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調監控,是我做的。
「怎麼了,爸爸媽媽不滿意嗎?」
眼前,副駕座椅被黃澄澄的往生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乍看,像是一個黃色紙人坐在上邊,陰氣逼人。
我做出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爸爸媽媽嫌我生理期晦氣,我怕會帶來霉運,所以去問老闆有沒有可以驅邪祟的東西。
「老闆說,這種紙能祈福消災,指引方向,功德無量。
「我花好多錢買的,就想讓爸媽坐車安心。」
婆婆徹底瘋癲:「這是往生紙!指引的是極樂世界,你是想讓我們死啊!」
爸爸媽媽聽到我們的動靜,著急跑了過來。
了解前因後果後,媽媽憋笑快憋出了內傷。
爸爸掐著自己大腿道歉:
「老哥,這事是我女兒做得不對,今晚我送她回去,路上一定好好教育。」
我和爸媽手挽手,憋著氣回到車上。
車門一關,三個人笑作一團。
回去的時候,媽媽開車,我坐副駕。
爸爸讓我趕緊考駕照,拿到本本就獎勵我一輛車。
媽媽埋怨自己沒有好好打聽公婆的為人品行,害我遇上了一對奇葩公婆。
兩人勸我離婚。
我搖搖頭。
許家偉追我四年,我被他的執著和專一打動,與他結婚。
他家條件不好,我爸媽又是送房又是送車又是為他安排工作。
他啥也沒幹,山雞變鳳凰。
這樣好的婚姻,許家偉能輕易捨棄?
離婚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不過。
與人斗,其樂無窮。
這場較量,我不一定是輸家。
5
當天晚上,我都睡下了,許家偉他們才回家。
原來,公公婆婆擔心放了往生紙的車不安全,不肯坐車。
兩人又不捨得花兒子的錢打車,硬生生地走了回來。
夜裡,只聽呻喚聲此起彼伏,樂得我覺都睡不著了。
見我醒著,許家偉將手搭在我的腰上,像只小狗蜷縮在我懷裡。
聲音軟軟地問我:
「珍珍,咱們結婚了,你還沒有拜族譜,等有空了回趟老家吧。」
老公的家庭非常重視傳統禮教,戀愛時提過好幾次要把我的名字寫進他家族譜。
現如今,我對上族譜這件事沒有一點興趣。
但是,我需要去他的家鄉,辦一件大事情。
我點頭應允:「好的,我隨時有空。」
見我答應,許家偉很開心,又猶猶豫豫地試探道:
「珍珍,不瞞你說,其實我爸有前列腺炎,坐在副駕上更舒服些。
「去家鄉要 4 個多小時的車程,你能把副駕讓給他嗎?」
看著許家偉小心翼翼的眼神,我拍拍他的臉:
「當然可以啦。」
次日,婆婆不知從哪搞來的「神仙水」,將車子裡里外外擦洗了好多遍。
又在艷陽高照的日子,把車子暴曬了一整天。
總算安心了一些。
回老家的那天,我被公公關門的聲音吵醒。
一看時間,清晨 7 點鐘。
我們約定 8 點出發,公公這麼早出去做什麼?
我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見公公去了車庫,打開副駕,認認真真檢查了起來。
看來公公上次被嚇得不輕,至今仍心有餘悸。
但,同樣的手段,我怎麼會用兩次呢?
我折返回家,悠閒地吃了早餐,才和婆婆、老公一起下樓。
而公公為了提前霸占副駕,這一個多小時一直待在車裡。
想起答應老公的要求,我自覺坐到了後排。
還貼心地將灌在保溫杯里的豆漿遞給了沒有吃早餐的公公。
6
車開了半個多小時,本來雙腿岔開的公公默默地蹺起了二郎腿。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公公的鬢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家偉,還有多久到服務區?」
許家偉總算髮現了公公的異常,壓低聲音問道:
「爸,你的病又嚴重了嗎?」
公公痛苦地點點頭,許家偉猛踩油門,一路疾馳,直奔服務區。
解決了燃眉之急,公公一臉暢快地回到了副駕駛。
我及時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爸,還有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呢,這瓶水您拿著喝。」
公公猶豫著接過水,放在了杯架上。
然而,儘管一口水沒喝,可沒過多久,公公的腿又不知不覺地蹺了起來。
這次,離服務區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公公的臉憋得黢黑,額頭上青筋暴起,褲子都被手心裡的汗浸濕了。
婆婆越看越擔心,忙翻出一隻空飲料瓶:
「掌柜的,不行你用這個方便一下,別把自己憋壞了。」
我眉頭一皺,馬上反對:
「那怎麼行,爸爸是我的長輩,而且男女有別。
「再說,爸爸若是真要在前排做什麼,別說來往的車輛看得一清二楚,我坐在後排也看得真真切切……」
「閉嘴!」
公公怒不可遏地打掉了婆婆手中的空瓶子,怒拍中控台:
「給老子停車!」
許家偉為難地說:
「爸爸,你再堅持一下,車流量大,停車很危險的。」
公公不管不顧:
「老子堅持不住了,給老子停車!」
眼看許家偉不為所動,公公試圖去搶方向盤。
車子猛地向右傾斜,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許家偉怒吼道:
「你要害死我們嗎,好,我停車!」
幸虧前邊不遠有一塊應急區域,許家偉把車停了下來。
公公從副駕跳了下去,此時也顧不得體面了,站在路邊就是一頓盡情揮灑。
排空了尿液,公公總算冷靜了下來。
許家偉勸說道:
「爸,要不你還是坐後排吧,用飲料瓶應個急,高速路上停車真的很危險。」
公公沉默了幾秒,徹底泄了氣,不情不願地和我換了位置。
我如願坐回了副駕。
由於車裡悶,路途長,公公口渴難耐,忍不住喝了一瓶礦泉水。
沒一會兒,公公又開始躁動起來了。
這次,連婆婆都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你這前列腺炎越來越嚴重了,平時讓你看大夫,你好面子不聽勸。
「現在好了,尿頻尿急尿不盡,回趟家都不消停。」
公公又羞又氣:
「你他媽瞎咧咧什麼,信不信我扇死你?
