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那天。
江凜的班級恰好輪到本月的周一講話。
我看著他身穿校服,拿著演講稿走到台前。
隔壁班隊伍的顧慕舟還衝著台上的江凜使眼色。
話筒里的雜音,開始響起。
江凜的手輕拍話筒。
一下,兩下,三下。
咚,咚。咚。
像是最後的倒計時。
我用自己的帳號將班級里那個群聊的截圖貼在學校論壇上,並且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剪輯成了視頻。
江凜給林茵發的話,還有他在那個群聊里的發言,做成了對比圖。
周圍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江凜滿頭大汗,下面有人起鬨:「念呀,念呀,快念呀。」
「快把那個女同學揭露出來!快呀!」
「江凜,要是不敢念,顧慕舟就要贏咯!」
我從和羅苗苗從隊尾跑到台前,李穎甚至攔著我:「閻野,你不要給班級抹黑!」
我掙脫開她,跑到台前。
羅苗苗打開了手機錄著視頻。
我奪走了江凜的話筒,和他手裡的演講稿。
有老師想要詢問我發生什麼的時候。
我和羅苗苗曾經找過的同盟,從操場的各個角落出現,他們將老師圍成一團,並且圍住了了準備掐斷話筒的老師。
我將那演講稿高高的揚起,我開始念著上面的話。
「尊敬的師長,還有各位友愛的同學,今天我要揭露學校一個惡劣的撒謊精,詐騙犯,騙人精……」
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
我將演講稿撕碎,踩在腳下。
「我是閻野,今天原本有 68 名同學參與了對我好朋友林茵同學的霸凌,他們看不慣林茵同學,認為林茵同學對他人隱瞞自己真實的家庭狀況,是一種罪,這 68 名同學,甚至創建了一個群聊。」
「在群聊里無所不用其極的侮辱我的朋友,並且顧慕舟和江凜同學,還打了一個賭,只要能讓林茵同學喜歡上江凜同學,顧慕舟同學就會送給江凜同學一雙名貴球鞋,和一頓昂貴的飯。」
「相關的截圖我已經發表在了學校的論壇。」
「他們是如何背地裡辱罵林茵同學,又是如何偷拍林茵同學回家撿瓶子並發布到網上侮辱的過程,都在學校的論壇里。」
「今天是我和我的朋友對這 68 名同學的反擊,人不能長久的被侮辱而不知反擊,我知道告訴老師的下場無非就是和稀泥,今天,我就想弄明白,假如林茵同學的真實身份的確如她所說,這 68 個人還會不會欺負她,針對她,孤立她!」
「又或者,她用真實的身份和同學相處,這 68 名同學,會不會背地裡給她起更難聽的外號!」
「我還想問這 68 名同學,是只敢欺負林茵這樣的人,還是可以無差別執行所謂的正義。」
林茵在台下哭的泣不成聲。
老師們開始拿起手機看著論壇里的內容,越看越蹙眉。
校長鐵青著臉:「閻野同學,有什麼話,可以課間在說,不要把事情鬧大,對誰都不好!」
帶手機的同學,悄悄的低頭看著論壇里的內容。
看向我們班級隊伍的人,眼神里愈發鄙視。
髒話連篇。
造謠。
集體出謀劃策,只為了將一個女孩的尊嚴踩在腳下。
他們說這叫正義。
我壓抑著鼻酸,拿著話筒繼續開口:「我是高二三班的閻野,我曾經撒過謊,因為我奶奶大字不識,在別人談起奶奶優渥的工作時,我撒謊奶奶是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從而獲得身份的認同感。」
羅苗苗接過話筒:「我是高二三班的羅苗苗,我曾經撒過謊,因為我父母離異,父親再婚,為了合理化父親的存在,我主動編造了一套根本不存在的父親角色,我爸爸根本不是高級知識分子,也不是駐外的工作,真實情況是他早再次結婚,又有了新的孩子。」
話筒傳遞在我們提前約定好的學長學姐學弟學妹們的手裡。
「我是高一三班的李明,我曾經撒過謊,我爸只是一名普通工人,可我曾經吹噓過他是公司的領導。」
「我是高二五班的陳江河,我曾經撒過謊,月考我的數學只考了 78 分,我騙我媽考了 98 分。」
「我是高二一班的沈清瑤,我曾經撒過謊,我根本沒有學過鋼琴,但是我對很多同學說過我鋼琴六級。」
「我是高二六班的王佳,我曾經撒過謊,我根本不是什麼超市大老闆的女兒,我家只開了一家小賣部。」
「我是高二七班的明依,我曾經撒過謊,我根本不是舞蹈家的女兒,我媽媽只是很平凡的一個家庭主婦。」
……
話筒傳遞給了越來越多的同學。
有的甚至都不是我們原先就聯繫好的同學。
19.
