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按下了手機。
演講台後方的大螢幕,本該播放沈心悅生活照的PPT,突然黑了下去。
下一秒,刺耳的音樂和嘈雜的叫罵聲響起,螢幕上出現的,是地下賭場燈紅酒綠的監控畫面。
全場譁然。
螢幕中央,我的好爸爸姜成,正滿臉通紅地將一沓砝碼推上賭桌。
緊接著,畫面一轉,是他跪在地上,諂媚地抱著龍哥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借錢。
「龍哥,再借我最後一次,我拿我女兒阿阮抵債!」
沈心悅演講台上的哭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僵在原地。
視頻播放後,緊接著是薑母在奢侈品店刷卡的清晰照片,日期正是我們家被「搶劫」後的第三天。
所有人都這麼清楚這是搶劫後的第三天,還得益於這麼多年沈心悅的宣傳。
沈心悅杵在台上,臉上血色盡失。
台下議論聲四起。
「不是說被搶劫了嗎?怎麼還有錢去賭場?」
「她媽媽不是說都揭不開鍋了嗎?」
沈心悅的完美人設,在眾目睽睽之下,碎了。
姜父很快被公司以「嚴重影響公司聲譽」為由開除,姜家的經濟來源徹底斷了。
薑母去學校大鬧,撒潑打滾地咒罵是有人陷害他們,反而讓沈心悅更加抬不起頭。
沈心悅把一切都歸咎於我,在一次體育課後攔住我,面目猙獰地質問:
「是你做得對不對?你這個賤人!」
我只是淡淡地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因嫉妒和憤怒而扭曲的臉,平靜說道。
「這些難道不是事實麼?」
她打又打不過我,自己在學校又聲名狼藉無人為其撐腰,只剩下無能狂吠。
我抓住了沈心悅急於翻身的心理。
設計了一場意外,讓她「無意中」撿到了一個錢包,裡面有大量現金和一張慈善晚宴的邀請函。
她果然動了貪念,沒有上交。
而是偷偷買了一件昂貴的禮服,冒充失主去了晚宴,希望能在那釣到一個真正的「金龜婿」。
而那場晚宴的主辦方,正是我。
這場精心策劃的晚宴,是沈心悅的斷頭台,也是我送給姜家那出溫情戲劇的閉幕禮。
晚宴上,當沈心悅穿著昂貴禮服,以為自己是全場焦點時,真正的主人公登場了。
一位氣質雍容的貴婦,在兩名保安的陪同下,徑直走向了她。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起。
「冒用我的身份,還敢大搖大擺進來?你是個什麼東西!」
貴婦的聲音不大,可在場每個人都聽清了。
偷竊、冒名頂替,當眾被人羞辱,讓她徹底身敗名裂。
我坐在二樓的暗處,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紅酒,靜靜看著樓下那場鬧劇。
阿四站在我身後,鏡片反射著樓下混亂的燈光。
「大小姐,學校那邊已經處理好了。」
我點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該回家了。」
這個「家」,自然不是傅公館的家。
學校以「品行不端」為由將沈心悅開除的通知書,比她本人先一步回到了姜家。
姜家徹底亂了。
失業的父親終日酗酒,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斷了,他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母親和沈心悅身上。
爭吵,摔東西,然後是拳頭落在肉體上的悶響。
我讓阿四在他們家對面租了一間公寓,每天,我都能收到他們最新的家庭錄像。
母親看著自己曾經引以為傲、如今卻成了醜聞主角的養女,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疼愛。
「你這個掃把星!當初就不該把你從孤兒院帶回來!」
「我們家都被你害慘了!」
謾罵,比任何毆打都更傷人。
他們終於在傅先生旗下公司上市剪彩的直播上看到了我。
視頻里,我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站在傅先生身邊,從容地面對著無數鏡頭和媒體。
傅先生親自為我整理了一下領帶,對著鏡頭宣布。
「這是我的女兒,傅阮,也是我未來的接班人。」
鋪天蓋地的宣傳,讓傅阮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座城市。
姜家那間狹小破舊的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電視螢幕的光,映著他們三張灰敗的臉。
姜父猛地回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心悅。
「你早就知道她回來了?!」
沈心悅嚇得渾身一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你這個賤人!」
薑母瘋了一樣撲上去,揪住沈心悅的頭髮,對著她的臉左右開弓。
「你早就知道她沒死,還看著我們家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就是怕她回來搶走你的東西!」
拳打腳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狠毒。
因為他們終於明白,他們錯過的,是一個能讓他們一步登天的機會。
他們費盡周折,終於打聽到了傅公館的位置。
姜家三口狼狽不堪地跪在別墅門外,任由雨水將他們澆得像三條落水狗。
「阿阮!爸爸媽媽錯了!」
「阿阮你開門啊!讓我們看看你!」
