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的室友很奇怪。
有時刻意不穿上衣從我的面前經過。
有時又做賊心虛似的一連躲著我好幾天。
我一直以為是我想多了。
直到某天刷到一個三無小號發帖:
【我喜歡上了室友的女朋友,她看起來也有點喜歡我,可她好像不打算跟我室友分手,我該怎麼辦?我真的要瘋掉了!】
【好迷茫,好矛盾,我從小接受良好的思想教育,我怎麼會……怎麼會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呢?】
【我不能再這麼墮落下去了,我要從明天開始躲著她,打卡,不喜歡她的第0天。】
【今天不算,不喜歡她的第0天。】
【昨晚沒睡好不算,不喜歡她的第0天。】
【感冒了不算,不喜歡她的第0天。】
1
放假回來,我兩手各提著三四個包裝袋,庫庫敲我哥的宿舍門。
「哥!快開門!我拎不動了!」
「來了!」
宿舍門終於打開。
我力竭了,癱坐在椅子上指揮我哥拆開。
「這是家裡滷的牛肉,還有給你帶的幾件衣服,還有……你自己看吧!」
要不是我哥因為掛科補考沒回家,我也犯不著被我媽派來送這麼多東西!
浴室的水聲好像變輕了些。
我哥像是想起什麼,朝浴室里喊了一聲。
「謝嶼年,落落來宿舍找我了,你過會兒出來記得穿件衣服啊。」
裡面的人沒回話。
我哥倒也不在意,自顧自拆了起來。
拆到一大包漆黑的不可名狀之物時,他手一抖,驚恐地看向我。
「這該不會是……」
「你說呢?」我有氣無力地回應。
我媽,事業型女強人,頂天立地無所不能。
唯獨有一個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極為可怖的愛好——烘焙。
僅憑一盤紙杯蛋糕,立下在跨年夜把全家人送進醫院洗胃的英勇戰績!
我哥閉了閉眼,咬牙道:
「你、你在家怎麼也不知道勸著點兒!這玩意兒吃了會死人的!」
呵。
說得輕鬆。
要是勸得住,也不至於去辦洗胃年卡了!
我正要據理力爭,身後忽然吱呀一聲。
浴室門被推開。
我下意識朝那邊看了一眼。
然後,就移不開眼了。
謝嶼年只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
他神情懶散地看了我一眼,抬手把濕發往後攏,露出極具攻擊性的眉眼。
水滴順著發梢滑過鋒利的下顎線,滴落在塊壘分明的腹肌上,沿著溝壑向下。
我哥轉過身來,嚇了一跳。
「臥槽……謝嶼年,我不是說了讓你穿件衣服再出來嗎?」
謝嶼年不自然地別過了眼。
「是嗎?不好意思,在想事情,沒聽到。」
「寢室隔音這麼爛你都聽不到?」
我哥嘀咕了一句,揮了揮手。
「算了算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謝嶼年隨意地點了下頭,從衣櫃里拿了件T恤,又轉身進了浴室。
再出來時倒是把衣服穿整齊了。
只是胸口的地方不知怎麼濕了一大片。
流暢緊實的薄肌若隱若現,好幾次勾住了我的視線。
2
我哥進了浴室,非要換件衣服,卷個頭髮再跟我出去吃飯。
我一個人坐在外邊,看哪個方向好像都不太對,只能一個勁兒刷手機。
刷新,再刷新。
一個帖子吸引住了我的視線。
【喜歡上了室友的女朋友怎麼辦?】
夠狗血!夠炸裂!
