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了抓頭髮,說了一句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謊言。
「應該是吧。」
「昨晚宴會上周助理喝醉了,吐了一身,剛好她的常服在車裡,我就讓服務生帶她去換衣服了。我沒想到那個服務生為了圖方便,居然就在車裡給周助理換了衣服。」
「當然,這也是周助理的失職才導致這樣離譜的誤會。」
越往後說,我的音量越高。
似乎這就是事情的原貌。
可江晚不買帳。
她依舊是那副表情,甚至嘴角還仰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然後是沉默。
長久的沉默。
我被她盯得有些心煩了。
就在我再度準備開口的時候,江晚輕笑出聲。
「是嗎?」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愣了一下,「處理什麼?」
江晚把手裡的蕾絲內褲扔到我手邊。
轉身,開燈。
房間驟然亮起。
我才看清江晚的眼圈是紅的,身體是緊繃的。
她站在床頭,歪頭看我。
「一個毫無邊界感,在老闆車上換衣服的助理,你打算怎麼處理?」
10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又稍稍落下了一些。
江晚這樣問,至少說明她還沒有太愚蠢。
她還是懂得適可而止的。
她和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是一樣的。
想旁敲側擊,讓我和外面的鶯鶯燕燕斷乾淨。
然後再繼續相安無事的過下去。
她到底還是愛我的。
在面臨我出軌的事實下,她也只是小發雷霆。
就像是一塊小石子掉進了平靜的水面,只盪起了輕微的漣漪。
想到這裡,我心裡忍不住竊喜。
男人一生莫過於金錢、權利、女人。
如今我都有了。
甚至兩個女人都願意為了我,容忍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但情人到底和妻子是不一樣的。
情人是用來消遣玩樂的。
妻子不一樣。
我可以不愛她,但我不能離開她。
因為我們之間的一些東西,分量不比愛情輕,我沒辦法忽略它們。
我拿起床頭櫃的手機,給人事部的負責人打了一通電話。
嘟嘟幾聲後,電話被接通。
我壓抑著嗓音。
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無波無瀾。
「通知周助理,下周一不用來上班了。」
11
濕地公園裡。
我坐在露營椅上看著正在放風箏的母女。
我的身旁停著兩輛車。
一輛是我的黑色邁巴赫。
一輛是江晚的粉色雷克薩斯。
我不由想到了剛才在車庫裡的時候。
可能是心懷愧疚吧,在江晚離開客房後,我就跟著下樓了。
我幫著她把露營的東西搬上車。
把車子裡里外外擦乾淨後,發動車子等著她們母女出來。
可江晚出來時卻牽著女兒徑直走向了她的那輛車。
我下車攔住她,示意讓她上我的車。
她卻冷著臉後退一步,避開了我的觸碰。
車庫裡很安靜。
導致她原本不大的聲音異常洪亮。
「太髒了。」
我伸出去的手懸在空中。
我知道,這是她在給我耍小性子。
以前江晚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對什麼都淡淡的。
這還是她鮮少給我發脾氣。
這樣的江晚,竟讓我覺得有些可愛。
我轉身,打算去抱女兒。
江晚卻抬腳橫在我和女兒中間。
這讓我覺得她有些過了。
我蹙眉看著她,但在孩子面前,我並不想和她爭吵。
於是我就任由她橫在我和女兒中間。
我彎腰對著女兒笑。
「歡歡,坐爸爸的車好不好?」
女兒是比較粘我的。
每次我回家,她都跟在我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
可現在她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江晚。
最後選擇牽住了江晚的手,拒絕了我。
「媽媽的車上有我最喜歡的布娃娃,我要坐媽媽的車。」
歡歡的話音落下,我看見江晚的嘴唇微微勾起。
她彎腰將歡歡抱起。
大步從我身邊離開。
連一個眼神都未曾給我。
這讓我覺得有些不爽。
我都已經按照她的要求開除周晴了,她還要怎樣?
