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著眼看到他打開微信,正在和一個備註叫「小野貓」的人聊天。
【小野貓】:【吳哥你到哈爾濱了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你了。】
【無欲無求】:【哥哥也迫不及待要見我的小野貓了,你收到我寄給你的衣服了嗎?】
我睡眼矇矓地睜開眼,問他:「老公,你怎麼還不睡?」
吳俞忙將手機收起來,起身向外面走去。
「別管老子!」
等到他離開臥室,我從抽屜里掏出備用機。
微信小號上,吳俞正在不停地給我發消息。
沒錯,小野貓就是我。
吳俞那個蠢貨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聊了三個月的人根本是我虛構的。
【無欲無求】:【哥哥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你穿那條裙子的樣子了,你住在哪裡,我現在去找你?】
【小野貓】:【討厭,我才不要見你。】
【無欲無求】:【我花了大價錢買機票,就是為了來見你,你玩老子呢?】
【小野貓】:【我睡了,晚安。】
發完最後一條消息,我將手機收好,蒙上被子準備睡覺。
果然不久吳俞就鬱悶地回來。
他砰地將房門摔上。
屋內燈光大亮,我裝作驚醒,詫異地看著他。
「怎麼了老公?」
他眼底猩紅,連在一起的眉毛壓低,一臉兇相。
他突然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將我從床上扯到地上。
我感覺自己的頭皮快要撕裂。
吳俞因為被拒絕所以心情不好,他每次不爽的時候都會打我泄憤。
他的拳頭剛要落下來,我突然開始劇烈掙扎。
「你要是現在打我,肯定會吵醒羅萱他們,你的好丈夫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或許是我太久沒有跟他唱反調,吳俞竟然一時愣住。
他死死捏著我的下巴,一雙四白眼緊鎖著我。
他咬牙說:「你給我等著,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他在外苦心經營自己事業有成、家庭和睦的形象。
是絕對不會給任何人留下話柄的。
5
因為我們的行程只有兩天,所以吳俞將每天安排得很滿。
早上六點他就非要拉著我們全家去逛東北早市。
因為羅萱和季澤宇還要上班,所以白天他們不能陪我們。
出門前,羅萱叮囑我如果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繫她。
我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我拜託你辦的事情,可要幫我上心啊。」
「放心,交給我。」
打計程車的時候,他說目的地是中央大街。
司機大哥有些奇怪地問他:「你們是來旅遊的吧?這麼早去中央大街,商店都沒開門呢。」
吳俞堅持:「我們又不是不給錢,你開車就完了。」
司機大哥不再勸說,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一路上吳俞都在說他同事之前在東北早市花一百塊買了多少東西。
他甚至覺得以東北的物價,他用一百塊就能包了整個早市攤。
臨下車的時候,我聽到司機大哥嘀咕了一聲「山炮」。
吳俞站在街頭,看著清晨寥寥無人的中央大街一臉不可置信。
「這裡不是最有名的商業街嗎,怎麼會沒有早市?」
他還穿著昨晚那身薄絨外套,被凍得嘴唇發紫。
他一把拉過一個環衛工人問:「這裡的早市呢?」
「擱這兒哪有早市,你走岔劈了。」
吳俞聽不懂東北話,不耐煩地說:「你能不能說普通話?」
「你這人咋這麼虎呢,自己走錯地方還賴別人。」
環衛工人懶得理他,扭頭離開。
平時吳俞在我們家那邊根本不敢這樣呼來喝去。
因為他怕遇到熟人,會有損他的形象。
可一旦到了這種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惡劣無禮的本性就會暴露無遺。
我看到旁邊有營業的快餐店,先帶著孩子們去裡面吃早餐,吳俞也緊跟其後進來。
他一坐下就開始埋怨我:「都怪你不提醒司機,把我們帶到這個鬼地方,你那兩眼睛真是白長了。」
「是你非要來這裡,司機勸你都不聽,關我什麼事?」
吳俞一言不發地嚼著口中的漢堡,突然他猛地起身,用力將手中的東西摔在桌子上。
食物散落一地,有的砸在別的顧客身上。
我抬頭迎上他暴怒的雙眼。
「老子這兩天給你臉了是不是!」
他聲嘶力竭,身體里那頭野獸再難克制,擼起袖子就要打我。
但是這次他的拳頭沒有落下來。