這種時候就該看點八卦轉移一下注意力。
我興致勃勃地點開。
【不是起號,不是引流,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到網上來問的,希望大家嘴下留情。】
【事情是這樣的,室友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比我小兩歲,成績也很好,笑起來乖乖的,好可愛……】
【不好意思,有點偏題了。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心跳加速了。】
【我以為這只是一種錯覺,可是後來的每一次見面,我卻對她越來越心動。】
【今天,就在剛才,我做了對不起室友的事,我真該死,不過,把女朋友帶回寢室的室友就真的一點錯也沒有嗎?】
【抱歉,情緒有點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室友是無辜的,是我太善妒了,都是我的錯。】
【對於室友,我一定會想辦法彌補的,無論他是想要錢,還是別的什麼,只要他肯把女朋友讓給我。】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想問問大家有沒有當小三的經驗,當然,我沒有要當小三的意思,只是先問一問,有備無患。】
帖子才發出來不久,評論就已經堆了上千條。
【現在誰都能來網上發帖了,哪怕你是一個覬覦室友女朋友的小三。】
帖主回復:【請不要這樣說我,我不是小三,至少現在還不是。】
網友:【你要是了那還得了???】
【求你清醒點吧,別去破壞人家的感情。】
【大哥,說了那麼多,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不要喜歡室友的女朋友嗎?】
帖主回復:【你不明白,她是真的很可愛,你要是我,也會走上一條小三不像小三,室友不像室友的道路。】
網友:【停停停,你先說一下,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室友的事?】
帖主回復:【我洗完澡有點不清醒,故意沒穿上衣出現在她面前。現在想想真是可恥,我竟然卑劣地想用身體留住她,我的道德在哪裡?底線又在哪裡……】
網友震驚了:【合著你在網上心理掙扎了半天,勾引人的時候一點沒猶豫啊?】
【所以室友的女朋友什麼反應?急死我了,你快說啊!】
帖主回復:【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了,她看了我很久,目光一秒都沒有移開過,你們說,她會不會也有點喜歡我?】
網友辣評:【她可能只是有點喜歡看。】
【帖主身材好嗎?有八塊腹肌嗎?有的話,要我我也看,不看白不看啊!】???
帖主回復了一個【有】字。
評論區頓時炸了鍋。
【這樣吧,你聽我的,現在立刻拍張腹肌照發給我看看,誰對誰錯我一眼就知道。】
【樓上別騙了,他真信了怎麼辦?】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這條評論的後面就跟了幾千層樓求腹肌照。
帖主無奈回復:【請大家不要再私信求照片了,我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不會把自己的身體隨便給陌生人看。】
網友剛激動了半天,這會兒立馬噴了:
【你現在倒是傳統上了,在室友女朋友面前脫衣服的時候比誰都快!】
太精彩了。
我看了半天,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滑進帖主的主頁。
看起來是個小號,主頁除了那條帖子以外什麼都沒有,就連暱稱都是一串亂碼。
頭像是一隻橘黃色小貓的照片,我點開才發現,照片邊緣還有一隻手,虛虛地搭在小貓背上,腕骨處有一粒小痣。
不知為何,看著有些眼熟。
3
沒等我想起什麼,我哥終於頂著一頭空氣感微分碎蓋走了出來,攬住我的肩膀。
「走走走,去吃飯,餓死我了。」
臨到門口,他腳步一頓,回過頭。
「對了,謝嶼年,你是不是還沒吃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謝嶼年轉過頭,眼眶微微泛紅,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幾秒鐘才移開:
「好。」
我哥撓了撓頭:
「你真去啊?其實我只是客氣客氣,行吧,今天我請你倆一頓!」
到了食堂,我哥難得大方,一擲千金點了一大鍋龍蝦煲。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我戴上手套,利落地剝了幾十隻蝦,把盤子推到我哥面前,嘴甜道:
「今天讓大方多金的哥哥先吃!」
坐在對面的謝嶼年動作一頓,剛戴上的手套瞬間撕了個大口子,沉聲道:
「江緒,你怎麼能讓女孩子給你剝蝦?」
我哥一怔:「不行嗎?」
謝嶼年冷眼看著他。
眼神里寫著明晃晃的七個大字——
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哥張嘴,又閉嘴,最後唯唯諾諾地把盤子端到我面前。
「那,落落,你先吃。」
雖然不是很懂他們在爭論什麼,但是——
沒有不吃的義務!
