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我們的那兩張照片貼在相對的位置,仿佛隔著時光,遠遠相望。
7
臨近年關,我的工作室那邊越來越忙。
工地大約臘月二十七左右就會停工,整個建築行業在年前都忙得團團轉,不僅要清算這一年的帳務,也要交接年後的工程,開年就可以直接開工了。
這天我一早就要去建材中心選鋼材,江逾白把我送到工作室門口之後就回去了。
忙了一上午,甲方那邊覺得原料價格超出預算了,我這邊也就只好臨時改設計方案。
我突然想起去年設計過一個類似的方案,不過當時工作室內部就否掉了,那個方案倒還比較符合現在這個甲方的要求。
我就給江逾白打電話,讓他在書房裡幫我找找當時的文件袋,把設計圖給我拍照發一下。
他應得也快,沒一會兒就給我把照片發過來了。
我把圖紙給合伙人安卿一看,他也挺激動,覺得這方案不錯。
於是我倆就開始興沖沖地重新歸納材料和計算預算。
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吃上飯。
吃飯的時候我才有空看了一眼消息。
結果就看到,在江逾白給我發設計圖後的幾分鐘里,他又給我發了消息。
一張照片,還有兩條文字消息。
【給你找文件的時候碰掉了一個活頁本,這張紙掉出來了。】
【他是誰?】
我莫名其妙,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點開了那張圖。
下一秒,我的動作頓住了。
照片上是一張紙,很普通的活頁本的內頁,但是紙張邊緣已經有些泛黃。紙上的字跡清秀,只有寥寥幾行,卻有好幾處塗塗改改,可見寫下這些文字時作者思緒很混亂。
【八月二十七日,陰。】
【他親了我。】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好想哭,但是我不敢告訴別人。】
【如果我說出來了,以後我還怎麼面對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這則短短的日記至此戛然而止。
再看見這些文字時我的心跳也驟然快了一拍。
這是我的日記。
大概是十年前的日記。
再一回想,當初高中的那個日記本我確實隨手放在書柜上了。那篇日記大概是當時寫完後忘記別進活頁本里了,就夾在裡面,沒想到今天掉出來給江逾白看見了。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我嗚一聲,趴在桌上不知道怎麼辦了。
距離他給我發那條消息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以前我都是消息秒回的,現在好了,他肯定覺得我是心虛不敢回他了。
我正糾結得要命時,微信消息提示音又響了。
我立馬看。
果然是江逾白。
【路嘉善,你好樣的。】
我似乎都可以看見他黑著臉打字的樣子了。
除了大家都還在玩泥巴的年紀之外,他從來沒叫過我路嘉善。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畢竟當初我給他說的是我從沒談過戀愛。
我心如死灰。
戰戰兢兢打了好幾個字,都覺得不好,又刪掉了,搞到最後我是真不敢回他了。
飯都沒吃上幾口,凈顧著糾結這事兒去了。
那邊安卿又催我跟他一塊兒上工地去,我只好硬著頭皮裝沒看見江逾白的消息了。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著,等晚上回家再說吧,他總不能打死我。
8
破罐子破摔的結果就是我一下午都心不在焉,還差點踩到鋼釘上。
從工地回來後,我一邊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一邊準備回家。
結果突然接到宋喆的電話。
宋喆是我嫂子,也就是和路敬慕從校服到婚紗的女朋友。
宋喆是省公安廳警犬基地的訓犬員,前幾天在省外進修,今下午剛回來,結果路敬慕今天一早又出差去了,她就約我晚上吃飯。
「剛開業情侶半價!你就陪我去吧~」她在電話那邊撒嬌。
我費解:「這不應該等我哥回來陪你去嗎?」
宋喆嘁一聲:「他是大忙人,下周才能回來。人家這活動就只有三天,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不是,情侶半價,那我倆也不是情侶啊!」我小聲嘀咕。
