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大叔試圖強暴未滿十四歲的幼女是吧?
那我只好替天行道,以暴制暴。
7
我們破門而入的時候,林保國正在撬林簡的房門,裡頭傳出少女無助的哭聲。
打手很上道地把他拽到一邊修理,而我衝進去抱住了林簡。
她淚流滿面,渾身瑟瑟發抖,但手還緊緊抓著手機,錄下了林保國對她言語威脅和砸門撬鎖的全過程。
「做得好。」
我摸摸她的腦袋安撫,又拍下了很多現場的照片。
那晚林保國因為醉酒和挨打幾乎不省人事,被我們送去了醫院。
林簡媽很快來了,看到病床上的丈夫爆發出一陣尖叫,接著質問我們是誰,她要報警。
我把那段錄像放到她面前:
「你好好看看,如果報警的話,我們最多拘留幾天,而你老公長期猥褻且強姦幼女未遂,要吃牢飯多少年。」
她一陣哆嗦,惡毒地剜了林簡一眼:
「小賤皮子,你要搞垮這個家是不是?!」
說罷搶過我的手機一通操作,而我淡定地搖頭:
「沒用的,刪了也能恢復,況且這個只是備份。
「黃女士,勸你冷靜冷靜,不然我現在就陪你去警察局,算一算你老公的刑期。」
黃蘭沒有學歷,沒有正經工作,平時靠丈夫養著,她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慢慢地她捂著臉,無助地坐下了: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我看向折騰了半天,面色蒼白的林簡。
她沉默了很久,翕動著嘴唇說:「……我不想轉學,我想留在嘉嵐,好好念書。」
病房的白熾燈質量不好,忽閃忽閃,在黃蘭枯瘦的臉上打下陰影,乍看有些滲人。
她肯定不甘心。
但和我們對峙到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妥協了,嘴裡嘲諷道:「反正鬧出那種事,你在學校名聲也臭了,我看你怎麼辦。」
她一直把林簡視為累贅,想和林保國生個兒子,奈何懷不上。
生活中的很多困頓、擰巴和苦痛,就都化作惡意,傾瀉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何其可惡,何其可悲。
林簡像受傷的小獸一樣躲在我懷裡,一聲不吭,沒有看她。
之後我把黃蘭叫出去,單獨說了會兒話。
這次交談決定了很多東西。
第二天我陪著林簡一起去學校銷假,並辦理了住校。
雖然還不能完全斬斷和原生家庭的聯繫,但至少可以給她幾年的清凈。
黃蘭當著班主任面說我是林簡遠房親戚,以後有事直接聯繫我,就翻著白眼走了。
林簡後知後覺地問:
「安阿姨,你到底和我媽說了什麼呀?她以後真的不會管我了嗎?」
「她不管你,你會怪我嗎?」
「當然不……安阿姨是為我好。」她乖乖拉住我的衣袖,但神色還是有一絲悵然。
「別擔心,會過去的。」我拍拍她的腦袋,輕聲安慰。
其實我只是用一筆錢買下了林簡中學六年的「監護權」。
當然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監護,畢竟我和林簡沒有血緣關係,也不具備收養她的條件。
只是讓黃蘭和林保國在林簡高考完之前,都不准來干涉她的正常生活。
否則那份鐵證,會立刻把他們夫妻倆釘在恥辱柱上。
我不覺得自己心狠。
畢竟在設定中,昨晚是該發生悲劇的。
然後林簡的一生,都將從那場悲劇開始滑坡、腐爛。
我只是替她驅散了噩夢,避免她真的落入惡毒女配的爛俗陷阱。
至於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就當是出於樸素的正義感,以及有錢吧。
8
林簡的生活進入了短暫的平靜。
我帶她看醫生治療痛經,去大商場買合適的內衣內褲,給她講各種青春期注意事項。
最重要的是做一些心理疏導,讓她明白不管遭遇過什麼,都不是自己的錯,也不該感到羞恥。
否則內耗過了頭,抑鬱和焦慮傾向加重,很容易發展成精神疾病。
為了避免她融入不了集體生活被排擠,我還特意給她申請了教師公寓,有獨立房間。
畢竟集體生活不是什麼必要的東西,我不想她沒苦硬吃,在所謂的「困境」中磨礪自己。
林簡就如一顆散落的蒲公英種子,經歷風雨飄搖,終是有了棲息之處。
本以為風波過去,她能夠安穩度過往後的中學時光。
沒想到還是我把問題看得太輕。
校園從來不是什麼烏托邦、庇護所,而是縮小版的叢林。
尤其對於惡毒女配而言。
流言蜚語在暗處發酵著,不知不覺爬到了檯面上。
那天林簡放學回宿舍,背上被人貼了東西。
她渾然不覺,只感到周圍人的眼神有點奇怪,有些甚至竊竊私語,還以為自己經期提前了。
直到跟她合住的室友從背後叫住她,一把替她扯了下來:
「這是誰幹的?簡直太過分了!」
林簡低頭看去,腦袋嗡的一聲。
紙上幾個鮮紅的大字,在日光下像一道霹靂——
【她有婦科病。】
