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遭入室搶劫後,我們躲在衣櫃里等警察。
爸媽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養女忽然咳嗽了一聲,他們大驚失色,急忙把我推了出去。
「爸爸,媽媽!」
我害怕的失聲痛哭,媽媽卻氣急敗壞的罵我,「嚎什麼嚎,等下壞人來了我們全都要死。」
我呆呆地看著躲在媽媽懷裡的沈心悅,停止了哭泣。
爸爸有些愧疚的哄我,「阿阮,那些叔叔是我們的朋友,你去陪他們玩會,過會我們帶你走。」
「姜叔叔,但是那些人帶了刀……」
沈心悅未出口的話語被爸爸的眼神嚇住。
我這才知道,爸媽選了她,放棄了我。
可後來,那個抬抬手就能讓黑白兩道為之震動的教父,將我抱在懷裡輕哄時,他們卻哭著讓我回家。
教父問:「你要跟他們走嗎?」
我搖了搖頭,「我已經有新爸爸了,我不要他們啦!」
……
我被猛地推出衣櫃。
後腦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疼得我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門外,幾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身上畫著奇怪的圖案,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下意識回頭,看向那扇留著縫隙的櫃門,正對上媽媽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
她死死捂著養女沈心悅的嘴,將她緊緊護在懷裡。
沈心悅像只受驚的兔子,瑟瑟發抖,但那雙眼睛看向我時,嘴角卻彎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爸爸悶悶的聲音就先從柜子里傳了出來,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進我的心裡。
「大……大哥,用她來抵帳。」
「你們把她帶走吧,求你們,別傷害心悅。」
我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然後轟然崩塌。
原來,這不是什麼入室搶劫,我只是一個被明碼標價,用來抵債的商品。
一個男人走上前,粗暴地揪住我的頭髮,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我沒有哭,也沒有喊,只是死死地盯著那道門縫。
因為我知道,我再怎麼哭喊,我的爸爸媽媽都不會來救我。
我看見,那個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丟進了柜子里。
而我的爸爸,此刻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連連點頭哈腰。
看來,我被賣了一個不錯的價錢。
媽媽終於鬆開了捂住沈心悅的手,轉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安撫她受驚的心。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再看我一眼。
我,被他們毫不猶豫地丟棄了。
男人拽著我的頭髮,像拖著破麻袋一樣,把我往外拖。
我的後背擦過粗糙地面,火辣辣地,可我感覺不到疼。
在被拖出家門的瞬間,走廊的燈光照亮了門縫裡那張臉。
沈心悅正透過那道縫隙看著我,她的眼神里不再有偽裝的驚恐,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炫耀。
咣當一聲。
我被丟進破舊麵包車裡,濃重的煙味和汗臭瞬間包裹了我,熏得我幾欲作嘔。
我沒有哭,眼淚在被推出衣櫃的那一刻,就已經流乾了。
我靠著冰冷的車壁,一遍遍回想爸爸那句「用她來抵帳」,回想媽媽恐懼又冷漠的眼神,還有沈心悅那個勝利者的微笑。
原來,親情也可以明碼標價。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推入地下室。
其中一個領頭的刀疤臉男人,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他略帶諂媚的語氣,和我那個好爸爸如出一轍。
「龍哥,人帶到了。」
「放心,姜家那兩口子挺識相的,沒廢什麼事兒。」
我蜷縮在角落,將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接下來的兩天,地下室的門只在送飯時會打開。
我慢慢變得麻木。
我不去想爸爸媽媽,也不去想沈心悅,我只是盯著牆角的老鼠,就如同在看另一個自己。
第三天,門開了。
一個刀疤臉尊稱為「龍哥」的胖子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像在打量牲口一樣左右端詳。
他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太瘦了,跟個小雞崽子似的。」
他鬆開我,對著刀疤臉吩咐道。
「養幾天,吃胖點再送過去。」
「別讓那邊的大人,覺得我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我的終點,是另一個被稱為「大人」的地方。
從那天起,我被強迫著吃很多東西。
米飯堆得像小山,還有油膩的飯菜,他們看著我,直到我全部咽下去。
我吐過,但換來的是更粗暴的對待。
後來我便不吐了,只是機械地吃,吃完就回到角落裡縮著。
一周後,我被帶出了地下室。
刀疤臉給我換了身乾淨的裙子,那是我從未穿過的漂亮款式,他臉上的橫肉擠出笑,說要帶我去個好地方。
車子停在一棟金碧輝煌的別墅前,華麗得像童話里的宮殿。
我被帶進一個純白色的房間,白色牆壁,白色地磚,還有房間中央兩張鋪著白布的床。
那不是床,是手術台。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其中一個人拿著一份文件,對著另一個人說道。
「不能打麻藥,要保證器官的活躍性。」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明白了所有。
養肥我,不是為了賣個好價錢,而是為了讓我身體里的零件,更新鮮,更值錢。
