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棄我後，我被三個小偷養大了完整後續

我是恨我自己，今天為什麼沒有凍死在橋洞下。

6

紀聲平安回來了，可下次呢？

我猜，他們是沒有爸爸媽媽的。不然，三個半大的孩子，何至於活得如此艱難，面黃肌瘦的，在漏風的土房裡掙扎求生。

比起他們，我是幸運的。至少，在陳家和鄭家，他們沒有在吃喝上刻意虐待我。

半夜，當安盈將溫好的奶水小心喂到我嘴邊時，我緊緊閉著嘴，不肯吃。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紀聲拼上性命。

見我死活不肯吃，他們三個都急了。

「她怎麼不吃了？是病了嗎？」紀聲用手背試探我額頭的溫度，語氣焦急。

顧白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把他最寶貝的鈴鐺、小石頭全都堆到我身邊，想逗我開心。

安盈看著我，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慢慢蓄滿了淚水。她把我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裡，溫熱的淚珠一顆顆砸在我的臉上，那麼燙，幾乎要灼傷我的皮膚。

不哭。

不值得。

我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淚，可揮舞的手臂不受控制，只能發出「啊啊啊」音節。

安盈看著我的眼睛，那裡面盛滿了超越年齡的心疼。她似乎從我抗拒的眼神里，讀懂了別的東西。

她哽咽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小囡囡，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了自己是被扔掉的，所以才這麼絕望，連東西都不肯吃了，是嗎？」

我心裡猛地一震。

她把我抱得更緊，臉頰貼著我的額頭，淚水浸濕了我的襁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在對那個曾經的自己說：

「小囡囡，來人世一趟不容易。」

這句話像一道光，瞬間劈開了我前世今生的所有陰霾。

「不要為那些不愛你的人，糟蹋自己。」她繼續說，每一個字都帶著淚水的重量，砸進我的心裡，「他們不愛你，會有其他人來愛你。」

「我……我也是被爸爸媽媽扔掉的。他們把我放在福利院門口，就再也沒回來過。」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努力維持著平靜，「還有顧白，他也是被丟在路邊的。紀聲哥哥，他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我們都知道被扔掉是什麼滋味，真的好冷，好害怕……」

說著說著，她笑了：「你看，我有紀聲和顧白愛著，現在再加一個你。」

「我們撿到了你，就是一家人了。我們不會扔掉你的，永遠不會。」

「別離開我們，好不好？」

「你活著，對我們很重要，非常重要。」

7

從那天之後，我開始囡囡喝奶，想快點長大。

紀聲成了我的爸爸，安盈成了我的媽媽，顧白鬧著要當我的小爸爸。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執意要當我的爸爸媽媽。直到很久以後，安盈才告訴我：「有了爸爸媽媽，才像個家啊。」

家裡的土房子是紀聲父母留給他的最後一點念想。

三個半大的孩子，為了養活我這個「女兒」，用盡了全力。

紀聲帶著顧白，天不亮就背著麻袋出門，晚上背著塑料瓶和紙箱子回來。顧白分不清價值，總是把漂亮的石頭當寶貝撿回來，紀聲也從不說他。

夜深時，紀聲還是會去杏花村偷牛奶，每次只取小半罐，從不貪多。他說，這樣主人家不易察覺，就算察覺了，也只會以為是牲畜產奶少了。

隔天，他又會走上五里路，跑到青山鎮偷羊奶。

安盈會走上三里地，溜進鎮上那個新建的富人小區。她每次回來，都會帶好多好吃的，最多的反而是毛線和布料。在煤油燈下，她把那些五顏六色的毛線拆開、理順，再一針一針，織成我身上獨一無二的小毛衣、小帽子。

顧白總是會隨手帶出超市裡的玩具，只為在我哭的時候，拿出來逗我笑。

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愛，他們給了我。

8

在我滿一歲，能搖搖晃晃扶著牆走的時候，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那晚，紀聲回來得極晚。門被推開，他搖搖晃晃地嵌在門框的夜色里，第一時間將懷裡尚帶餘溫的羊奶罐子塞給安盈。

安盈愣愣接過，畢竟平日熱奶喂我，紀聲從不假手於人。

他直挺挺向前倒來，轟然砸在地上。

我們都嚇壞了。

安盈撲過去，將他抱在懷裡。月光照進來，我們才看清，他滿臉都是凝固發黑的血污，額角的傷口猙獰外翻。

安盈的臉瞬間褪盡血色。她和顧白手忙腳亂地把紀聲拖上炕。她用破布蘸冷水，一點點擦拭他臉上的血；又衝出門，揪來幾樣認得的草藥，放進嘴裡嚼碎，和著淚水敷在他的傷口上，再用撕下的舊衣布條緊緊纏住。

但到了後半夜，紀聲還是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嘴裡說著含糊的胡話。

「爸爸媽媽……不要……離開……不要……丟下……聲聲……」

眼淚順著鬢角不斷滑落。

安盈摸了摸他燙手的額頭，咬了咬牙，衝進了夜色里。

沒多久，她帶著村長爺爺回來了。老人提著煤油燈，佝僂著腰走進這間破舊的土房。當他看到炕上昏迷不醒、滿頭是血的紀聲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奈與憐憫。

「造孽啊……」他沒再多問，費力地背起比他高出不少的紀聲，一步步融入了夜色中。

那一晚，安盈雙手死死摳著指甲，大拇指被摳得血肉模糊而不自知。顧白緊緊抱著我，挨著她坐下。

在那個漫長到令人窒息的黑夜裡，我安盈哽咽的語氣中，拼湊出了他的故事。

他有一對很愛他的父母，可他九歲那年，父母意外雙亡。親戚們像踢皮球一樣推諉，誰也不願接下他這個「拖油瓶」。紀聲便攥著父母的照片，一個人守在這座搖搖欲墜的老屋裡，吃著百家飯，堅強地長大了