9
林簡很少上網,那天她室友給她翻看校園論壇,她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在操場暈倒的照片被人傳了上去,血跡部分被人為放大,甚至 p 成了各種表情包。
更要命的是,她的私人信息,包括班級、姓名、家庭住址都被暴露了出來。
「這種帖子到底是怎麼過審的,真噁心!」
林簡室友義憤填膺,連夜舉報了這個帖子,又順著 ip 去找人。
發現發帖者就是林簡的同班同學,一個喜歡欺負女生的慣犯。
室友提出向班主任和年級主任反映,但林簡拒絕了。
「謝謝你,但是……說不定只是一場惡作劇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她和別的同學不一樣。
她沒有為自己撐腰的父母,沒有好的家世,也沒有強硬的個性。負擔不起失敗的後果,所以選擇了向施暴者妥協。
可對方並沒有因此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那段時間,林簡過得很艱難。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被貼上難聽的標籤,從包里拿出衛生巾時又會被指指點點,甚至走在路上都擔心又弄髒了褲子,成為校園論壇里新的笑料。
即便大多數人並不參與對她的暴力,甚至對她隱隱感到同情,但也僅此而已了。
能為弱者挺身而出的是極少數,沉默旁觀的才是大多數。
好在不久後我知道了這件事。
當然不是從林簡口中得知的,而是從她仗義執言的舍友那兒。
【抱歉想辦法要到了您的聯繫方式,我只是覺得您作為小簡的親信,有權利也有義務了解她在校的生活狀態。
【她不願意給您添麻煩,可我做不到袖手旁觀。如果您想解決這個問題,我隨時可以幫忙。
【對了,我是林簡隔壁班的同學,名叫程佑曦。】
我盯著手機介面的文字,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久久未平。
「程佑曦」不是別人。
正是這本小說的中心人物,惡毒女配林簡的對照組——人人都愛的天使女主。
設定中她因為男主和林簡的三角關係,一直與林簡不合,最終鬧了個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可現在,或許由於我的介入,她提前和林簡相識了。
在男主出現之前。
10
我去學校看望林簡,才發現她已經變得很憔悴,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體再次消瘦,眼下也全是烏青。
而她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嗚咽著撲進了我懷裡。
「安阿姨,您怎麼來了……」
我摸著她的腦袋嘆氣:「你在學校遇到不好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原本以為給她教授正確的生理衛生知識、帶她治病、幫她遠離糟糕的原生家庭……做到這一切,她就可以平靜地度過少年時代。
但校園暴力似乎是女配命中注定的陰影,避無可避。
既然躲不掉,那就直面現實吧。
不管怎麼說,反抗都比沉默更能扭轉局面。
我給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接著將這件事反映給了她班主任。
奈何那個發帖的男生張揚是關係戶,班主任權責有限,只不痛不癢地批評了他幾句。
我又聯繫了教導主任和校長,畢竟林簡是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他們不至於坐視不理。
沒想到最後對張揚的處罰,只是把他的位置從林簡身邊調去了最後一排。
美其名曰,「這樣就不會影響到林同學的學習」。
還「委婉」地提醒我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事情鬧大了,名譽上吃虧的還是女生。
我這才意識到,林簡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提高升學率的工具,在真正的關係戶面前不值一提。
林簡折騰完這些,人似乎又瘦了一圈,旁人非議的眼光更是讓她無力。
那天她紅著眼睛跟我說:「安阿姨,要不算了吧……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
我也想過違背劇情給她轉學。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我不希望她繼續在窒息的環境中打轉,只為一個也許不會到來的明天。
——可是這樣對嗎?
