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幀乖張完整後續

2025-11-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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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為贊同。

「打電話怎麼說得清,我上門去幫媽你要。」

她想三分,我就給她做到十三分,我一個個上門去。

親戚們果然開始吃不消。

三叔大怒:「那天吃的那叫家宴?那狗都不吃!」

我拿出小本子:「三叔,那天你吃了一個雞翅,四筷子雞胸肉,還有手工炒土豆——我媽都記好了的,怎麼,天天指點江山,這點錢都給不起啊?」

大姑父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是不是有病?真是窮瘋了!」

我笑:「怎麼是有病?大姑父不是說我媽這樣才算好女人嘛?」

大伯氣不打一處來:「活該你爸在外面找小三,寧願給小三養便宜兒子,這一桌泡菜要老子一百塊,要錢沒有,滾滾滾!」

我請教他:「你不是說我媽泡菜一絕,我們有福氣嗎?現在吃了擦嘴就走,這福氣,不要啦?」

等我拿到幾百塊錢回來。

我爸媽被所有親戚拉黑了。

「以後你們家死人都別來請我們!」

火燒到自己腳背,他們學會了少管閒事。

12

我媽很快振作起來,說我爸在外有別的女人,亂花錢。

都是因為她沒兒子。

她準備好好打扮,去找我爸。

只要有一個兒子,我爸就會回心轉意。

她去了兩次。

第一次青著眼眶回來。

「那個賤女人比我胖,年紀也比我大!一看就不是好女人!肯定是她勾引你爸。」

她憤憤不平地說著那個女人多會花錢,多不靠譜,一看就是個賤貨。

最後又自我安慰哼起來。

「好在反正咱家的是男人,不吃虧!不睡白不睡。」

第二次,她喜笑顏開回來。

「我趁著那女人去進貨去找的你爸……他還是喜歡我的。我看這回准成了。」

我看著她。

我那溫柔的姐姐,總是體諒別人的姐姐,怎麼會是這種人的孩子。

我媽滿心歡喜。

自那天開始,她的月事再沒來。

到了第二個月。

她覺得穩了些,給我爸打電話。

告訴我爸這個好消息。

「你在外面野慣了也該回來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呢。」

她摸著肚子,一手繞著電話線。

結果我爸回來帶她去看。

根本沒懷孕。

是停經了。

13

我媽從醫院走回來。

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三天。

我安慰她:「沒關係,少個兒子,不養娃節約多少錢呢。」

她氣得哆嗦:「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我是真想啊,但她是我媽,我還得繼續安慰。

「而且你絕經了,這又省下多少衛生巾,你說是不是?」

我媽氣得嗷了一聲要來打我。

可氣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爸走了,家裡沒錢了。

我媽媽節約了一輩子,到現在還穿著我爸的破褲衩。

結果手裡一毛錢都沒有。

「他怎麼能這麼對我?都怪你!」

她不死心,想要扳本。

她的法子不是去找我爸大鬧。

也不是去外面找個事做自個掙錢。

而是去顯化。

她開始虔誠無比真誠想要顯化給自己五千塊錢,我第一次知道還有個東西叫顯化。