保安大叔等我們說的差不多,才上來象徵性的把我們趕下台。
同學們排著隊回到各自的教室。
我和林茵還有羅苗苗,被罰站在教室門口。
太陽暖暖的照在我們臉上。
教學樓是讀書郎朗的聲音。
仿佛我們剛才僅僅只是一個小插曲。
人生三萬天,剛才的的確確只是一個小插曲。
羅苗苗從口袋掏出糖果。
我們一人一顆。
「你還轉學嗎?」
林茵叼著棒棒糖想了好一會兒:「轉,為了考個好大學,就算我有強大心理,也不用天天看著她們硬生生的考驗,幹嘛非得難為自己,故事結尾,一定要留在這裡天天和他們耗著嗎!」
「好,我們支持你。」
那一天,我們並沒有得到處分。
老師和校長只是叫了家長。
意外的是,我爸媽還有羅苗苗的媽媽並沒有對我們大發雷霆。
羅苗苗的媽媽說:「孩子們,今天只是你們人生當中很普通的一個星期一,去上課吧」
班主任方老師在思考自己的失責。
她並不明白,自己信任的學委甚至班幹部為什麼也會參與這樣惡劣的圍獵行動當中。
也不明白那些截圖裡,為什麼她親自教的同學會說出那麼惡毒的話語。
「去死。」
「賣的。」
「裝貨。」
「撒謊精就該去死。」
這些話為什麼會被這群乖孩子運用的如此自如。
我們三個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方老師站在講台上。
「林茵同學就要轉學了,今天是她在這間教室度過的最後一天,早上的事情,學校會加強學生的心理問題干預,更會嚴加管理關於學生霸凌的問題。」
沒有人敢抬頭看林茵。
有些人還在小聲啜泣。
我沒忍住出言譏諷:「哭吧,哭吧,我們流的淚不比你們少,你們背地裡如同陰暗的老鼠,準備用你們的惡意去撕碎林茵的自尊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啊。」
「原來你們惡毒的嘴臉和話語被公之於眾,你們也覺得害臊啊,怕人知道啊?」
方老師嘆了口氣:「回去吧,別再說了。」
20.
清中出現這樣的事情。
一上午,很快被傳到了其他學校。
李穎和寧靈連同班級里欺負林茵欺負最狠的那群人的過往被他們曾經的同學講出。
造謠同學。
恐嚇同學。
孤立同學。
她們並不會把巴掌揚在人臉上,更不會明目張胆的用暴力霸凌去傷害旁人,她們的傷害藏在每天每夜的刻薄嘴臉和行動里。
她們把抱團當做好姐妹的表現,把孤立當做是姐妹團的聲援。
從她們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毒一般惡毒。
越來越多的受害者站出來講述自己被孤立,被霸凌,被造謠的經歷。
起因很簡單,也許是因為出於自保的小小謊言。
又或者是成績太好,而被她們小團體眼紅。
又或者是因為是貧困生的身份,而遭人白眼。
一個班級可以分化出許多不一樣的群聊,她們推選出不同的對象來讓其他人滿足自己的惡意和窺私慾。
她們在私密的群聊里上連同其他人審判別人的苦難,因為自保撒謊是錯,成績進步太多是錯,家裡貧困是錯。
被孤立的人,人人有錯。
她們的嘴臉,藏在群聊背後。
老師想不到成績好的乖乖女為什麼會這樣做。
連那些受害者,也會因為日日的被孤立被言語霸凌而陷入對自己的懷疑。
因為撒了一個謊,沒有對別人造成任何傷害,所以也應該被人厭惡,孤立。
因為成績進步太快,沒有顧及到其他成績好的同學面子,所以應該被人厭惡,孤立。
因為自己是貧困生,出身鄉野家中貧困,眼界短淺,所以應該被人厭惡,孤立。
李穎和寧靈這種人,總是企圖造成對立,從對立中獲取別人對她們的認同感。
李穎和寧靈在班裡哭了一上午。
我路過她們身邊的時候很大聲的說:「活該,我勸大家以後眼明心亮一點,集體參與對一個小姑娘的圍獵狂歡,只是火沒燒到你自己身上。」
李穎還在喋喋不休,一臉憤恨的看著我:「閻野,你才是真正的三觀不正!是你和羅苗苗毀了我!」
我牽著林茵的手:「李穎,原來你也會掉眼淚啊,現在也有很多人討厭你,大家都知道原來道貌岸然的學委,背地裡竟然會說出那麼多惡毒的話,當時你是用什麼眼神看林茵的,現在就會有很多人用同樣的眼神看你,祝你好運。」
她們沒有撒過謊嗎?