「響了很久了,不接嗎?」
思緒被江晚突然的提醒聲打斷。
我這才發現周晴來了電話。
那個明晃晃的備註像一擊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我的臉上。
「晴晴小寶貝」。
這讓我之前在家裡的所有狡辯都變成了笑話。
我看見江晚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她視線從我的手機上挪開,看向不遠處還在放風箏的歡歡。
語氣很輕。
「歡歡已經識字了,也懂一些大人之間的關係。」
江晚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她俯身拿起一瓶礦泉水,朝歡歡走去。
我愣了愣,接通了電話。
還沒等周晴開口,我就壓著怒火質問她。
「誰讓你擅自改備註的?」
「昨晚那條內褲是你故意藏在車裡的對嗎?」
「周晴,你越界了。」
「就這樣,到此為止,別再給我打電話,別打擾我的家庭。」
電話那頭,周晴在哭。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
只說以後不會了。
聽到她的哭聲,我頓時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了。
我揉著眉心,安撫她。
「這段時間先別聯繫了,我給你一筆錢,你出去旅遊散心。」
「等她疑心消了,我再來見你。」
「好了,寶貝,別哭了,我心疼。」
12
那天之後,我和江晚之間好像有什麼變了。
又好像什麼也沒變。
她依舊做著她平時的事。
做家務,接孩子。
晚上依舊會做好飯,等我回來吃。
我們會像以前一樣聊天,輔導歡歡寫作業。
我甚至比以前回家更早了。
可到底是哪裡變了呢?
吃完晚飯後,我主動幫著江晚收拾碗筷。
收拾碗筷的時候,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晚。
幾乎是一瞬間,江晚扔下了手裡的筷子,轉身衝進了廚房。
我以為她怎麼了,放下碗後跟著她進了廚房。
我看見她在瘋狂的擠洗手液,水龍頭的水嘩嘩響,江晚像是瘋了一樣的用力搓手。
白皙的手,被她搓得發紅。
這一瞬間,我恍然大悟我們之間有什麼變了。
江晚變得厭惡的觸碰。
哪怕是這樣輕微的,不小心的觸碰。
她都厭惡至極。
這讓我覺得惱怒。
距離我和周晴的事,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里,我和周晴沒有任何的來往。
周晴雖然中途找過我幾次,但都被我拒絕了。
一開始我以為江晚只是跨不過心裡的那道砍。
我給她時間。
畢竟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她。
可凡是都要有個限度。
一個月了,她依舊是那副清心寡欲,不肯讓我碰的樣子。
難不成我這輩子都要守著她這樣一個木頭過日子嗎?
江晚洗手的動作徹底激怒了我。
她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臉,她覺得我噁心。
我衝過去關掉水龍頭。
又反鎖了廚房門。
等我反鎖好門,轉身時,江晚又已經把水龍頭打開了。
這讓我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撲過去,不顧她的反抗,將她壓在灶台上,俯身去吻她的耳垂。
江晚瘋了一樣捶打我。
甚至是嘶吼。
「顧銘,你放開我!」
我卻絲毫沒有要鬆開她的打算。
我甚至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擺。
「江晚,你裝什麼清高?」
「我都已經把周晴送走了,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今晚你要麼順從我,要麼就離婚!」
13
說著,我已經撕開了江晚的睡衣。
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的那一瞬間,她給了我一巴掌。
「啪!」
我的臉被她打得偏起。
我愣了一下。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晚已經拿起了旁邊的菜刀。
刀尖對準我的下半身。
她髮絲凌亂,笑如鬼魅。
「顧銘,你也配提離婚?」
「你有什麼資格提離婚?」
「你以為我不想和你離婚嗎?我特麼早就想和你離婚了!和你多待一秒,我都覺得噁心!」
「可我不會和你離婚,至少不會同意你提出來的離婚!」
看著雙目猩紅拿著刀亂揮舞的江晚。
我恍然想起最初發現那條蕾絲內褲時的她。
她很冷靜,不吵不鬧。
只是讓我把周晴開除了。
後來露營的時候周晴給我打電話。
她依舊冷靜。
甚至面無表情的提醒我不要讓女兒知道。
那時候我還以為江晚是不敢和我吵。
她害怕失去我。
所以一直在委屈求全。
可是現在,她發狠甩了我一耳光。
又對著我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才恍然大悟。
她那不是害怕失去我。
她只是不屑和我吵。
她只是覺得我噁心,我不配勾起她的情緒波動。
門外,歡歡被廚房裡的動靜嚇哭了。
她拍打著門。
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媽媽。」「媽媽。」