「你傻呀!」她咯咯笑起來,「我們假裝情侶嘛!誰說的女生和女生就不能談戀愛了。」
我驚:「嫂子,你還怪機靈嘞。」
正好我也不想回去面對江逾白的質問,索性給他發了個消息:【晚上我跟我嫂子去吃飯,回不來吃飯了。】
他沒回。
估計還正氣著。
於是我硬氣的時間也僅僅只有發消息那一秒,後來一整晚都惴惴不安。
宋喆見我興致缺缺,有點奇怪:「你今晚怎麼回事兒?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看著她疑惑的目光,有點憋不住想傾訴了。
正好她和我哥這麼多年了,關係一直蜜裡調油,戀愛經驗肯定比我豐富,我得讓她給我分析分析。
於是我就重避輕,把這事兒說了一下。
「我惹江逾白生氣了。」我焉噠噠地說。
她倒是有點驚奇:「他還能跟你生氣呀?」
我點點頭:「我感覺他很生氣。剛剛給他發消息說不回去吃晚飯了,他至今沒回。」
宋喆聞言點點頭:「那確實是生氣了。」
她又問:「怎麼惹他生氣的?嚴重嗎?」
「不嚴重......」我試探著,「吧?」
宋喆笑:「什麼叫不嚴重吧?」
我垂頭喪氣:「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了,都快十年了......但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宋喆瞬間抓住了關鍵信息,追問:「是不是你以前的老情債?」
對著她直白的目光,我心虛:「是吧......」
「嗨呀,誰不知道你啊,戀愛都沒談過,能有什麼嚴重的情債。」宋喆聞言倒是鬆了一口氣一樣,「估計就是些小男生小女生的青澀曖昧吧,現在讓江逾白知道了,他吃醋了唄。」
「吃醋嗎?」我有點懷疑。
「肯定呀。」
宋喆笑嘻嘻搭上我的肩:「這事兒好辦,你聽嫂子的,保證今晚就把他哄得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我看向她,有點興奮:「真的?」
「絕對的呀。你看,你哥狗還是江逾白狗?」
我毫不猶豫:「我哥。」
「對嘍!」她笑嘻嘻,「我是幹什麼的?」
我答:「訓犬員。」
「對嘍!你看你哥聽不聽話?」
我回想一下路敬慕在宋喆面前的樣子,連忙點頭:「聽話。」
「對嘍!」宋喆眼裡閃著得意的光:「今天嫂子就來教教你,怎麼訓小狗。」
她這話實在含義豐富,我忍不住有點臉紅,順著話頭問:「啊......怎麼訓......」
她湊近了我,小聲問:「江逾白警服在家沒?」
我不知道她突然問這個什麼意思,還是乖乖點頭:「在的。」
她又問:「那套春季常服呢?就藍色襯衣那一套?」
我想了想,點頭:「在的。」
「那就好辦了。」她笑得曖昧,讓我忍不住後背起雞皮疙瘩。
她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下一秒,我臉爆紅,連連擺手:「這......哎呀......不好吧......」
宋喆捏一把我的臉,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你們夫妻呀,合法的,這有什麼?」
我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麼反駁她,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警服很神聖的......亂穿別人的警服,犯法......」
宋喆聞言,愣了一下,又憋不住笑了:「你懂得還挺多。」
她想了想,突然像想起什麼一樣,朝我狡黠地眨眨眼:「沒事兒,那就不穿他的,嫂子我有門路,今天高低得給你搞一套戰袍來。」
說完她就掏出手機開始聯繫。
我在旁邊如坐針扎,想到她剛剛說的話,又忍不住從臉紅到腳後跟。
半個小時後,我被她拉著橫跨大半個城,到一家店裡拿到了她給我搞來的衣服。
藏藍配色,特別像是警服改過來的,上不遮胸下不遮屁股。
我捧著這套衣服站在店裡面紅耳赤,也不敢抬頭看店裡,因為周圍那些東西我更是看都不敢看。
宋喆開車把我送到小區門口,我都下車了她還搖下車窗朝我笑得賊兮兮的:「嘉嘉加油哦!」
她在後面喊:「祝你今晚訓犬成功~」
我面紅耳赤,捂著耳朵跑了。
9
我剛進小區,就聽見有人叫我。
我一轉頭。
江逾白正跟他們隊里的幾個人在小區的籃球場上打球。