一個護士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支粗大的針管,酒精棉擦在我的胳膊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因為我知道,這裡沒有人會聽我的哭喊,就像在家裡一樣。
我從小就知道爸媽不喜歡我,只因為我不是個男孩。
「賠錢貨。」這是我聽過最多的話。
我學著在家小心翼翼地生活,不敢大聲呼吸,生怕我的存在會成為他們暴怒的原因。
直到沈心悅被他們從孤兒院帶回來。
我天真地以為,我們兩個小女孩,能在這座屋檐下抱緊彼此,互相取暖。
可我錯了。
我一直奢求的愛與關注,他們毫不吝嗇地全都傾注給了沈心悅。
給她買漂亮的公主裙,給她開盛大的生日派對,就連她咳嗽一聲,媽媽都會緊張地抱在懷裡。
原來他們不是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們只是,不愛我。
粗大的針頭猛地刺入我的皮膚,液體被推入體內,那不是麻藥,而是一種讓感官變得更加清晰的藥劑。
劇痛瞬間席捲了全身,像是要把我的身體撕裂開。
我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卻倔強地不肯發出一絲聲音。
意識在劇痛中漸漸模糊,世界變得空曠而寂靜。
難道我就要死了麼?
死在這樣一個冰冷的地方,然後成為別人身體的一部分。
就在我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巨響之後,是幾聲沉悶的倒地聲隨後是更多人的尖叫。
我費力地睜開一條眼縫,模糊的視線里,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站著,像從地獄裡走出的修羅。
他一身黑衣,臉上和手上沾滿了血,一步步朝我走來,空氣中瀰漫開濃重的血腥味。
他俯下身,拔掉我胳膊上的針頭,然後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將我從手術台上抱了起來。
他的懷抱其實很涼,但卻是我渴望許久的懷抱,我貪婪地想要更多。
我靠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滿是血污卻異常俊朗的臉,輕輕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喃喃道。
「你是……黑無常來收我的小命麼?」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淡淡地啐了一口血沫。
「這幫畜生。」
他低頭看著我,沾著血的手指有些涼,但還是小心地避開了我胳膊上的針眼。
「你是誰家小孩?」
我沒有回答,只是把臉埋在他的西裝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這是我第一次為自己流淚,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那個被獻祭的姜阮哭喪。
那個天真地以為只要乖巧懂事就能換來父母垂憐的小女孩,已經死在了衣櫃門口,死在了這張手術台上。
現在活著的,只是一個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努力活下去的孤魂野鬼。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瘦弱的胳膊,摟緊了男人的脖子。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帶著破碎的哭腔,喊了一聲。
「爸爸。」
抱著我的男人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周身那股駭人的殺氣似乎也因為我這聲稱呼,停滯了一瞬。
我能感覺到他的肌肉緊繃著,似乎隨時會把我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丟出去。
我只能賭,賭他對我這個孩子還有一絲憐憫。
良久,他沒有推開我。
一隻大手落在了我的後背上,略帶無奈地,一下一下地輕拍著。
動作生疏又僵硬。
「也是個可憐的。」
他的聲音低沉,在我耳邊響起。
「但是,做我傅辭的女兒,可不能哭鼻子。」
傅辭。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
我立刻止住了哭聲,只是依舊把臉埋在他懷裡,像一隻找到了巢穴的幼獸。
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他可以是我新的「爸爸」,但前提是,我得聽話,不能軟弱。
傅辭抱著我,轉身走出了這個白色的房間。
門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血流了一地,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
我沒有害怕,反而有種釋然的快感。
傅辭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上跨了過去,皮鞋踩在血泊里,發出黏膩的聲響。
他的手下跟在身後,恭敬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我被他抱上了一輛黑色的車。
車裡很暖和,和他略帶涼意的懷抱截然不同。
一個手下遞過來一條幹凈的毛毯,傅辭接過,把我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只露出一顆腦袋。
「回莊園。」
車子平穩地駛出,將那座金碧輝煌的人間地獄甩在身後。
我靠在傅辭懷裡,藥劑的副作用讓我昏昏欲睡,但我強撐著不肯閉眼。
我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又回到了那張冷冰冰的手術台上。
傅辭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安,他那隻大手一直沒有離開我的後背,一下一下,有節奏地輕拍。
「睡吧。」
他淡淡地開口。
「以後沒人敢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