「姐姐,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他們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一聲比一聲悽慘。
我站在二樓巨大的落地窗前,端著一杯熱牛奶,正準備給傅先生送去,此刻平靜看著窗外的他們。
就像當初,他們在衣櫃里,透過那道縫隙,冷冷地看著我一樣。
傅先生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將一件外套披在我肩上,伸手接過牛奶。
聲音低沉。
「他們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錯過了這麼好的閨女。」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但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
傅先生語氣里難得有一絲不安,他怕我會離開傅公館,怕我回到那個待我如草芥的姜家。
我轉過頭,仰臉微笑看著他。
雨點敲打著玻璃,窗外是鬼哭狼嚎,窗內是溫暖安寧。
我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已經有新爸爸了,我不要他們啦!」
我讓傭人把他們放了進來。
地板上,映出他們三張狼狽不堪的臉,雨水和泥污順著他們的衣服滴落。
客廳里,三人直挺挺地跪在我面前。
母親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哭得涕泗橫流。
「阿阮,媽媽錯了,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父親則抬起手,一下一下地用力扇著自己的耳光,發出響亮的啪啪聲。
「都是爸爸鬼迷心竅,被豬油蒙了心!」
「阿阮,你救救爸爸,救救我們這個家!」
沈心悅跪在最後面,整個人因恐懼而發抖。
我低頭看著他們,就像在欣賞一齣戲劇,故事結尾,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但我沒有憤怒,也沒有快意。
傅先生從二樓緩緩走下,走到我身後站定,無形的壓力讓他們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他像哄犯困的孩子一樣,輕聲問我。
「阿阮,他們讓你回家,你走不走?」
我看著眼前這三張可笑的嘴臉,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蹲下身,視線與跪在地上的母親齊平。
我學著她當年在衣櫃里那氣急敗壞的語氣,一字一句,清晰地問。
「哭什麼哭?」
「當年把我推出去的時候,你們怎麼沒哭?」
她的哭聲戛然而止,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又轉向旁邊那個還在賣力扇著自己耳光的父親。
「爸爸。」
「你不是說,那些叔叔是我們的朋友,讓我去陪他們玩會嗎?」
他高高揚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血色盡褪。
我輕笑一聲,聲音冰冷。
「我現在的朋友,可比他們厲害多了。」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沈心悅身上。
她渾身一顫,把頭埋得更低了。
「妹妹,你不是最會演可憐嗎?」
「繼續啊,怎麼不演了?」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親昵地挽住了傅先生的手臂。
我靠著他,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安穩氣息,用最甜美,也最殘忍的聲音,對那跪著的三人說道。
「我已經有新爸爸了,我不要你們啦!」
在他們震驚、悔恨、最後徹底陷入絕望的眼神中,我微笑著,補充了最後一句話。
「哦,對了,龍哥……好像也該出來收帳了。」
聽到「龍哥」的名字,姜父徹底崩潰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整個人癱在地上。
龍哥當年做器官交易被姦細出賣,這麼多年東躲西藏,一直想找到泄密的人。
我不過稍稍遞出去一點消息,龍哥便鎖定是姜父泄的密。
而他們那一行對待叛徒便只有不死不休。
幾天後,社會新聞的角落裡,刊登了一則不起眼的消息。
一個姓姜的男人因涉嫌巨額賭博和商業欺詐被捕,證據確鑿。
然而在被警方轉移的途中,囚車遭遇「意外」車禍。
他沒死,但雙腿被廢,下半生都將在輪椅上,在無盡的悔恨和恐懼中度過。
他的妻子,我那位好媽媽,在得知丈夫殘廢、家財散盡後,徹底瘋了。
她終日抱著一個枕頭,逢人就說那是她丟失的女兒,時而哭罵,時而尖笑,最終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至於沈心悅,我那位好妹妹,她被學校開除後,因為偷竊和冒名頂替的醜聞,沒有一處體面的地方肯收留她。
她最終在一家油膩的小餐館裡找到了洗盤子的工作,每天都要忍受老闆的騷擾。
阿四向我彙報這一切的時候,我正在花園裡給一株新開的黑玫瑰澆水。
水珠順著花瓣滾落,像一滴黑色的眼淚。
傅先生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後,腳步放得很輕,像是準備偷偷摸摸離開。
我適時叫住他:「爸爸,又要去釣魚?」
他呵呵笑了兩聲:「你長大了,我是時候退休了。」
我看著他悠哉離去的背影。
轉過身,看著滿園盛開的玫瑰
玫瑰灼灼,仿佛在迎接這座莊園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