他們七嘴八舌,笑嘻嘻地喊:「嫂子!」
江逾白回頭看了我一眼,沒什麼反應,繼續投籃了。
他的冷淡讓其他人都有點意料不到,也讓我站在原地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本來看到江逾白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都提起來了,像被一隻手攥得緊緊的。
結果他直接無視我,攥著的心總算還是稀巴爛了。
我鼻頭髮酸,有點想哭。
那幾個隊員面面相覷,都有點蒙。
最後孟星跑到我跟前來,傻呵呵地一笑:「嫂子……」
他見我提了好幾個袋子,要來幫我:「嫂子我幫你提。」
想到其中一個袋子裡還裝了宋喆給我買的衣服,我連連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見我手忙腳亂拒絕他,孟星撓撓後腦勺,也就不動了。
他看了看我,又回頭看了看氣壓低沉的江逾白,忍不住試探著問:「嫂子,你跟江副隊,是不是吵架啦?」
我心裡澀澀的,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點點頭:「我惹他生氣了……」
「我說呢,他今天晚上一直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孟星瞭然。
夫妻之間那些事,總歸是說不清理還亂的,我也跟孟星開不了這個口,只好朝他笑笑:「你們好好玩吧,我先回去了。」
「哦哦。」孟星呆呆應了。
我背過身去,鼻頭一酸就忍不住紅了眼睛。
江逾白從來沒有這樣對我。
我知道他是在生氣,或者像宋喆說的那樣是在吃醋。
宋喆說,這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他不是在乎我是不是「貞潔」,也不是在乎我有沒有談過戀愛。他只是吃醋了,要我哄一哄他,再跟他說清楚那個人是誰。
可問題是,我說不出口「他」的名字。
因為「他」,就是江逾白。
我對江逾白的喜歡,大概比他早得多。
小時候對他是又喜歡又討厭。討厭的是他老是嚇唬我,把我逗哭;喜歡的是他又對我這麼真的很好。
從小我就跟在屁股後面「逾白哥哥」地喊。
上初中時正值青澀的感情萌芽階段,那些少女青春文學讀物里,將男生和愛情都描繪得細膩又美好。
也就是在那時候,我突然發現江逾白已經長成了讓我看到就臉紅心跳的模樣。
偏偏他一副不開竅的樣子,見到我還把我當小妹妹,吊兒郎當地搭著我的肩:「逾白哥帶你買糖去!」
我就這樣默默地掩飾著心裡那些莫名滋生的喜歡,像藏著一顆糖,酸甜都只有自己才知道。
江逾白高中畢業後我才升上高中。
他那張貼在「名人堂」的照片我當時就看過了。
我的同學指著路敬慕的照片問我:「嘉嘉,這是你哥嗎?你好幸福啊,哥哥長這麼帥,成績也這麼好。」
我仰頭盯著面前江逾白的照片,連眼神都捨不得往旁邊分一點,隨意地嗯了一聲。
同學又湊上來。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到江逾白的照片,哇一聲:「這個也好帥呀,還是公安大的……這也是你哥哥嗎?」
我哼一聲,帶著點不為人知的羞澀:「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高中三年,我見到江逾白的次數屈指可數。
書山題海的光陰流水中,照片上那個眉眼俊朗的少年,成了我最大的動力。
我總是想著,再優秀一點,再考高一點,進入一個足夠和他比肩的高校。
後來我確實沒有讓自己失望。
高考完後的那個暑假,記憶里都是陣陣蟬鳴。我一邊學車,一邊每天都在心裡計算著江逾白放假的時間。
結果那個暑假他因為實習,回來得特別晚,八月中旬才有幾天假期。
我見他那天是路敬慕約的一起吃飯,還有其他幾個發小。
那天晚上他們都喝多了,開車的任務就落到了我這個剛拿駕駛證沒多久的新手身上。
我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轉頭一看,副駕駛上的江逾白靠著車玻璃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安全帶還沒系。
我推了推他,輕聲喊:「逾白哥,安全帶。」
他沒什麼反應。
聽著後排幾個人已經睡得鼾聲微微,我想,那我幫他系一下安全帶也沒人看見吧?