顯化就是坐在那裡從早到晚想,從黑夜夢做到白日夢。

她連錢怎麼花都想好了,說這是顯化的必修課。

先拿一半去治絕經。

再存一半給未來生出來的兒子。

顯化遲遲不成功。

她說定然是我克了她,害得她倒霉。

她的脾氣愈發壞。

家裡變得和她脾氣一樣糟糕。

到了第二個月,她開始收集小便沖大便開始,我知道可以動手了。

我給她建議:「我有個法子要到錢。」

我給她講婚內共同財產,告訴她通過打官司可以拿回我爸轉給小三的錢。

我媽似信非信將疑。

但還是寫了委託書。

拿著委託書那天。

我給客廳陽台用漿糊紙封窗,給家裡積攢的塑料瓶灌水。

我媽躺在床上氣喘吁吁。

「好好和你爸說,一定要說清楚,這個我們不是針對他,是不想他被壞女人騙。」

我看了她一眼,用力貼上最後一道縫隙。

然後拎著水壺給房間裡的蘑菇澆水。

「知道了。」

「對了,這些蘑菇不要錢,能一直吃一直摘。」

14

我沒有直接去找我爸,先去找了小三。

靠著那個十塊錢打出來的律師函,她還真給了我一些錢。

我又在我爸車頭靜坐。

被我爸拖下來打,我也不說話,第二天帶著傷就坐在他們礦區門口。

巡視的領導還沒進門,我就被叫下來。

當天就得到了一套乾淨的新衣服和一頓羊湯。

吃飽喝足,我在招待所休息。

我爸罵罵咧咧惡狠狠進來見了我。

將一疊錢扔在我身上。

「拿著錢滾。」

「和你那個倒貼媽一樣噁心!」他譏誚厭惡,「一個草包廢物生了倆廢物,一分錢也掙不了。有什麼用?」

「她沒掙錢,不也沒花你錢嗎?」

「蠢貨。連錢都不會花,活著有什麼用?看著她那要錢的嘴臉老子就噁心……」

他細數我媽的罪狀,嘲弄她破爛的內衣和發臭的嘴巴,家裡洗不幹凈的窮酸,省下的錢還不夠他給小三的一條裙子。

「她就是賤!老子給她一百塊她只知道存著弄些臭菜讓我噁心,老子給阿嬌一百塊,她能買個口紅親我嘴讓我快樂。能比嗎?」

等他說完了。

我拿起桌上座機的話筒,問對面。

「媽,聽清楚了嗎?」

話筒那邊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一會,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算算日子,也到時間了。

家裡的蘑菇該長大了,都是無毒的好蘑菇。

菌傘大,孢子多。

一旦成熟,就會開始四處飛舞。

在濕潤的房間裡面瘋狂繁衍。

它們會飛在牆壁、門窗。

還有人的臉上、鼻孔,然後從鼻腔進入氣管、肺部。

生根發芽。

那顆從我姐姐墳上挖回來的土培植出來的蘑菇。

繁衍得最快。

我媽哆嗦著止住了咳嗽。

「胡德景,我 X 你全家!我辛辛苦苦給你生孩子,我省吃儉用補貼家用,我一輩子都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我這麼做……」

我爸不耐煩。

「因為你蠢啊!而且兩個女兒算什麼孩子!」

我媽一口氣沒上來,沒了動靜。

15

我爸被單位嚴重警告,在我的求情下,單位下了通牒,要是再出現這種事就會開除他。

我帶著那些錢回了家。

帶著口罩開了她的房間門,我媽正蒼白著臉紅著眼睛,桌上的炸蘑菇還沒吃完,蘑菇餅也剩著。

她發了高燒。

迷迷糊糊看到我,卻是一哆嗦。

「怎麼?看錯了,以為我是大妹?」

她鬆了口氣。

「這房間總覺得喘不上氣,把門窗都開了——」

我轉頭看她。

「那怎麼行?你身體不好,不能吹風。」

我媽滿臉死灰訴苦:「他真的太絕情了,我對他那麼好,我給他生兒育女,我打了四個孩子,我省吃儉用,我一分錢都捨不得花,他居然這麼對我?那個時候,你們姐妹剛剛大點,他常年不在家,我要點錢,他總說沒錢,也不理我……」