一個花臂大哥抓住吳俞的手腕,像拎小雞仔一樣將他拽到旁邊。
「哥們,打女人可不對。」
有熱心腸的大媽幫我把頭上的菜葉取下來,將我拉到她身後。
「丫頭別怕。」
店內的顧客不少都掏出手機對著吳俞拍,店員也都過來調解。
吳俞比花臂大哥矮了一頭,氣勢弱了幾分。
「我打我自己老婆,關你什麼事?」
花臂大哥手指頭戳著吳俞的肩膀,語氣兇惡:「沒見過你這麼差勁的老爺們,老婆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當沙包的,個沒出息的玩意。」
有時候我覺得吳俞就像沒進化完全的原始人。
只有在外人不斷提醒他的時候,他才會意識到自己處在文明社會。
他像是突然冷靜下來,將頭扭到鏡頭拍不到的一邊。
「我們就是吵架,難道兩口子吵架你也管?」
眼瞧著再鬧下去,吳俞就要被他們送到警察局。
這樣會耽誤我的正事,我只有一天時間。
於是我趕緊解釋:「他說得對,我們就是吵架,他不會打我的。」
剛才幫我的大媽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
其他剛才還在給我撐腰的顧客們也都紛紛收起手機,自討了個沒趣。
倒是花臂大哥再三向我確認:「妹子,真的不用幫你報警嗎?你別怕,有我在他不敢動你。」
「真的不用,我清楚我老公是什麼樣的人。」
我沖他笑笑。
花臂大哥也只好放過吳俞,拿了他的餐就離開了店裡。
6
我幫吳俞解了圍,他終於消了對我的怒火。
只是白天在外面遊玩的時候他依舊沒有給我好臉色。
畢竟人在極度寒冷的時候,是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
在他數不清多少次,在外面站了五分鐘就要往室內鑽後,我主動提議:
「要不老公你還是去買一件羽絨服吧,晚上可比現在冷多了。」
這次吳俞沒有拒絕我。
我說商場幾千塊的羽絨服穿一次就扔太浪費,於是帶著他去了地下商城。
我給他淘了一件兩百塊甩貨的羽絨服,看起來肥肥大大很暖和。
但其實裡面的都是劣質羽絨絲,在這冰天雪地里並不保暖。
吳俞心滿意足地穿上新衣服,不忘貶低我:
「你真是豬腦子,羅萱送你的衣服標籤就不應該摘,你賣掉能買多少件我這種羽絨服?真蠢。」
「老公你這件衣服真的暖和嗎?」
「當然了!跟你的一點區別都沒有。」
我笑意漸深:「那就好。」
吳俞這次來本就不是為了陪我們母子旅遊,他心心念念要見他的小野貓。
所以他本打算白天在商場混一天,明天就回去。
我暗示兒子松花江上有很多好玩的,他果然去找吳俞吵鬧要去江上看看。
吳俞最疼兒子,拗不過他只好同意。
站在冰封的江面上,入目都是茫茫雪原,腳下透過冰層幽深不見底。
再堅不可摧的冰面,底下也會有暗流涌動,等凜冬過去,一樣會融化。
我帶著孩子們玩耍,吳俞在一旁時不時用凍得青紫的手擺弄手機。
他給小野貓發了幾十條消息,最開始還好聲好語,後來直接變成謾罵。
【無欲無求】:【小寶貝別鬧了,哥哥今晚請你吃飯好不好?】
【無欲無求】:【你到底什麼意思,非要見我,我來了你又裝死。】
【無欲無求】:【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弄死你。】
我藉口去洗手間,用備用機給他回了條消息。
【小野貓】:【我當然想見哥哥,只是我男朋友這兩天來了,等我把他送走,我就去酒店找你,等我消息。】
為了讓吳俞相信我,我還拍了一張他給我寄的衣服。
【小野貓】:【收到哥哥的心意了,今晚穿給你看。】
等我再回來時,吳俞已經正對著手機螢幕笑得一臉憨痴。
看來我失戀的老公又重新戀愛了。
晚上我們一起去了冰雪大世界。
此時晚上最低溫度已經達到零下二十八度。
每個遊客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有少數拍照的遊客脫下厚重的外衣,也都是拍完立馬將自己裹上。
我和孩子每個人都戴著圍巾帽子,是早上羅萱拿來的。
吳俞嘴硬不肯要,因為早上羅萱故意問他是南方冷還是北方冷。
吳俞堅持是南方冷,他不能打自己的臉,所以堅決不要任何保暖措施。
我們穿梭在光怪陸離的冰燈中,孩子們玩得很開心。
吳俞被凍得瑟瑟發抖,臉色從凍得通紅變成發黑髮紫。
他的腿在空蕩蕩的褲管里打戰,雙腳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不過我相信他很快就會適應的,因為在凍傷時人是漸漸失去知覺的。
女兒貼心地要將自己的圍巾給吳俞。
「爸爸冷,給爸爸戴。」
吳俞剛要伸手去拿,我就搶下女兒的圍巾給她重新套上。
「爸爸是男子漢一點都不冷,小乖你自己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