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想好。
……
3.9
今天老張找我談話,問我大學想讀什麼專業,我說我想讀漢語言文學。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的,但老張給我講了好多漢語言文學的學習內容和專業前景,還說她很看好我。我突然就有點想把它當成我的理想專業了。
就讀漢語言文學吧,未來的大文豪(或者大學者)!
……
一個晚上,我讀完了將近四年的所有日記。讀完的時候看時間是晚上三點半,室友都休息了,我也上了床。
但我睡不著。
我覺得好沉,高中時的夢想好沉,結實地壓在我身上,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是這樣嗎?
我想要創作,想要成為大文豪;我想要博覽群書,想要成為一名大學者。
很大的夢想,很絢爛,可是呢?
好空洞啊。
也許曾經它是豐滿的,是摧殘的,是鮮艷的,可是過去的一年我和它一起一點點被生活抽空,就像是一個棗,被人把甜美的骨肉抽空,然後把乾涸的果核扔在地上,沾滿灰塵,無人在意。
如此枯槁的我抱著如此枯槁的夢想,一起走向毀滅,走向死亡。
精神的死亡,真正的死亡。
浪漫已死。
我與夜色一同滅亡。
可是一縷陽光穿過窗欞,落在我的左手上。
有聲音說,黎明來臨。
從此天光大亮。
7
我起床了,在周六的早上六點。
那束光落在我左手上的時候,我突然知道了我要做什麼:找回曾經的自己。
把曾經那個陽光開朗、自信、充滿希望、眼裡有光、心懷夢想的我找回來!把那些被我荒廢的時光、荒廢的天賦、浪費的自由還回去,還給那個本該擁有這一切的最本真最單純的我。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正的改變,但我知道,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曾經的蘇蓮告訴我:「當你想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立即去做,大不了我給你兜底。」
我好像看到了她的笑容。
是我喜歡且依賴的模樣。
吃完早飯,我收拾好東西去了圖書館,我有將近半年沒有去的地方,也是曾經我對大學最期待的地方。
周圍被大樹環繞,紅磚綠瓦,高大宏偉的圖書館就在我面前。近鄉情怯,我卻突然有點不敢進去。
突然不知道哪裡跑來一陣風,輕柔而涼爽。
「風,起於青萍之末。」腦袋裡突然冒出這句話。這還是高中我在做閱讀的時候看到的,當時只是作為一個作文素材摘錄的,一直以為早就忘了,可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它早就鑽進我的血管,成了我的一部分。雖然之前陷入了沉睡,可是有些東西,還是可以被喚醒的。
我抬步進入圖書館。
周六早上七點半,圖書館依舊有很多人,他們坐在那裡,或寫論文,或看網課,或查資料;他們長發、短髮,戴眼鏡,不戴眼鏡……我並不認識他們,可是看到這樣的身姿,我好想流淚。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氛圍,好像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
查找了幾本書,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第一本書,是我在高中日記中找到的:《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里爾克的作品,封面是由多個正方體和線條構成的鋼筆,簡單但又引人注目。翻開兩頁,我就被裡爾克的話擊中:「你向外看,是你現在最不應該做的事。沒有人能給你出主意,沒有人能夠幫助你。只有唯一的方法,請你走進你內心。」
只有唯一的方法,請我走進我的內心。
只有唯一的方法,我要走進我的內心!