明明我們是受害者,卻要夾著尾巴逃跑,這對嗎?
如果她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問題,又能跑到哪兒去?
這個世界對惡毒女配而言,何處才是凈土?
正當我焦頭爛額的時候,程佑曦把我們叫到一起,出了個主意。
她打開一份電腦文件:
「這些天我通過論壇收集張揚霸凌女同學的證據,發現受害者遠不止小簡一位。
「小簡,阿姨,我們其實可以聯合受害者一起寫封舉報信,投遞到教育局。
「我知道他家裡有背景,也知道校方希望我們保持安靜,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受害者要忍氣吞聲?憑什麼所謂的名譽要凌駕在正義之上?
「如果正常的音量得不到重視,那就鬧吧!直到所有人都聽見我們的聲音為止!」她斬釘截鐵。
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注視這位傳聞中的女主角。
她正直、善良、熠熠生輝。
而我的小簡也還沒有走上歧途。
我突然覺得,她們本不該為敵。
她們或許,能成為很好的友人。
11
我們按照程佑曦說的,挨個聯繫了那些被張揚霸凌、欺辱過的女生。
她們有的因為拒絕張揚的追求被造黃謠,有的遇到過他言語和肢體上的性騷擾,有的被他帶頭冷暴力,也有的遭受過更嚴重的傷害。
雖然部分受害者選擇了迴避,不願意再捲入其中,但同時也有更多人加入了進來。
那封記載著張揚斑斑劣跡的聯名舉報信,最終被送去了市教育局。
而林簡鼓起勇氣,成了第一個在信上簽名的人。
我十分欣慰。
在原本的設定里,她整個中學時代都無助又彷徨,面對他人的傷害幾乎沒有反擊意識。
所以永遠只能被動地承受惡意,不斷累積負面情緒。
這種情緒在第一次遇見尊重她、幫助她的男主時得到了舒緩,她才瞬間淪陷其中。
又為了追逐這份命中無緣的愛情,把自己拉向了更深的深淵。
可她慢慢會明白,人的未來掌握在自己手裡,她本不必奢求愛情。
或許因為女主角的協助,接下來的事情順利了很多。
教育局很快介入,加上受害者在網上不斷發聲,張揚父母和學校都坐不住了。
張家一半經商一半從政,遠比我們普通人更在乎名譽。最後經過幾方緊急的協商,以對受害者進行補償且張揚轉學告終。
可以說,嘉嵐中學許多學生的噩夢也就此終了了。
轉學前張家父母帶著張揚挨個給受害者道歉,點頭哈腰,做足了姿態。
但始作俑者顯然不服氣,嘴裡還嘟囔:「不就開開玩笑嗎?至於鬧成這樣……」
我感覺到林簡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下意識地,我以為她又要哭了。
可她只是深吸口氣,狠狠瞪了回去:
「玩笑只有在大家都覺得好笑的情況下才叫玩笑,你的行為叫霸凌,叫校園暴力!
「我知道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為你長得丑又成績差,脾氣怪又情商低,沒有人喜歡你,所以你對無辜的女生品頭論足、詆毀造謠。
「你想看見我們羞恥、流淚、崩潰,把我們的痛苦當生活的調劑。但你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代表我們,只能暴露你可憐又脆弱的自尊心。
「是,我是來月經怎麼了,我每個月都要用衛生巾怎麼了,我得過婦科病怎麼了?生理衛生課上早說了這些都是正常的!誰不是自己媽媽流血流淚生下來的?我們沒有錯,該好好立正反思的是你!」
誰也沒料到她會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全場愕然。
而我幾乎要為她的機智和勇敢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