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腳就想走。
我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宋際京,你今天如果出了這個門,我們之間真的完了。」
他皺眉。
手腕用力掙脫開:「我跟她說幾句話,就回來。」
掙扎間,他腕上的一抹紅繩露了出來。
繩子下面墜著一尾紅魚。
我與宋際京都愣在了原地。
【魚,虞魚。】
他手上從來不戴任何飾品。
就連我們的訂婚戒指,他也只戴了一天就取下了。
原來,不是不愛戴。
是送的人不對。
神思回籠,我大方地鬆開了手。
他視線也落在那尾魚上。
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下意識想撈回我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只是小玩意兒,過年圖個喜慶罷了。
「虞魚給她們家裡人都準備了。」
我避開了他的手。
扶著桌角,笑出了淚:
「家裡人?誰?你和她麼?」
他上前一步,還想解釋。
但眼神卻不自覺地瞥向了外面搖搖欲墜的虞魚。
我退後一步,抬手拭去眼角的淚花:「宋際京,滾吧。」
他只猶豫了三秒,便轉身離去:
「敏佳,虞魚身體不好。
「在外面一直凍著要出事,我送她回家後,立馬回來跟你解釋。」
13
窗外。
宋際京快步走到了虞魚面前。
似乎是想直接帶她回家。
但虞魚卻推開他,朝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她進了店,站到了我身旁。
宋際京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虞魚滿臉愧疚。
語氣中都帶上了幾分輕顫:
「敏佳姐姐,我沒想到你們會為了我吵架。
「我想來幫宋總跟你解釋一下。
「是我的問題。
「家裡逼我過年相親,我不想這麼早嫁人,就找了宋總陪我演戲。
「敏佳姐姐,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再把宋總借給我一個晚上,等我把家裡糊弄過去,我就把他還給你。
「我聽說……
「敏佳姐姐你 15 歲就經歷過被逼嫁人的事,我想你應該能感同身受吧。」
說到最後。
她微挑起的眉尖,已藏不住得意與譏諷。
但她的最後一句,確實捅到了我的痛處。
我握著桌角的手猛地用力,指關節寸寸蒼白。
我抬眸看向宋際京。
聲音低沉,語氣卻毫無波瀾:「你把我的事告訴她的?」
宋際京臉色一變,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我只是開玩笑說過一句你之前也被逼著嫁人來著。」
果然,只有自己知道的才叫秘密。
我站起身,細細琢磨著「感同身受」四個字。
慢慢踱步到了虞魚跟前。
蓄足力氣。
揚起手照著她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我揉了揉發疼的掌心,對她扯出一抹溫柔的笑:
「這才叫感同身受,懂了麼?」
14
響亮的巴掌聲被遠處的煙火爆竹聲掩蓋。
但她迅速紅腫起來的側臉,卻是遮也遮不住。
她反應慢了半拍。
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你,你打我!」
「嗯,打的就是你。
「你在裝什麼可憐無辜?
「你要男人幫忙,給點錢,多的是單身男士願意,何必要找一個有家室的。
「況且,你存的什麼心思,真當別人不知道麼?」
我嫌惡地擦了擦手。
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宋際京扯過虞魚看了又看。
輕聲安慰了幾句。
隨即黑沉著臉,挺身而出:
「蔣敏佳,你太過分了!
「虞魚都跟你解釋過了,我跟她都是逢場作戲,幫個忙而已。
「當年你所經歷的苦,現在遇到同樣處境的虞魚,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呢?
「更何況,虞魚聽到你的經歷後還為你傷心來著。
「她還勸我去緩和你們父女之間的關係,畢竟親生哪有隔夜仇。
「你性格太差勁,做事太絕了。
「現在看來,當年那些事,也不一定全是你爸錯。」
我看著剛剛擦乾淨的手指。
嘆了一口氣。
【忘了還有一個了,手白擦了。】
我再次揚起手,朝著宋際京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可惜,身高不夠。
巴掌落在他的下頜與脖子上。
指甲尖銳。
留下了兩道血痕。
宋際京眉心狠狠一跳。
不自覺地用舌尖頂了頂那側的腮幫子。
他臉色鐵青。
怒火在眼中翻滾。
我卻視而不見。
轉身坐下,又抿了一口酒。
「宋際京,回去之後,咱倆把婚退了吧。」
他瞳孔猛地一沉,眉眼冷厲:
「蔣敏佳,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
「就為了這點小事,你要跟我退婚?
「你別忘了,你爸還等著我春節上門。」
我手裡的杯子朝他的臉砸了過去。
可惜他閃躲得快。
沒砸中。
杯子落地,四分五裂。
「滾!」
我又扯下那枚訂婚戒指,朝他砸了過去:「帶上你的東西,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戒指被宋際京接住。
轉瞬,又被他黑著臉朝屋外扔去:「蔣佳敏,你不要後悔!」
15
宋際京帶著虞魚離開了。
我晃晃悠悠直接去了定好的酒店。
進了屋,我就直接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了被子。
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看著窗外漫天飛雪,任由心底對宋際京的最後一絲留戀,在這場雪中消逝。
「叮!」
不知過了多久。
手機發來了一條好友添加的消息提示。
我眯了眯眼,盯著那串熟悉的數字看了許久。
記得不錯的話,這個號碼應該是虞魚的。
我點了同意。
很快,那頭連著發了幾條語音和視頻過來。
有宋際京遊刃有餘地幫著招呼虞魚親戚的畫面。
也有宋際京和虞魚被親戚們慫恿著玩情侶小遊戲的場面。
也有虞魚帶著宋際京挨個認親叫人的畫面。
甚至還有,她跟宋際京晚上被安排同住一間房,同睡一張床的畫面。
【我就知道這個號碼是你的。
【我在際京手機里翻到的,難為你給他打了 3 個電話,他都沒接。
【我是來跟你道謝的。
【謝謝你把他讓給我。
【敏佳姐,男人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強勢的女人的,像我這樣的剛剛好。
【你是他未婚妻又怎麼樣?