當然撒過。
為什麼只有林茵被針對?
因為只有林茵,她們覺得傷害過後不用顧忌,林茵的奶奶,一個年邁的老人能掀出什麼風浪?
為什麼曾經受過傷害的其他人不會出來指責她?
因為春風化雨,日復一日的磋磨,沒有大人肯相信品學兼優的學生,骨子裡也會有惡毒。
21.
下課後,林茵靠在窗戶邊。
班級里有些同學過來跟她道歉。
盲目從眾有時候是避免自己落單的選擇。
所以有些人選擇跟從。
一聲聲對不起,並不會換來沒關係。
「我不怪你們,但我不會原諒你們。」
江凜紅著眼在窗外偷看她。
顧慕舟依舊鐵青著臉叫我出來。
他大聲質問我:「你是不是瘋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用力的推開他:「顧慕舟,如果說江凜可惡,那你比他更可惡,你和那些扇陰風點鬼火,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沒什麼區別。」
「顧慕舟,和你以前做朋友,讓我噁心。」
那天夕陽西下,我和羅苗苗還有林茵一起放學。
我們推著自行車走在林蔭小道上。
江凜忽然衝出來攔著林茵。
「林茵,今天早晨,我不會念那封演講稿的。」
「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轉學,好不好?」
「我們之前還約定考同一間大學的,你都忘了麼?」
林茵推著自行車略過江凜,將他視作陌生人。
江凜拽著林茵的自行車:「林茵,你相信我。」
林茵只是淡淡的笑:「江凜,我現在跟你說話都覺得噁心無比,你在那個群聊里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對你的噁心增加一分,你知道那有多噁心麼?」
「江凜,所以我對你撒謊了,這些天看著你拙劣的演技,還非拉著我對月亮許願以後考同一間大學,每時每刻我都覺得你噁心。」
我們三個走出校門,今天的確只是一個最普通的周一。
後來,林茵轉到了同市的二中。
班級同學融洽友愛,她不會再撒謊自己的家境。
當然也沒必要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所有人。
我和林茵還有羅苗苗約定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學。
整個高三,羅苗苗忙著拿競賽保送資格。
我忙著一點一點的提升分數。
我和林茵還是會一起複習,一起聊起學校的近況。
高考結束後,我們終於徹底放鬆。
她和羅苗苗躺在我床上吃冰棍。
我忽然說:「江凜和我打聽你想考什麼學校了。」
林茵眉間微微蹙起:「你不會把我賣了吧,我可不想和他有半毛錢關係。」
羅苗苗的手機正在播放最新的追妻火葬場小說。
她一邊吃冰棒,一邊笑說:「江凜還學追妻火葬場這套?」
林茵無奈做了個嘔吐的動作:「誰是他的妻,噁心!」
拿到通知書去學校彙報的時候。
林茵陪我和羅苗苗去的。
林茵高考成績不錯,早已拿到了錄取通知書。
寧靈和李穎看到她的時候,心虛的低頭。
我們再一次走在清中的林蔭小道。
微風正好,陽光不燥。
三張同一座城市的通知書,會是我們新的開始。
這一次,我們都有了被討厭的勇氣,和坦然面對自己原生家庭的純粹。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復仇爽文,林茵沒有考上狀元瘋狂打臉,寧靈和李穎還有江凜和顧慕舟也並沒有因為良心受到譴責而高考失常。
大學開學後的一個周末。
我們已經大學報道。
我和羅苗苗還有林茵相約出去玩坐上了網約車。
司機大哥笑說:「你們看起來像是大學生,哪個大學的啊?」
我面不改色的拿過羅苗苗的學生證。
「我們都是 Q 大的。」
司機連連驚嘆:「大學霸啊。」
我們三人笑作一團。
管他呢,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林茵番外:
我叫林茵。
考上大學後,我已經漸漸忘記高中時代帶給我的陰影。
我和閻野的學校離得很近。
她像個小太陽,時常帶著自己室友來我學校找我吃飯。
一來二去,兩個寢室的同學,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大三那年,江凜準備出國交換前,來 B 市找過我一次。
閻野不知道。
以她的性子一定會暴跳如雷。