女兒的哭聲讓廚房裡的兩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我開門。
歡歡站在門口哭成了淚人。
我張開手,想用擁抱安慰她。
可歡歡卻推開我,徑直撲進了江晚懷裡。
「媽媽,不哭。」
「爸爸凶媽媽,歡歡不要爸爸。」
我的心猛然下沉。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著歡歡,呼吸急促。
「歡歡,你說什麼?」
歡歡在江晚懷裡看我,眼睛濕漉漉的,卻異常堅定。
「爸爸凶媽媽,我不要爸爸!」
「我只要媽媽!」
江晚忽地就笑了。
她放下菜刀,抱起歡歡。
溫柔的擦掉歡歡小臉上的淚痕,柔聲安撫。
「歡歡乖,媽媽也只要你。」
14
我愣在原地。
直到江晚抱著歡歡從我身邊經過,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剛才的一切都是江晚的計謀。
或者說江晚這一個月對我的冷淡疏離,都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為了激怒我,為了讓我無法忍受後當著女兒的面強迫她。
為了刺激女兒在爸爸媽媽之間做出選擇。
歡歡今年五歲了。
如果上了法庭,她完全可以自己選擇跟誰生活。
這讓我失去了一個捆住江晚的籌碼。
15
我從沒真正打算和江晚離婚。
即便我不再愛她。
我也不會和她離婚。
所以幾天後,我決定和她開誠布公的談談。
我不再掩飾我和周晴之間的事。
我承認自己出軌。
承認自己確實短暫的愛上了別人。
最後我說:「你如果覺得不公平也可以去找一個。」
我知道,江晚她不可能去找別人的。
即便她不愛我,她也不會去找別人。
她有潔癖。
不管是生活,還是感情。
聞言,江晚放下書,眼神嘲諷的看向我。
「顧銘,你說完了嗎?」
她太冷靜了。
冷靜得讓我氣憤。
在決定和她好好談的時候,我把歡歡送去了父母家。
現在家裡只有我和江晚,我也沒有必要演下去。
我拍案而起,雙手叉腰,怒不可遏。
「我已經讓步了,你還要怎樣?」
「江晚,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你做到一個妻子該做的事了嗎?」
江晚依舊錶情輕蔑,甚至嘴角還帶著笑。
看著江晚臉上的笑,我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我伸手去抓她反扣在茶几上的手機。
卻被江晚先一步拿走。
她並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對著電話那頭詢問。
「這樣算主體清晰嗎?」
「這算他主動承認婚內出軌嗎?」
16
我恍然大悟。
難怪她剛才那麼突兀的喊出我的名字。
原來從談話開始,她就一直在和律師打電話。
甚至不止是律師。
因為我看見了她的手機螢幕。
那是一個微信的電話群聊。
裡面還有我的父母,和當初我們婚禮上的見證人。
江晚掛斷電話,淡漠的看我。
她開始一一回答我的問題。
「你指的讓步是什麼?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出軌的嗎?」
「我確實有責任。我錯就錯在當初答應了你的追求。」
「顧銘,你口中指的一個妻子該做的是什麼?和周晴一樣委身求歡,穿合你心意的情趣內衣來迎合你牲畜一樣的慾望嗎?」
我看著眼前的江晚有些恍惚。
下意識想要反駁,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覺得有些惱火。
「江晚,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咄咄逼人,你還有半點像從前嗎?」
「我原本想和你好好談談,可你卻耍心機,錄音、打電話。我們之間可還有半點信任可言!」
「噗嗤。」江晚笑了。
「信任?」
「你都出軌了,還有什麼臉給我談信任?」
「顧銘,你忘了嗎?從一開始我就是這樣,我們是在辯論賽上認識的,認識的第一天我就是這樣咄咄逼人。」
「我一直沒有變,變了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你。」
我頓時啞口無言。
那段塵封多年的記憶重新浮現。
大二那年,我第一次參加學校的辯論賽。
辯論題目是:背叛過自己的朋友,值不值得再給一次機會。
我是正方。
主張值得。
江晚是反方。
主張不值得。
她在辯論場上鏗鏘有力的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那場辯論賽反方勝。
我對江晚有了很深的印象。
我開始追求她。
告白時,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江晚,和我在一起吧,我給你一場絕對忠誠的戀愛。」
結婚時,我主動在婚禮現場立下字據。
這輩子不會背叛江晚,不會做出傷害江晚的事,我將永遠忠誠於江晚。如有背叛,我願意凈身出戶。若未來我們有孩子,我也自願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這些年江晚收起了身上的鋒芒,為了襯出我在事業上的卓越。
我卻忘了她原本光芒萬丈的模樣。
覺得她變得寡淡無趣。
如今她稍露鋒芒,我便又回到了當初在賽場上那樣,無處反駁,一敗塗地。
江晚見我目光游離,發出了一聲淡淡的譏諷。
我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