那個上午,我讀完了這本書,感覺自己過往被洗滌了,之前頭腦中的混沌迷濛,生活的渾渾噩噩,似乎都被一陣清風給吹散了,餘下的都是寧靜與自在。
里爾克說:「愛的要義並不是什麼傾心、獻身、與第二者結合,它對個人是一種崇高的動力,去成熟,在自身內有所完成,去完成一個世界,是為了另一個人完成一個自己的世界。」
如果愛讓其間的每個人都為了別人失掉自己,同時也失掉別人,並且失掉許多還要到來的別人,失掉了許多廣遠與可能性,那就根本不是愛,是牢籠,是困縛。
我要學會真正地愛自己,然後才是愛別人。
見天地,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
見眾生,喜怒哀樂,愛恨嗔痴。
然後見真我。
風,起於青萍之末,止於草莽之間。
浪,成於微瀾之間,卻生長於浩瀚的大海,遊覽於滿天星辰。
入秋了,也起風了。
8
這之後的兩個多月飛速流逝,我也在圖書館 - 教室 - 宿舍中反覆奔波,起得越來越早,睡得越來越晚,書包里永遠背著一大摞書籍,我卻越來越精神,好像過去一年的精力又重新回到我身體里。
我申請了勤工儉學,在圖書館做圖書管理員。
我積極參加各種學科競賽、體育比賽,這學期贏了校級馬拉松三等獎。
我還每周周末到地鐵站做志願者,維持地鐵的秩序。
手放在胸口,便可以感受到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強有力地跳動,就好像我摸到了我的生命。
當初那顆被吸吮得乾涸的棗核,竟然也潛藏著巨大的生命力,即使是在酷寒的冬日,在無人問津的每一天,也勇敢地生長著、發散著自己的根系,深深紮根,拚命汲取養料。
忙碌了兩個月之後,期末考試周順利過去,寒假來臨。
我早早申請了留校,從上了大學開始,我就沒有回去過。
他們沒有再給我一分錢的生活費,剛開學的時候還有通話,後來發現我不會接,就漸漸不打了。
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可是這天早上,在我照例前往圖書館上班打卡的時候,我收到了她的電話。
我法律層面上的母親。
「喂,你好,」我沒有喊她媽媽,很多年了,她也習慣了,「有什麼事情嗎?」
「你這個寒假能回來一趟嗎?」
「理由呢?」
出乎我的意料,她沒有嚷嚷讓我給家裡打錢給我弟花,也沒有和我抱怨家裡那些破事,她說:
「我想你了,過年了,就想著再聚一聚。」
我聽出了她的侷促,她這個時候應該在那頭右手搓著拿著電話的左手,這是她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
「好。」我答應完就去掛了電話。
我知道她應該不只是單純地想我了,不然不會過了一年才打電話。她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需要我,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女兒。
你看,我遠比她以為的更了解她。
但我還是答應了。
因為她也了解我。
她知道一聲「想你了」對我殺傷力多大,知道我曾經多麼渴望她。
不管會付出什麼代價。
9
小縣城的交通並沒有在我離開的兩年有任何變化,我依舊是從 Z 市坐火車到 S 市,再由 S 市坐高鐵到 N 市,最後從 N 市坐大巴車回到縣城。幾經周轉,一路顛簸,到達縣城已經花了我兩天時間。
我並不暈車,但火車的噪音和大巴的灰塵和油煙味讓我有點難受,出去的時候不覺得,因為滿心期待心向未來;但回來的時候,過往記憶混雜著油煙味一起進入我的肺里,隨著血液的流轉進入我的全身。
很難受,但這不是病,就算是醫生也無從下手。
下車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像是踩在某種巨型生物的內臟上,沒有實感。
不變的水泥地,不變的榕樹,只是街道上的店鋪換了不知道幾輪。蓋澆飯店變成了腸粉店,便利店變成了喪葬一條龍服務,但你一眼看裡面的店員,你不會覺得有什麼變化。大腹便便或者瘦瘦長長,穿著不同的衣服,梳著不同的髮型,但他們就是有種奇妙的磁場,讓你相信他們同屬於一個群體。也許是他們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也許是他們飲用同一個水源,也許是他們食用同一塊土地生長出來的蔬果。他們之間有條紐帶,細得讓人容易忽視,但一旦你想把它斬斷,卻會發現它比鋼筋更堅硬,比藕絲更纏綿。
曾經我拚命掙扎著要離開這片土地,但現在,無論我願不願意,我都得承認,我的根在這裡。
我和這片土地同呼吸,共命運。
現在它呼喚我回來,因為在這裡我有未完成的事。
那個女人給我打過電話,問要不要來接我。
我其實想反問她,那些問題我也埋在心裡多年了:
「後悔了嗎?再叫我一聲賠錢貨唄?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嗎?」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也是你的孩子,就因為我是個女孩?」
「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啊?我都這麼努力了,你誇一誇我吧。」
但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我說:「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
再長的路,當你不想走完的時候都會很快走到盡頭,更別提我家離車站不遠,恍然間就到了。
敲門,等待,開門的是蘇耀祖,我血緣上的弟弟。
尷尬地打招呼,然後我進門,換鞋。
他想幫我拿行李箱,但我沒讓他拿,箱子很輕,只有幾件我的隨身物品,我拿得動。
沉默,靜靜蔓延。
他轉身進入那個女人的房間。
我聽到他說:「媽,姐回來了。」
我跟著進去。
難以想像床上那個半頭白髮、臉色蒼白的女人會是我印象中那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她變得那麼脆弱,粗壯的身體變得乾癟,整個人像是被吸走了精氣,臉上爬滿斑點。
「你回來了。」她努力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笑的時候兩邊臉頰鼓起,皮包骨頭,更可怕。
「你怎麼了?」我靜靜地看著她。
「媽生病了,肺有點問題。」她沒說話,蘇耀祖便開口和我解釋。
「有點問題是什麼意思?」我發現我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
「醫生說可能是肺癌,還不清楚,明天出報告。」
「我想出去走走。」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出門的,我不知道要去哪裡,但我一定要走走,走到任意一處地方,一處別的地方。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要這樣呢?