我低頭不語,只是一味嚼嚼嚼。
眼前的蝦仁大山剛被移平。
又一盤新的被放在了我面前。
謝嶼年輕咳一聲,鄭重其事地說:
「這裡的蝦很新鮮,你喜歡的話,下次還可以一起來吃。」
沒想到我哥這個室友看著冷冰冰的。
其實人還怪好的嘞!
我沖他彎了彎眼:「謝謝學長。」
謝嶼年呼哧一下站起身,表情冷峻,耳根漲紅,目光飄忽,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有點熱,你們先吃,我出去吹吹風。」
說完,他轉身就走。
只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身旁的我哥牙酸似的皺起了臉。
「這人咋了?你覺不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每一次見到謝嶼年的時候。
他好像都怪怪的。
「不會是擔心我一會兒讓他買單吧?他也真是的,一頓龍蝦煲哥還是請得起的!」
我哥把剛剝完的一盤蝦也推到了我面前。
「吃!落落,放開了吃!哥有的是錢!」
我:「……」
4
回到寢室,我躺在床上刷手機,順便接了我哥發來的語音通話邀請。
唉——
我哥被前女友甩了以後一直神神叨叨的。
有事沒事非要跟我打語音,再截圖發朋友圈,假裝自己交了新女友。
無聊。
我打了個哈欠。
手機彈出一條推送消息。
【你曾看過的帖主@dxsbrd更新了。】
哦?那個小三哥更新了?
我僅用0秒就點了進去。
【今天我和她,還有室友一起去吃飯了,她對我室友真好,給他剝蝦,還叫他哥哥,什麼時候她也能叫我一次哥哥就好了……】
【可是,我室友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心安理得地讓女朋友給他剝蝦,我道德敗壞,不知廉恥,可他又算得上什麼好東西!】
【不,其實我沒有指責室友的意思,事實上,我一個妄想插足的第三者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我只是,我只是……】
【好可悲,我只能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暗自神傷,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到,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懂,我的心好像已經死在了那一刻。】
網友:【你的心死了,你的腹肌沒死,你還會在她面前脫衣服,可怕得很!】
【嘰里咕嚕說什麼呢,腹肌照發來,不然下次我們不看了。】
【我是心理委員,你咋了。】
【人家秋雅結婚你在這又唱又跳的,說不定人家小情侶就樂意給男朋友剝蝦呢?】
帖主回復:【你不明白!今天,她給我室友送了自己烤的曲奇餅乾,室友不僅沒有心懷感激,竟然還說這玩意兒吃了會死人!】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她親手烤的,怎麼能這樣糟蹋她的心意呢?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吃了真的會死,難道就不應該帶著必死的決心吃下去嗎?】
網友無語了:【這個噴不了,這是真戀愛腦,老規矩,一人吐一口唾沫再走吧。】
【不過這個室友說的話聽起來確實有點過分啊,女朋友親手烤的餅乾,就算不好吃,怎麼能說這麼難聽的話呢?】
【所以餅乾呢,被你室友吃了還是扔了?】
帖主回復:【都沒有,還放在桌子上。】
網友:【那還不簡單,你去要過來不就好了?】
帖主回復:【我不敢,我室友雖然性格一般,但直覺敏銳,一旦我表現出逾矩的想法,他一定會發現我的齷齪心思。】
【也許是我的話讓你們誤會了什麼,其實,我並沒有要破壞他們感情的意思,我不能,也絕不會成為一個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我只想默默地守望著她,僅此而已。】
網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慫恿起來。
【這會兒又守望上了小三哥,聽我的,要個餅乾而已,怕什麼?你就說你餓了!】
【對啊,你室友說得這麼難聽,餅乾肯定是逃不過進垃圾桶的命運了,帖主要是對餅乾見死不救,本質上跟你室友又有什麼區別!】
5
帖主還沒有回覆。
我看得一愣。
怎麼感覺這情節有點熟悉啊?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下一秒,耳機里響起了謝嶼年的聲音。
「江緒,這曲奇,是她給你烤的嗎?」「啊?誰?」我哥疑惑地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