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不遲暮完整後續

2025-11-2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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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見他們手挽著手,是在我學生的婚禮上。

我是新娘的導師,她熱情的邀請我為她的婚禮做證婚人。

隨著我的一句「有請新郎的父母上台致辭」。

走上台的是一對銀髮蒼蒼的老人。

他們互相攙扶著,步履緩慢的走上紅毯。

男人小心呵護著身旁的女人,蹲下身貼心的為她提起裙角。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了我和段以川老了的樣子。

銀髮蒼蒼,攜手共度,相濡以沫,不枉此生。

可等他們走近,我透過渾濁的雙眼看了許久。

終是呆愣在了原地。

1

那老人身上穿著的襯衫我再熟悉不過。

藍色條紋格子。

那是我今早出門前剛剛熨好的。

甚至連手腕處那枚金色的袖扣,也是我戴著老花鏡,費力地一針一線穿好的。

段以川在出門前還因為這件事大發脾氣。

「宋南意,我說過多少次了,這種花紋的襯衫要穿銀色的袖扣。」

「穿金色的袖口看著土死了。」

「你沒有審美嗎?」

我還沒來得及道歉,段以川就匆匆的走出了家門。

臨走前,還不忘用力的摔一下門,以示對我的不滿。

我無奈地嘆息了一句,但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了。

習慣了段以川的挑剔,習慣了段以川的指責。

如今,段以川穿著我為他熨燙好的衣服,挽著一位嬌俏的老婦人出現在我面前時,說不震驚,那是假的。

段以川看見我時,顯然也呆楞了幾秒。

他身旁的婦人似乎察覺出來不對,跟隨他的目光看向我,上下打量著。

她的眼神清明,臉上甚至都沒有幾根皺紋。

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相比之下,我帶著厚重的老花鏡,穿著板正的西裝,活脫脫一個老學究的樣子。

跟她的恣意明媚比起來,我實在是顯得無趣極了。

新娘看著我們雙方站著一動不動,暗自用手肘推了推我,對著我低聲說道。

「老師,老師,您怎麼愣住了,您該下台了,輪到新郎父母發言了。」

對啊,我該下台了。

段以川今天是別人的父親。

也是別人的丈夫。

我維持著面上得體的微笑,心中卻早已湧起千層浪。

我將話筒遞給段以川。

隨即轉身下台,來到了宴會廳的角落。

段以川顯得有些緊張。

身旁的老婦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這才讓他冷靜下來。

他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誓詞。

那張紙皺皺巴巴的,顯然是來回翻看了許多次。

「大家好,我是新郎的父親。」

「身旁這位是我的夫人,很高興大家今天來參加我兒子的婚禮。」

2

他說了很多很多,有對「兒子」的祝福,對「兒子」即將成家立業的欣喜。

但說的更多的,是對他「夫人」的愛。

他講了許多他們年輕時的故事。

他說他年輕時曾擔任著 A 國科考隊隊長。

他的夫人,是他的隊員。

他們從祖國的大西北走到赤道以南。

從昏黃的沙漠走到皚皚的雪山。

他們一起經歷過黃沙漫天,山崩地裂。

可這阻擋不了他們的愛情。

他還說,等婚禮結束,他要帶他的妻子去看挪威的漫天星光。

把地圖攤開,每一個地方都有他們的往事。

賓客被他聲情並茂地敘述打動著,為他和夫人的愛情故事感嘆著。

「一把年紀了,居然還這麼浪漫。」

「是啊,從青絲到白頭,還一直熱烈的愛著,這樣的男的世界上能找到幾個?」

我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說難聽點,我好像才是插足他們愛情的小三。

還硬生生地把自己從小三熬成了老三。

我二十二歲嫁給段以川,如今我七十二了。

五十年。

這五十年我在幹什麼呢?

當年,段以川因科考過程中的重大事故被停職革辦。

從那之後他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是我求我的父親,讓他重新進入科考隊,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

起初,他一無所有。

我為了讓他安心工作,開始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他的生活。

熨好的襯衫,整理好的公文包,熱氣騰騰的早飯。

這麼多年,從未間斷過。

他對我感激不已。

他說。

「南意,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段以川。」

我一步步淪陷在他為我編織的甜蜜陷阱中。

五十年,從未逃脫。

日照金山上,他手捧著玫瑰單膝下跪。

他說,以金山為證,許我百年安好。

他站在山巔向我求婚,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他說,他高於萬物,唯獨低於我。

可如今,怎麼就這樣了呢?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落,我像個小丑一般在角落偷窺著他們的愛情。

我很想轉身衝出去,可我不能。

我要親口問問,段以川究竟為什麼這樣對我。

儀式結束,賓客散了。

我走進後台,瘋了一樣尋找段以川的身影。

終於,在後台的化妝室,我找到了他們的身影。

段以川深情地抱著林思晚,淚眼婆娑。

「晚晚,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是我不好。」

「還好,還好你回來了,我還有彌補你的機會,你放心,以後航航就是我的親兒子!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們娘倆再受欺負。」