當我以為只是好好了結的時候,情況卻突然變得複雜。
英國莎士比亞說:「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當我好不容易處理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的時候,突然闖進了一隻小小的蝴蝶。原本只是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題,在一個沒有控制變量的環境下不斷改變,小小蝴蝶的翅膀最終扇出颶風,擾亂一切。
我努力回憶,但自從我和青禾分手以後,腦袋中的劇情就日漸模糊。我根本不知道是我自己記不得劇情中有這樣一件事情發生,還是說因為我自己的行為產生的蝴蝶扇動了它的翅膀。
當然也有可能因為劇情根本沒提,畢竟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女配,我的命運無人在意,我周遭親人的命運也無人關心。
我本來想回來後和她大吵一架,我想和她訴說這些年我所有的委屈、我所有的不甘,我的反思與內耗,我會告訴她我永遠不會原諒她,但我不會沉湎於過去。我想向她證明我一點都不在意她了,我想告訴所有人他們說的所謂的「有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是錯的,我想讓所有人看到我活得很好。
不需要任何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這是我從上初中開始就一直有的想法,它幾乎快要成為我的執念了。
可是啊,可是啊……
我突然發現,張愛玲是對的,一直愛一個人很困難,一直恨一個人也同樣艱難。
我突然覺得,如果我沒有覺醒,或許比現在更好,進入劇情的我是沒有思想的,也不需要做出抉擇,所謂的痛苦更是由劇情加之於我的,或者說根本不是給「我」,是給了女配。
「請告訴我該走的道路,告訴我該做的事,冰河之底是火一般地痛,痛,痛!」
10
確診結果,是肺癌,中期,醫生說做手術還有希望。
從未想過,在手術室外等待時,時間是如此難挨。
手術做了整整十四個小時,從上午十點到晚上十二點。
剛開始我惡毒地希望她要不就在手術台上死去,我們之間也就一筆勾銷。
可是隨著時針走了一圈又一圈,我的心也被巨大的時間碾過一遍又一遍。
我旁邊坐著我父親,父親的旁邊坐著蘇耀祖,門裡面不止有我的母親,還有其他人的母親、父親。
每次門打開,一個病人被送出來,我們都要起身去看那是不是我母親。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
隨著出來的病人越來越多,我心上的石頭也越來越重。
我原諒你了,媽媽。我原諒你給我取名叫蘇招娣,我原諒你一直對外說我成績差,原諒你從來沒有開過一次家長會,原諒你不讓我去讀高中,原諒你從來沒有去學校看過我,也原諒你不給我交學費,想讓我出去打工補貼蘇耀祖……
我其實早就原諒你了媽媽,不是現在,不是在你說想我的時候,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決定放過自己的時候。
我不想再去計較了,也不想一直困在裡面,我不想每天晚上都又把傷疤揭開,看它鮮血淋漓,看我自己痛不欲生。
是我自己在一直折磨我自己,是我自己親手把自己關在監獄。
手術室的門開了,媽媽和我一同被送出來。
「病人的手術很成功,但考慮到風險,還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兩天。」醫生摘下口罩。
我的心臟終於能夠自由跳動。
撲通,撲通。
我重獲新生。
11
接下來的時光就是陪床和送飯,我和蘇耀祖輪流陪床。陪床的時間是沒辦法睡的,每兩個小時需要翻身,要注意看點滴有沒有滴完,要看儀器上的數字有沒有在正常範圍內,有時候媽媽會咳出殘餘的血塊,要去做記錄,有時候突然會來一群醫生,要向他們彙報情況……
一個月下來,我和蘇耀祖眼下都有了一塊青黑。
媽媽出院了,馬上就要過年了。
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和他們一起過年。
從上高中開始,我就開始留校,時隔五年,第一次留下過年,我感覺到,大家都很侷促。
父親和媽媽都不直接稱呼我。
他們知道我不想被叫「招娣」,但又無法以「蘇蓮」稱呼我,顯得太生疏。
但我們也沒有親密到可以給我取小名的地步。
所以他們只會對蘇耀祖說「你姐飯有點少」,「問問你姐要不要橙汁」。
一個月的照顧下來,我和媽媽稍微熟悉了一些。但對於爸爸,作為一直在我生命中缺席的角色,他從來沒有直接和我說過:「你別讀書了,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打工給你弟掙點學費去。」但當我媽這麼說時,他從來沒有為我開過一句口,從來只是沉默,只有沉默。
