稀疏的長髮,其餘地方是被硫酸腐蝕過的頭皮。
輪椅走幾步她就要歇一會,沒有表情,卻如深淵般悲傷。
交通大堵塞,全世界都看到了這一幕。
祁慕星故意傷害罪正式立案,警方帶走了她。
從辦公室到警車,祁慕星罵了一路。
「你們這些走狗,憑什麼抓我?那個賤人又沒死?就算我打死她又怎麼樣?你們不還要乖乖放我出來給我道歉?」
星奧 300 多個員工,總有那麼幾個手上正好抓著手機的。
莫蘭的悲愴和祁慕星的野蠻又形成了令人不適的對比。
而童紫川的個人信息也被人肉曝了個乾淨。
渣男。
舔狗。
軟飯蛆。
在海量的八卦里,有一條格外引人注目。
童紫川是和他校園中的女朋友一起進入星奧的,但很快兩人就分了手。
他的前女友仍在星奧就職,崗位是行政主管。
難怪面對狗男女在辦公室苟且,主管她完全不在乎,甚至敢和祁慕星正面硬槓。
她不是不卑不亢,她只是噁心已久。
17
社會巨大輿情和刑事案件介入,星奧的上市自然被終止了。
童紫川一邊想辦法撈祁慕星出來,一邊消化這個噩耗。
一秒都不帶耽擱,我出現在他的面前,一臉茫然地問:「哥,怎麼啊?怎麼沒上上?」
童紫川接了個電話,祁慕星的爹終於後知後覺,查到我根本不是什麼富二代。
所以說,他就只適合吃軟飯。
20 億,超級加倍,已經遠超星奧實際的價值。
馬不停蹄,劉易斯介紹的大律師團閃亮登場。
這麼大的金額,這麼簡單的案子,對他們來說是百年一遇天上掉錢。
童紫川是沒什麼錢的,祁慕星就不一樣了。
祁家許多資產都是在她名下。
包括星奧,也在律師團狙擊的目標之中。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莫蘭很輕易就諒解了祁慕星。
這代表她不用坐牢了,可以判個緩刑。
但是她祁家的資產,已經在律師團的進攻下節節敗退,過不了一年半載,祁家就會一貧如洗,成為她最看不起的普通人。
也許在這個花花世界裡做一個平民,對祁慕星而言才是真正的坐牢吧。
18
我老婆複查的結果很樂觀,恢復得非常好。
我想去看她,但她堅決不允許,也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發信息。
她就像一顆遙遠的星星,消失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但畢竟我把自己賣給莫蘭 20 年,我必須遵循我的承諾。
莫蘭讓我去一趟別墅,到了之後,我發現劉易斯也在。
看見我來了,劉易斯很熱情,開口就飆了一段方言。
「咦你咋才來捏,額等半天了都。」
莫蘭不知道咋回事,看看他,又看看我。
劉易斯說:「我是混血兒沒錯,但我不是假洋鬼子。」
我明白了,他這是在報復我呢。
劉易斯先是通報了一下訴訟進度,祁家想和談,由他們繼續經營,在約定時間內繼續上市,並追加補償數額。
莫蘭搖搖頭,表示拒絕。
劉易斯很自然地開始通報第二件事。
希臘的小島已經買好了,島上有現成的房子,隨時可以搬過去。
「你要移民?」我驚訝道。
莫蘭沒有說話,掏出一張協議遞給我,說:「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是你讓我相信這世上還有愛情和承諾,這 20 億你拿一半去吧。」
看著手裡的協議我不知所措,10 億是我做夢都不敢想像的數字。
「你有許多次機會可以帶錢一走了之,可以和那對狗男女背後合作,但你都沒有,是你讓我想繼續活下去。」
看著我傻站著, 劉易斯解釋說:「其實莫蘭把 50 萬轉給你時,就已經決定輕生了,她上那個論壇是想尋找痛苦小一點的方法,結果遇見了你賣身。」
我想起有一陣子,莫蘭看我越來越奇怪的眼神。
她是在懷疑我是不是個正常人,或者是懷疑她是不是個正常人。
我把協議遞給她,對她說:「這 10 億,我想找你買個東西。」
「什麼?」
「我想買回我的自由,跟我老婆復婚。」
莫蘭笑了一下,說:「你不用這 10 億, 我也已經這麼打算了。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話音剛落, 敲門聲響起。
我打開門, 門外是 26 位星奧的股東。
莫蘭迎接了他們,沒有寒暄:「星奧易主之後,我會將股份按原價轉讓給你們, 從此你們便是星奧的主人。」
帶頭的股東代表表示了認可,說:「那我們的選擇是沒錯的, 紙包不住火, 醜事永遠在那裡,個人的情況個人處理, 但總不能跟賺錢過不去。」
另一個股東說:「童紫川嘴上說銷毀了視頻,鬼知道有沒有呢, 我不可能相信那種人。」
劉易斯和股東們告辭之後,莫蘭拿出了結婚證, 與我去民政局離婚。
她關掉了輪椅的電機,讓我推著她走在路上。
許多人側目注視著我們,就像我們結婚時一樣。
也許在他們眼中, 這樣的攜手才叫愛情吧。
我走得很慢,很慢。
我的耳邊還迴響著劉易斯臨走時悄悄對我說的話。
「信託條件里並沒有結婚這一條,莫蘭這麼做,我想是為了保護你的老婆。」
我拋棄病中的妻子,和莫蘭結了婚, 在任何人眼裡應該都是渣男的認定吧。
就算祁家查到了我有老婆,他們也理所當然不會去欺負她,畢竟她也是被我害慘的人, 是仇人。
仇人的仇人,是朋友。
辦完離婚, 我們在民政局樓下, 莫蘭叫停了我。
「你走吧。」她說。
我看著她,她的表情好像有了些變化。
「謝謝你,讓我體會到了被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保護的感覺,剩下的路我自己能走。」
莫蘭轉了個彎, 緩緩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負責任的男人。
但我知道,剩下的路,她自己能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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