我紅著臉湊過去摸索到了安全帶,剛緩緩拉出來一截,江逾白忽然睜開了眼。
我們的臉挨得很近,我甚至能看見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酒精作用而一片霧蒙蒙,像是意識並不清醒。
他帶著微微酒氣的鼻息落在我臉上,呼吸交纏間,氣溫急劇上升,我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
下一秒,他微微仰頭,溫熱的唇貼了貼我的嘴角,一觸即分。
他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語調模糊,像是做夢時的呢喃:「你要等我……」
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他說完這話像是又斷了片兒,靠在窗玻璃上睡了。
只有我,保持著那個姿勢許久。
安靜的車廂內,我心跳如雷。
10
我前腳剛回家,抱著衣服進了浴室,後腳江逾白就進門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那一瞬間就好像下水道里見不得光的老鼠,站在浴室里生怕他發現我。
我屏氣凝神,聽他的動靜。
鞋櫃發出清脆的開合聲,他在玄關邊換鞋。
腳步聲近了,他向臥室走來。
開衣櫃的聲音,他在拿換洗衣服。
腳步聲又走近了,他握了握浴室的門把手。
我連忙出聲:「我在洗澡!」
他沒出聲,腳步聲又漸漸遠去,應該是去另一個浴室了。
我鬆了一口氣,打開了熱水器。
快速洗了個澡,我面紅耳赤地穿那衣服。
看著版型就小的衣服一上身果然緊繃,襯衣的設計更是讓胸口的春色都呼之欲出。
我站在浴室里看著鏡子。
剛剛洗完澡還沒散去的熱氣氤氳里,鏡子前的女人長卷髮,眸色瀲灩,身材婀娜,像是一枝含苞的玫瑰。
我努力壓著心裡的羞恥,不斷做著深呼吸給自己加油。
我關掉了臥室的燈,只留了床頭一盞光線柔和的夜燈。
外面的水聲停了,很快,浴室開門聲響起,隨後就是漸近的腳步。
我躲在門邊,心跳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門開了。
我踮起腳從背後捂住了江逾白的眼睛。
出於刑警的直覺,我貼上去的時候,他瞬間戒嚴,背部肌肉緊繃,但下一秒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就好像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也不掙扎,就那樣站著。
我朝他耳邊輕輕呼出一口氣,感覺到他微微瑟縮了一下,另一隻手順著他堅實的背脊一路輕輕撫上他的肩。
他伸出一隻手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腕,聲音生硬:「你幹什麼?」
我鬆開了捂住他雙眼的手,食指順勢從他的鼻樑一路輕輕劃到嘴唇,我仰著臉朝他眨眨眼:「給你道歉啊!」
江逾白垂眼看著我,睫羽低垂,眼裡一片晦暗,情緒不明,像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的反應實在平淡,平淡到我心裡都打起了鼓。
我強裝鎮定,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撅起嘴哼道:「不喜歡算了。」轉身作勢要走。
下一秒,被他拽著手腕猛地拉進了他懷裡。
他低下頭,一手掌著我後腰,一手抬起我的下巴,暴風驟雨一般地吻落了下來。
他喘息聲性感:「跟誰學的?」
我眼淚汪汪,哪有力氣回復他。
他摟著我的腰把我抱起來,我順勢雙腿纏上他的腰,手摟上他脖頸,我們的視線一下子平齊,我甚至隱隱高了他一些。
江逾白微微揚起臉,輕輕地,像挑逗一樣吻了吻我下巴,再問:「誰教你的?嗯?」
身體緊貼,熱氣蒸騰出濃郁的沐浴液清香和對方身上獨特的氣息,曖昧的氛圍瞬間達到了頂峰。