在某些情況下,沉默即是默認,默認即是幫凶。
我不打算和他們恢復成其他正常家庭那樣的關係,吃完這頓年夜飯,過兩天我就離開了。沒有誰規定家庭必須父慈母孝,父母一定就愛孩子,他們看到我的成長,有的只是愧疚和稀薄的愛。而這些情感我不再需要。
吃過飯之後,爸爸洗碗,我和蘇耀祖去樓下的廣場上放煙花。
仙女棒、大呲花、竄天鼠、加特林……除了點火和分煙火的時候,我們都保持沉默。
煙花真的是很奇妙的事物,它是有生命的,短暫的生命,但卻有著無限的絢爛。它是在大地上誕生的,在地下幾十米的礦層中被挖出,但卻能夠在天空中綻放花朵。
我們的煙花放完,就盯著別人的,看別人放。
在一束煙花在空中炸開的時候,我聽到蘇耀祖說:「姐,對不起。」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比我高了,他偷偷地靠近了我一點點,在我頭上說。
「回去吧,有點冷。」我攏攏衣服,轉身回家。
我知道他很抱歉,在他眼裡,他占了父母的疼愛,占走了我們家的教育資源,即使他頭腦沒我聰明,學習成績不如我。如果當時我的成績沒有那麼優秀,我就沒有書讀,初中畢業就去打工。
前兩天堂姐蘇萍來看我媽,她比我大三歲,早早出去打工,結了婚又離了,甚至都不叫離婚。她結婚的時候還沒到年齡,只是擺了次席,請了些親戚。現在看著很滄桑,還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她的人生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漂泊無依。
我看清了蘇耀祖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中的迷茫、痛苦以及愧疚。
但這都不是他的錯。
雖然他在小時候也跟著我媽喊過我「賠錢貨」,給我扔過石頭,指使著我去干這干那。
但這些本身不完全是他的問題,是他受到的教育驅使他這麼干,因為一個五歲的小孩不可能自學成才創造「賠錢貨」這樣一個名詞,並用它來形容他曾經最喜歡的姐姐。
我不怪他。
他現在也成長得很優秀,是我曾經那個高中的年級第一,在學校還幫助過其他女同學,我的高中老師說他有幾分我當年的模樣。
如果我和他素昧平生,我會喜歡他的。
但當我們被安排上這樣的劇本,我們最好的選擇,就是和平相處。
也許這就是命運。
12
又是擁擠,又是滿是人群,我上了火車。
所不同的是,他們都來送我了,但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我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往前走,拚命往前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根能扎多深就扎多深。
在火車上,我除了吃喝睡,就是在過道上的椅子上看書,以及偶爾抬頭看窗外的風景。
從山巒起伏,到流水人家,再到一馬平川,祖國大地如此遼闊,讓我心醉。
世界本身是如此廣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親自用我的腳步去丈量祖國大好河山,走遍神州大地。
晚上,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個夢。
那時候我才五歲,還沒有蘇耀祖,家裡大人都出去打工,我被丟給爺爺奶奶。
那時候我不上學,堂姐堂哥在讀小學。堂姐讀二年級,堂哥四年級,他們放暑假被送到了鄉下,我爺爺奶奶這邊。出於小孩子炫耀的心理,堂哥教我認字。一個暑假,我認完了堂哥四年級課本上的所有字。
夢裡,堂哥有天神神秘秘地給我看他的筆記本,上面是一首詩:「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他很興奮,眉眼間是止不住地得意:「厲害吧,我寫的。」
小小的我羨慕之餘,也想學著作詩,於是一下午都在偷偷琢磨。
到了晚上,我悄悄把堂哥拉到一邊,給他看我寫的詩:「綠樹小草大鵝,石門溪水房子,馬路大風小麥,夕陽西下,小娃娃都歸家。」當時的我興奮中更夾雜著害羞,因為我實在覺得自己寫得太糟糕,沒有堂哥寫得好。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看後一把把它撕碎,丟進廚房燒火的灶台里。
「這肯定不是你寫的,這是你抄襲的。」他惡狠狠地說。
「不,不是的,」我著急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