但我已經不再是過去膽小怯弱的林茵了,我可以自己處理好這些麻煩,而不用在麻煩我最好的朋友們。
在 B 市的高檔西餐廳,看著擺放的刀叉,我又想起那一年,小野和苗苗花光了自己的壓歲錢,請我吃的那頓西餐。
「江凜,你說該左手拿刀還是右手拿刀?」
江凜被我的問題問的有些懵。
「什麼?」
我笑笑:「以前小野和苗苗請我吃過一頓西餐,在咱們市最高的建築物上的旋轉餐廳,她們以為我不知道……」
江凜愣了愣:「不知道什麼?」
「我沒吃過西餐,不知道應該左手刀還是右手刀,她們兩個偷偷說她們兩個也裝作不知道,陪著我一起。」
「後來,我們三個人的手機介面都是再查到底是左手刀還是右手刀,她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悄悄聽到了。」
江凜:「小野是個很好的人。」
我看著窗外:「是啊,她很好,但我想說的是,那時我年紀小,自尊大過天,現在想想有些天真,也有些愚蠢,更有些可憐,我通過撒謊來滿足自己和你們站在同一條基準線上,的確不太對。」
「沒有人告訴我,應該怎麼來面對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和別人不一樣的家庭情況。」
江凜有些尷尬:「當年是我們不對,林茵,我其實……」
我擺擺手:「不,江凜,你聽我說完。」
「後來閻野的媽媽告訴我,要給年紀小的自己一段成長的時間,20 歲的林茵不會再撒 16 歲林茵撒的謊,20 歲的林茵也不再害怕會被人議論家庭情況,但 16 歲的林茵,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那些,怯弱,難堪,酸澀的情緒。」
江凜的眼圈泛紅:「20 歲的江凜也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卑劣,所以你還能原諒我嗎?」
我搖搖頭。
「江凜,你曾經第一次英雄救美的情節上演的時候,我以為老天聽到了我的許願,真的賜給了我一個大英雄。」
「後來我才明白,我只能成為自己的英雄。」
那頓飯我吃的大快朵頤,然後掏出自己做家教還有實習的工資結了帳。
現在的我,靠自己也能負擔得起。
我走出餐廳。
打開姐妹們的群聊。
「發現了一家貴且好吃的餐廳,下個月我發實習工資請你們來吃!」
閻野和羅苗苗秒回。
「收到!」
我想,我和江凜永遠不會再有交集。
江凜番外:
我總是會重複的做起同一個夢。
夢裡是年少頑劣不堪的自己。
因為一個賭約,將一個少女拖入泥潭。
林茵從來不是什麼惡毒的女生,相反她成績好,長得漂亮,並且樂於助人,李穎當初參加學生會因為跑太快倒在地上,是林茵背著她和一群同學護著她去醫務室。
也許是她太美好了,美好到讓人嫉妒。
於是,大家開始對她的生活抽絲剝繭,有好事的男生跟蹤她回家,有不少本來與她親近的女生,把她的秘密販賣。
她不是什麼富家的孩子,也不住在獨棟別墅,相反她住在全市最老的破小區。
她的傳言開始愈演愈烈,演變成所有人都知道林茵在撒謊。
大家終於有機會去指責一個美好的人。
撕碎她虛偽的面具,把她的謊言挑破。
李穎曾經對顧慕舟說:「我就想看看她平時裝的那麼好的人,被人撕碎撒謊的嘴臉後,還會不會一臉的雲淡風輕。」
那時我們和閻野還沒有鬧掰。
閻野說話的語氣很沖:「李穎,當時你運動會摔倒在地,你想讓誰把你送去醫務室?男同學麼?還是顧慕舟?因為林茵做了拯救你的對象,你反而覺得她壞了你的事兒對不對?」
「大家都是女生,都清楚自己肚子裡幾兩油,你當初假模假樣的和林茵做朋友,卻把她的隱私宣揚的滿天飛,這真的對嗎?」
李穎紅著臉:「可她撒謊就是不對,騙我們就是不對!」
閻野覺得很沒趣,不想再加入我們的聊天。
李穎離開後。
顧慕舟才笑:「李穎和我關係還行,經常聊天,所以大機率她有點喜歡我,那天運動會我就在終點,所以大概,她是想讓我扶起她,把她送到醫務室。」
他的目光一直都看著教室里的閻野。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
我只看到閻野身旁的林茵,臉紅紅的像一顆蘋果。
所以顧慕舟提議和我的那個賭約, 我立馬就答應了,這樣可以合理化我的行為,可以讓我接近林茵,而不會被旁人說三道四,給我丟臉。
我承認我早就有點在意這個生活在別人謾罵和鄙夷中的女孩。
可沒想到,林茵很快就對我和閻野說了實話。
她把最真實的自己告訴我。
可我還是嘴硬。
她就是個撒謊精, 難道不是麼?