我手貼在他後頸,低著頭看他的臉,也不直說:「你不喜歡嗎?」
他眸光微閃,倒是笑了。
下一秒我被拋在床上,他的身體壓了上來:「喜歡,喜歡得要瘋了......」
他摟著我的腰,緊得讓我喘不過氣,好像要把我塞進身體里。
他占據著主導權,引領著我身體的每一個戰慄和顫抖。
情慾正濃,我意識模糊時,他忽然放慢動作,一手握著我散開的長髮,一手握著我的腰,慢悠悠狀似無意間又問了那個問題:「他是誰?」
我哼哼唧唧:「你......」
那天晚上江逾白是真喝斷片兒了,對那事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聽我這麼說當然以為我亂說的,在騙他。
他冷哼一聲,俯身發泄一樣咬了咬我的肩頭:「小騙子......」
「你那時候喜歡那個人是不是?」
我顧不上多想了,嗯嗯地應著,又反手去抓他的手腕:「你別生氣......」
他好像更生氣了,慾海翻湧,要把我沉沒。
他陰沉沉地問:「現在還喜歡?」
我快哭了,嗚咽著拚命搖頭:「不喜歡了不喜歡了......慢一點......」
他一手過來握著我下巴帶著我轉過頭來,俯身親了親我的嘴角,聲音低沉像在給我下蠱:「只能喜歡我,知道了嗎?」
我點頭,哼哼著說好。
他摸了摸我的臉,終於滿意,如我所願般放緩了動作,喟嘆般輕聲喊:「乖寶寶......」
11
那天之後,我和江逾白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過那張日記紙和那個神秘的「他。」
這事兒之後,好像反而我們的關係更親近了些,一些親昵的動作越來越自然。
臨近年關,江逾白警隊里的瑣事本就多了起來,更別提前兩天鬧了個電信詐騙的案子,順藤摸瓜牽出一長串惡性團伙和網站,整個刑警大隊的人都臨時通知到崗加班。
我也忙,工作室,工地,建材市場,三點一線。
於是我和江逾白又是一段聚少離多的時間。
他有的時候忙得太晚了就住在警隊宿舍里,偶爾回來了也是深更半夜,一個人洗了澡就輕手輕腳鑽被窩裡。
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發現被他摟在懷裡,等第二天起來,他又早就走了。
不過他閒下來就會給我發微信。
發的都是些閒話,或者是報備他去哪兒了吃啥了見了誰。
我也不明白,我們明明不久前還是不熟的狀態,怎麼突然就真像在談戀愛了一樣,熱戀期來得還無聲又自然。
這天晚上江逾白難得回來挺早,我們一起吃了個飯,本來還在沙發上看電影的,看著看著就滾到床上去了。
剛脫下我的裙子,那邊我的手機就開始拚命響。
他拽著我手腕不讓我走:「別管。」
我擔心是工作室的事情,執意要去。
江逾白沒辦法了,把我按在床上,他起身去拿手機:「地上涼,我給你拿……」
我坐起身,看著他走到桌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下一秒他直接接起來了:「媽?」
我伸手要手機:「哪個媽?」
他慢悠悠走過來,也沒把手機給我,反倒是朝著我攤開的掌心拍了一巴掌。
我瞪他,他笑,然後繼續漫不經心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大晚上的,你猜我們幹嗎呢?」
這說話的語氣,都不用猜就知道電話那頭是江逾白的媽媽王丹蕾女士——以前是我乾媽,現在是我媽。
我的臉驟然一熱,沒想到江逾白在王女士面前敢這麼不著調,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就要去搶手機。
江逾白一邊躲一邊繼續講電話:「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不是一樣的?」
「萬一你倆背著我密謀怎麼辦?」
「媽,有啥事你快說吧——路嘉善跟我搶手機呢……」
「奧,明上午是吧?」