林思晚穿著得體,紫色的鳶尾花長裙襯的她韻味十足。

她沒有說話,只往段以川懷中靠近了幾分。

這美好的一幕終究被我打破。

「段以川,你怎麼在這?」

段以川轉身看向我,眼中再不復先前的柔情似水。

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滿眼的嫌惡。

在我的注視中,他堅定的牽起林思晚的手向我走來。

「宋南意,我還沒問你,你跟蹤我?」

「這麼多年老夫老妻了,我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3

我險些被他氣的一口氣憋不上來。

出軌的人居然有臉在這大張旗鼓地質問我。

「今天是我學生的婚禮,她邀請我當證婚人,我為什麼不能來?」

「倒是你,今天又是作為誰的丈夫,誰的父親,以什麼身份站在台上講你的愛情故事呢?」

段以川沒料到我會這麼直白的切入主題。

一旁的林思晚倒是很淡定,像只驕傲的孔雀。

和當年的她如出一轍。

當年科考隊的事故,就是因她而起。

那一年,段以川帶領的科考隊進入了東部雪山。

鳳雪很大,且長途跋涉許久,許多隊員已經體力不支的倒下了。

段以川只好帶著隊員們原地休整。

科考途中環境簡陋,雪山之上更是狂風呼嘯。

林思晚害怕極了,她執意讓段以川開著手電睡覺。

開著強光手電筒休息在東部雪山是大忌。

狼會被吸引來,從而搶奪人類的食物。

甚至一口將人吞下去,拆骨入腹。

可段以川哪管那麼多,他無視了隊員的提醒。

執意抱著林思晚開著手電筒入睡。

半夜,林思晚再次睜眼,發現一頭狼正在盯著一旁的隊員。

她輕聲叫醒段以川,趁著狼群還未發現他們,兩個人一起循著來時的路悄悄離開了。

那次活動,只有他們兩個人活下來了。

事後調查組重啟,他們一口咬定,是遭遇了狼群的突然襲擊才導致和其他隊員走散。

這次活動被認為是重大事故,段以川作為科考隊長被革職查辦。

也是在那一年,我認識了他。

而從那之後,林思晚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若不是找到了那個人,我恐怕也會被段以川和林思晚的謊言欺騙,認為那只是單純的科考事故。

段以川面對我的質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但他還是梗著脖子回應道。

「晚晚跟丈夫離婚了,她不想兒子在婚禮上被女方家看輕,所以才找我,讓我來扮演一下他的丈夫。」

「朋友之間互幫互助不是很正常嗎,宋南意,這種醋你也要吃嗎,都多大年紀了?」

「要不是你每天不修邊幅,我就帶你來參加了,可你看看你那油膩膩的頭髮,古板的穿搭,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跟別人介紹你。」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雙手布滿老繭,連腳上的襪子什麼時候破了個洞都不知道。

再看段以川,精緻的髮型,熨燙的毫無褶皺的襯衫,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句這老頭真潮。

可他的光鮮亮麗,是犧牲我換來的。

五十年的青蔥歲月,我奉獻給了這個家。

到老,我居然變成了老小三。

手機鈴聲響起,是兒子打來的。

「媽,你快來,壯壯生病了,在 A 大附屬醫院。」

我顧不上悲傷,轉身跑出去。

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你要是還惦記著這個家,惦記著你的兒子孫子,你就來醫院看看。」

4

我和兒媳忙碌了很久。

跑前跑後,帶著壯壯抽血,化驗,天黑了才坐下來喘了口氣。

段以川和我的兒子都不曾露面。

真是一對親生父子。

我和兒媳沒空傷心,哄著壯壯吃了飯,又安撫他睡下。

夜深人靜,他們倆一起趕到了。

「砰」的一聲推開門,床上的壯壯皺起眉頭翻了個身。

我讓兒媳好好照顧壯壯。

我拉著段以川和兒子走出門外。

還沒等我開口,兒子劈頭蓋臉的對我一頓指責。

「媽,你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家做飯帶孫子,跑出去給誰當證婚人啊?」

「我都聽爸說了,他就是看晚姨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本著當年的同事情分,才好心去幫她撐個場子,怕她兒子被說沒父親,叫人看不起。」

「你要是今天不出門,壯壯也不會出事,爸那邊也不會難堪的下不來台,您說說您怎麼光顧著添亂呢?」

我看著眼前的父子,只覺得心裡悲戚萬分。

從前我竟沒發現,兒子和段以川的性格如此的想像。

薄情寡義,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學了個十成十。

段以川站在一旁,雙手交叉著俯瞰我。

他很滿意兒子的話,那些也是他的心聲。

我真是不知道,我這五十年怎麼就交給了這一對白眼狼父子。

我冷哼一聲。

「你忘了當年你爸忘記你生日的時候了嗎?」

「還是你忘了壯壯出生的時候,你爸忙著去參加國外的科考訓練了呢?」

「或者是你對這些全都視而不見,只一心追捧著你心中的超人爸爸呢。」

段以川實在是算不上什麼好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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