閻野問我:「這重要嗎?」
我嘴硬:「閻野,你不會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吧。」
那句話是問閻野,也是再問我自己。
後來事態漸漸不受控制。
我媽媽知道後, 甚至還在和閻野的媽媽開玩笑。
覺得這是小孩子的玩鬧。
但閻野的媽媽卻說這是一場:「對小女孩人格的絞殺。」
我媽不以為意,她覺得閻野媽媽不會因為一個陌生小女孩而和她絕交,畢竟她們有了十數年的友誼。
閻野媽媽表現出了自己的底線。
我媽卻說:「至於麼?」
是啊, 至於麼?
後來,林茵對我不再像從前一樣。
我開始惶恐, 還是焦灼。
在那個永生難忘的周一, 我拿著顧慕舟和李穎寫好的演講稿走到台前。
我不想再念下去, 我想和她說道歉。
閻野一把把我推開。
她剛念了幾個字眼, 就把演講稿撕碎在地。
她質問同學, 她傳話筒給每一個護衛自己也護衛林茵的同學。
我站在台上的角落, 慶幸今天沒有給林茵造成一輩子的陰影。
她的人生不會從此下墜。
我鬆了口氣,但我知道林茵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聽到她轉學消息的時候,我慌了神。
一旁的顧慕舟還在戲謔:「江凜, 你會喜歡上一個撒謊精?」
「顧慕舟, 你為什麼會這麼惡毒?」
顧慕舟眨眨眼:「江凜,何必裝無辜, 這場行動不能因為你動了心, 就讓你免遭責難,你和我一樣,一樣的不無辜,閻野不會理我了,就像林茵不會理你一樣。」
高考結束後, 我們各奔東西。
我和顧慕舟還有閻野再也沒有見過。
只是有一天顧慕舟喝醉了酒給我彈了語音。
他帶著哭腔:「阿凜, 我錯了。」
「我錯了。」
「我只是想讓閻野注意到我,才會那麼壞。」
掛掉電話前,我對他說:「你該認錯的對象,不是我。」
出國交換前, 我鼓起勇氣見了林茵一面。
她變了。
變得更加光彩奪目。
她說:「20 歲的林茵不會再撒 16 歲的林茵撒過得謊, 長大以後才明白那都不算什麼,但 16 歲的林茵如果沒有閻野和其他保護她的人, 會永遠被困在 16 歲。」
「20 歲的林茵,還會原諒 16 歲的江凜嗎?」
她說:「江凜,你曾經第一次英雄救美的情節上演的時候, 我以為老天聽到了我的許願, 真的賜給了我一個大英雄。」
「後來我才明白, 我只能成為自己的英雄。」
看著她結帳出門,我的心一點一點沉到谷底。
現實里沒有追妻火葬場,只有不甘心。
更何況, 我們連談過戀愛的前任都不算。
我會永遠後悔。
也會永遠提醒自己的卑劣。
更會在以後的人生里無數次的讓自己看似道貌岸然,卻粉飾最真實的自己。
記憶不會被抹去,只會抹殺曾經的自己。
是我活該。
備案號:YXXBdRNrD8DN40S7GreYKhKP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