第二天下午，村長爺爺終於把紀聲背了回來。紀聲頭上纏著乾淨的紗布，臉色慘白，人清醒著，卻異常虛弱。

也就是這時，村長爺爺才終於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的目光在我和三個孩子之間來回掃視，眉頭越皺越緊。

「這娃娃……是哪來的？」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撿的。」安盈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村長爺爺看著他們，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景象，語氣沉重下來：「你們自己都還是孩子，怎麼養得活一個奶娃娃？聽爺爺的話，把她送去派出所，讓政府給她找個好去處，對你們都好啊！」

安盈和紀聲垂下頭，沉默不語。

我看著頭上還纏著滲血紗布的紀聲，看著緊緊攥著衣角的安盈，看著不知所措的顧白，我不能成為他們的累贅，不能再讓紀聲為了冒險了。

我必須走。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顧白的懷抱，搖搖晃晃地站到村長面前，抬起頭，清晰地、用力地吐出了我這一世，也是兩世以來，最真心也最違心的話：

「送……送。」

安盈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我避開她的目光，指著門口，更加堅定地重複：「走！」

9

我還是跟村長爺爺走了，最終送進了鎮上的福利院。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見顧白嘶啞的哭喊：「囡囡，你不要小爸爸了嗎？」

聽見安盈壓抑的啜泣，還有紀聲拳頭砸在土牆上的悶響。

福利院的日子千篇一律，不好不壞。只是夜裡，再也沒有人會用偷來的鈴鐺逗我笑，也沒有人會把溫熱的奶小心喂到我嘴邊。

但我的三個「爸爸媽媽」沒有一天忘記我。

他們每天都來。

福利院東南角有一棵百年老槐樹。

安盈偷偷翻進來看我，紀聲在一旁望風。

安盈幾乎每天都來，有時會帶來一小塊偷偷藏起來的餅乾，有時是一朵壓扁的野花。她會飛快地告訴我紀聲哥哥今天做了什麼，顧白又說了什麼傻話。

但更多的時候，她總是緊張地追問：

「好好，在這裡，有沒有穿西裝、打領帶的叔叔來看過你們？」

「院長媽媽有沒有讓你一個人，去辦公室見那些叔叔？」

她的問題裡帶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焦灼和恐懼。

她的問題讓我困惑。直到那天，答案才以最殘酷的方式揭曉。

那是一個午後，安盈照常來看我。就在這時，一個身穿昂貴西裝、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在院長的陪同下，正從辦公樓里走出來，像是在考察什麼。

安盈的目光無意中掃到那個男人。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全身控制不住地劇烈發抖，眼底先是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但那恨意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巨大的恐懼覆蓋。

她猛地轉過身，一把將我死死按進她懷裡，用她瘦小的脊背擋住那個男人的視線。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不安，她的害怕。

那一刻，我明白了。

她之前那些奇怪的問題，源於她自身的創傷。那個看起來儒雅的男人，一定曾經深深地傷害過她。

可我還是低估了人性。

10

男人再次來時，已是深夜。

院長抱著我隔壁床小花出去的動靜驚醒了我。鬼使神差地，我光著腳悄悄跟了上去。

辦公室的窗戶沒有關嚴。我踮起腳，透過縫隙，看到了讓我血液凍結的一幕。

我猛地想起安盈慘白的臉，和她無法控制的顫抖。

我全都明白了。

她曾經遭受的，就是這樣的地獄。

那一刻，殺意像野草一樣在我心裡瘋長。

我必須送他下地獄。

從那天起，我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安靜玩耍。對所有人都笑得很甜。

果然，他看上了我。

那天傍晚，我悄悄回了趟老屋，將事先寫好的紙條壓在了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

晚上，院長果然來了。她把我抱起來，輕聲哄著。我以為還是去那間辦公室。

直到她把我放進一輛陌生的轎車后座，我的心才猛地一沉。

換地方了。

巨大的恐懼遍布全身，我幾乎下意識要睜開眼睛，終止這場危險的計劃。

就在這時，安盈的聲音清晰地在我腦海里響起：

「囡囡，真棒！都會翻身了。」

「囡囡，真厲害！都會爬了。」

「囡囡，快試試媽媽做的衣服合不合身？」

那些溫暖的片段閃過，最後定格在她那雙被恐懼覆蓋的眼睛上。

躁動的心奇蹟般地平靜了下來。

也許，上天讓我重活一次，就是為了遇見他們。

現在我得到了盼望已久的溫暖，今天，就算我會因此死去。

那也正是我這一世，最重要的價值，和最終的意義。

11

我被人放在柔軟的床上，布料細膩的觸感讓我脊背發涼。

沒一會兒，男人走了進來，帶著一身令人作嘔的香氣。他的手指冰冷，輕輕划過我的臉頰，令我渾身顫慄。

「真甜！」

他開始解我衣領的扣子。我猛地睜開眼睛，裝出懵懂和害怕：「叔叔，你是誰？院長媽媽呢？我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動作一頓，隨即扯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小朋友別怕，就是你院長媽媽送你過來，讓叔叔好好照顧你一晚。」

趁他說話分神，我悄悄向後挪了挪。

「院長媽媽為什麼送我來這裡？」我繼續扮演著不諳世事。

「因為你最乖，表現最好。」他湊近，氣息噴在我臉上，「叔叔獎勵你……吃香蕉。」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我強壓下翻湧的噁心，心裡瘋狂吶喊：安盈，紀聲，你們快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