以往她就是這麼晚跟我姐姐說的,總是聽得姐姐眼淚汪汪。

「我靠著自己啊,幾百塊錢把你們拉扯大,我容易嗎?茜茜,你爸不懂我,你懂我是不是?」

我輕輕笑起來。

她灰白的眼珠子轉向我。

「你姐不聽話。以後我就只有你了。茜茜,你可是我生的!你得跟我一條心!」

我看著那些菜,轉頭看她。

「媽,你餓不餓?這些怎麼沒吃完,多浪費!這都是錢呢!」

「……發霉了啊。」

我端著剩下的蘑菇餅過去。

「水洗一洗就行了,黴菌也是蛋白質呢,是吧,媽媽。」

她震驚看著我。

「吃了有毒啊。」

原來她不是不知道啊。

所以小時候為什麼總要給我吃呢。

我又換了一樣:「有毒啊,那就吃炸蘑菇吧。這個用了一兩油呢。媽你不會浪費吧。你教我們要節約的哦!」

我媽驚恐抬頭。

可是她現在沒力氣。

就像小時候我沒力氣那樣。

東西都被我灌了下去。

不同的是,小時候我有姐姐給我偷偷灌肥皂水,幫我吐出來。

現在她只有靠自己啦。

終其一生,她終於靠了一回自己。

那天晚上,她趁著我睡著,自己跌跌撞撞爬下了床。

結果還沒爬向巡邏的保安,半夜就在我姐摔沒的地方。

一盆花掉下來,砸在她頭上。

粉身碎骨。

花盆裡濕潤的泥土硬的像石頭,偏偏上面長滿了細嫩的蘑菇。

我在夢中被叫醒。

下去的時候,周圍也圍了一圈。

他們同情看著我。

我走進去,仔仔細細看著她的臉。

我媽張了張嘴。

「救、救我……」

我低下身,輕聲說。

「我知道的,媽媽,姐姐那晚上和你吵架,是你推下去的,是不是?」

兜里的錢散落, 幾張紅色鈔票落在她臉上。

「媽, 你看, 只要好好想, 也許真能成功呢。你要的錢和我要的命, 都有了不是嗎?」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極力張大了嘴, 想要說話。

但還能說出什麼呢?

我大聲哭起來。

她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

我將錢一張張撿起來。

然後看著我媽被拉走。

安冉輕輕遞給我一張紙。

「都結束了, 別哭了。」

「還沒呢。」

16

三天後, 我給我爸單位打電話。

「我爸現在是我唯一的監護人, 我也沒有別的親人了,我媽走了, 那些親戚一個都沒來,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那位之前聽我求情的老領導是個好人。

特別是看到我那一貧如洗的家的照片。

「我們一定會好好跟你爸爸溝通的。」

當天我爸就罵罵咧咧給我打電話。

「你可真能耐,轉學的事都說通了。行吧,有本事你來!記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不准帶!」

「放⼼吧,爸,我就帶一盆花……對了,這可是姐姐留下的。」

番外

三個月後。

我爸死於一場⻋禍意外。

車⼦剎車出了問題, 撞得面目全非。

重症監護室的第二天, 我去看了他⼀眼。

⽆菌室中, 他眼睛還能動, ⼀只⼿廢了,下巴都壞了,說不出話。

「興許能救活, 爸。礦區說也能墊錢。」

他眼睛亮了。

「可是, 你不是常常夸媽說要節約嗎?你這種人, 活著多浪費資源。」我笑了笑,「所以, 我等下就去簽放棄通知書啦!」

我爸眼睛瞪得溜圓, 露出哀求的神⾊。

「想求我啊?忘了小時候我們怎麼求你的嗎?晚了。」

我看著他。

「對了, 礦區還要給賠償呢。我只要了⼀半,你猜多少?嘿, 三十萬。你不是說我們一分錢也掙不了, 有什麼⽤嗎?現在,爸爸, 我也能掙錢啦!」

我爸不能說話,只剩下刻⻣的憤怒和怨恨。

眼淚也滾下來。

好慘的樣子。

「現在你這種⼼情, 就是姐姐離開我的心情。當初你說不懂我天天哭什麼,現在, 懂了嗎?」

我爸繼續熬過了好一段時間, 終於沒了,可惜,沒⻓全那個大褥瘡。

我拿著⼈道主義補償的三十萬, 離開了礦區。

臨⾛那天。

⼩三還在小賣部⼀邊打理一邊咳嗽,她捂住嘴, 咳嗽咳嗽, 接著咳出一口⾎。

我抱著我的花盆走過。

她眼神複雜看著我,我笑了笑, 她眼中露出⼀絲驚恐。

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清明將⾄,那聲⾳就像一串點燃的鞭炮。

我想,姐姐一定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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