他終於騰出空來看我:「你明上午有空沒?」
我揪著他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瞪他:「關你什麼事?」
他面不改色:「我媽問的。」
我盯著他,見他神色不像作假,這才惡狠狠地答:「有空!」
他轉頭對著電話說:「媽,她有空……明天一早我開車送她過去……行了啊沒啥事兒了,掛了。」
然後他把電話往小沙發上一丟,就過來抱我了。
我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我媽說明上午帶你去逛街,她要給你買包買衣服。」江逾白說。
我還記著他剛剛搶我手機的事,使勁偏頭不給他親。
鬧了半天,拗不過他勁大。
江逾白正喘著氣脫衣服,我突然感覺下體一陣熱流湧出。
我一把抵住了他肩膀:「等下。」
他聲音有點啞,抓住我手腕捏在手心裡:「怎麼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往廁所一鑽。
果然是。
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內分泌有點失調,大姨媽提前來了。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最破防的是江逾白。
他一個人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來。
出來之後還臭著臉。
我偷偷笑。
他臭著臉瞪我一眼,又臭著臉去廚房煮了碗紅糖水,最後臭著臉遞給我:「快喝,喝了睡覺。」
他這樣子實在是好笑。
第二天一早,他送我去王女士那邊。
我來大姨媽這幾天一般不痛,不過就是很嗜睡,身上也沒力氣。
江逾白見我哈欠連天,問我:「要不我跟媽說一聲你不去了,你在家裡待著?」
我搖頭:「不要……我好久沒逛街了,正好今天跟乾媽去逛。」
結婚之後其實我還是不太習慣喊王女士媽,經常脫口而出就是乾媽了,幸好她也不計較這些,她說反正命里都是她姑娘。
江逾白也就沒再說什麼,叮囑:「那你注意別喝冷的,累了就歇。」
我打個哈欠:「知道啦……」
他見我這精神不振的樣子也是沒轍了。
出門前他蹲在我跟前幫我穿鞋。
剛要套襪子,他捏了捏我光裸的腳踝,突然說:「改天給你買兩條小金足鏈戴戴,你腳白,戴那個肯定好看。」
我故意逗他:「就只買小金足鏈啊?」
他抬眼盯我兩秒,笑了,一邊給我套襪子一邊點頭:「那不能啊。什么小金項鍊,小金耳環,小金戒指,看你喜歡什麼。」
我毫不猶豫:「都喜歡,怎麼辦?」
他故作深沉嘆口氣:「孩子喜歡就給她買唄,還能怎麼辦。」
我被逗笑了,沒穿襪子那隻腳往他胸口輕輕一踹:「養閨女呢?」
他抓住我的腳,用掌心捂了捂才套上襪子,撇撇嘴,並不贊同我的說法:「就算有閨女也肯定不能是你這個待遇。」
他慢悠悠地說:「孩子的地位怎麼也不能高過媽啊!」
他系上鞋帶,起身拉著我的手把我從沙發上帶起來:「走吧,孩兒他媽,送你找孩兒他奶一起去買你的小金項鍊,小金戒指,小金足鏈……還有……」他頓了頓。
我忍俊不禁:「還有小金耳環。」
12
和王女士逛完街之後,她說前段時間有朋友送了點名貴的補藥,她一大早就給我買了只老母雞燉上了,讓我中午跟著她回家去吃飯。
我樂呵呵地去了。
吃完飯之後王女士要睡午覺,我也有點犯困,就去了江逾白的房間午休。
雖然我們現在單獨搬出來住了,但是他的房間王女士也常常打掃,裡面很乾凈,被褥都是剛換的。
我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這一覺倒是睡得很舒服。
起來之後一看手機,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江逾白一個小時前給我發微信,問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