「老子憋不住了,快把那個空瓶子給我!」
褲子解到一半,公公猛地踢了一下我的座椅:
「我警告你,不要回頭看,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我忍著笑:
「好好好,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您得了嚴重的前列腺炎,也不會說你當著家人的面解小便。」
話還未說完,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水流聲,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尿騷味蔓延開來。
我嫌棄地捂住口鼻。
公公的臉臊成了紅蘋果:
「不知道咋了,今天的尿格外多。」
我暗笑。
當然是我的功勞了。
結婚前,我和許家偉去體檢。
做 B 超時,護士給了我兩顆利尿片,我當時沒有用,隨手塞進了口袋。
後來得知公公前列腺有問題,又料到他一定會再次爭奪副駕的位置。
所以,我乾脆將利尿片分別加在了豆漿和礦泉水中。
公公不是瞧不起女人嗎?
不是認為男人高高在上,女人就該為男人服務嗎?
那我就讓他在女人面前出醜。
把他大男子主義的尊嚴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7
到達目的地時,公公尿滿了 5 個飲料瓶。
他狼狽地讓婆婆把瓶子扔進了垃圾桶,接著又恢復了以前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
在飯店吃飯時,我藉口上廁所,去了一趟村委會。
再次回來,包廂里多了幾位許家偉的叔叔伯伯。
大伯熱情地向我打招呼:
「你就是家偉的媳婦吧?聽說你爸是大學教授,你媽開公司?
「家偉有本事啊,能娶到你這麼優秀的媳婦。
「你們來得正好,族裡計劃修繕族譜,剛好把你的名字加進去。
「你家裡有錢,作為許氏新人,這次可得出把力。」
我笑一笑,不置可否。
吃完飯,我在眾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許氏祠堂。
院門大敞著,裡邊圍了不少人。
我剛要跨進門檻,卻被人厲聲喝止住了。
一位留著山羊鬍的老爺子走過來,嚴肅地說:
「婦道人家不能走祠堂正門,讓你掌柜的替你上香。」
我白眼翻上了天。
許家偉趕忙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三根香,快步進了祠堂。
上完香,我從側門進入了祠堂院內。
三拜九叩後,宗族長輩們開始商議我的入譜事宜。
入譜費 600 元,沒有人問我的意見,公公直接替我做了決定:
「錢是小事,壯大宗族為大,把她名字加上去。」
一位戴著眼鏡的爺爺問了我的姓氏,找到許家偉的名字,口中念念有詞:
「那就是許顏氏,彥頁顏……」
眼看眼鏡爺爺提筆就往許家偉名字旁邊寫,我出聲打斷了他:
「我就不能獨自占一個格子嗎?
「還有我不叫許顏氏,我的名字是顏珍珍。」
公公用力敲了幾下桌子:
「這裡是你說話的地嗎?你嫁到咱家,才有資格進族譜,寫個姓氏就不錯了!」
我怒從心起,剛要爭辯,旁邊的大伯趕忙出來打圓場。
「入族譜是好事,凡事有得商量,是不是?」
大伯看著我:
「侄媳想寫全名也不是不可以,剛好要修繕族譜,你出個兩萬塊,把你全名寫上去成不成?」
我還未發話,周圍的人反倒議論上了。
「這怎麼成,從古至今,族譜上沒有寫女人全名的先例。」
「就是,她一個外姓媳婦,本來就是男人的從屬,寫了全名不就亂套了?」
「各位長輩不要激動,修族譜耗資甚大,只要她誠心,咱們可以通融通融嘛。」
「那 2 萬太少了,至少得 6 萬。」
有幾位長者點點頭,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大伯對公公說:
「侄媳能入族譜是好事,以後要受後人供奉的,你們家這次出了大力,祖上會格外庇佑的。」
公公笑容滿面:
「能為家族出力,我甚感榮幸啊,6 萬塊不算多,我家出了。」
眼前突然遞過來一個收款二維碼。
我微笑著把手機推到公公面前:
「剛才是他說要出錢的,我可沒錢。」
公公氣得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