【只要我喜歡,即便你們結了婚,我也一樣能搶到手。】
……
虞魚倒是聰明。
知道那幾個打給宋際京的未接來電是我的新號碼。
可她也是真的笨。
居然自己把證據送我手上來。
我正愁那一巴掌不過癮呢。
在她撤回消息之前。
我把所有語音轉存了下來。
還順便轉成文字,截圖保存了下來。
雙重保險。
在確保我看到之後。
她果然開始陸續撤回消息。
但,我望著相冊的證據,無聲地笑了。
……
新年鐘聲響起。
我盤腿坐在床上,毫無睡意。
想了想。
正好,給宋氏股東們拜個早年。
我把我的離職報告、退婚通知,連同這些視頻語音,一起打包群發給了公司所有人。
包括保潔和保安。
確保不落下任何一個人。
手裡合作的幾個項目,也直接宣布退出。
郵箱瞬間爆了。
【小蔣,怎麼回事?】
【這時候,公司可離不開你啊!】
【小蔣,不要意氣用事,退婚可以,離職不行。】
【老大老大,你去哪兒?帶上我!】
……
16
隔天。
我買了回寧城的機票。
也是這時候,我才發現。
原來,年關的機票也沒那麼難買。
只要你想回去的心,足夠堅定。
走之前,我還饒有興趣地找人把虞魚發來的語音精心剪輯了一下。
找了他們村的廣播室。
給了一定的報酬。
請他們務必早、中、晚循環播放。
以確保全村的人都能知道。
絕不漏掉任何一個人。
她給我發來的微信聊天記錄,我也打成了大字報,做成了橫幅。
找了村裡的阿姨們幫忙,貼在了村口最顯眼的公告欄上。
我相信,虞魚的這個春節一定過得很愉快。
……
下了飛機。
打開手機。
發現前前後後有數十個未接來電。
還有數十條簡訊。
多數都是宋際京發來的。
【蔣敏佳,你太過分了。
【你這麼做,讓虞魚怎麼做人?】
……
【蔣敏佳,你玩兒真的?你離了宋氏能去哪兒?
【宋氏馬上就要上市,你現在甩手離開,是背叛宋氏!】
……
【敏佳, 你在哪兒?
【我跟虞魚真的沒什麼。
【你如果看不慣她,我聽你的,把她調離我身邊, 你別鬧了成嗎?】
……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真的認真了。
我眯著眼,掃視幾條信息。
「廢話真多。」
直接拉黑刪除。
我請了搬家公司。
連夜搬離了宋際京的房子。
後來聽說,那幾天宋際京找我找得快瘋了。
節休結束。
我為了避開宋際京, 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辦理離職手續。
但出來的時候,還是被他堵在了公司門口。
項目停滯。
公司一團亂。
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
看到我的瞬間, 他莫名紅了眼圈:
「敏佳, 我們這麼多年感情, 你真的捨得麼?
「對了,我們的訂婚戒指, 我找回來了,你看, 完好無損。」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兩枚戒指。
寶貝似的捧到了我眼前。
「我知道錯了, 我已經把虞魚辭了,我們還像過去一樣好嗎?」
我斜睨了他一眼。
冷笑出聲:「宋際京,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吃回頭草的?」
他臉色瞬間慘白。
腳步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掌心垂下。
戒指滑落,朝著相反的方向滾遠了去。
他手忙腳亂去撿戒指。
而我轉身離去。
不再回頭看他。
17
我離職的第二天。
接到了宋氏集團死對頭的 offer。
職務不變,薪資翻倍。
隔天, 我便走馬上任了。
順帶帶去了幾個以前的得力助手。
新公司,老同事。
我如魚得水。
完全沒有任何不適。
聽說,宋氏, 我負責的那幾個項目, 都夭折了。
合作商跑了大半。
上市更是成了一個笑話。
後來。
我去收購宋氏那天。
宋際京的氣色意外地不錯。
他似乎早已料到, 來人肯定是我。
「敏佳,如果那天我及時趕回來了。我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我站在窗邊, 俯瞰往前奔流不息的長江水。
輕聲應道:
「是啊, 我們會在 2 月 14 號領證結婚,然後再去聖托里尼度過愉快的蜜月期。
「也許一年後,我們還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降生。」
盯得有些久。
眼睛有些酸澀。
我眨了眨眼, 轉頭看向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他:
「但,宋際京。
「這一切都被你親手打碎了。」
他的笑凝固在了臉上。
眼中是被拉回現實的破碎與絕望。
收購流程走完。
我毫不留戀, 直接轉身離開。
在踏出門的瞬間。
宋際京叫住了我:
「蔣敏佳,你一定會幸福的。
「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 任何事阻止你得到幸福。」
我背著身子, 抬起戴了婚戒的右手,朝他揮了揮:「蔣敏佳在哪兒, 哪兒就是幸福。」
18
後記。
我結婚那天。
市區出現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據說。
被撞的, 是一個要去參加女兒婚禮的父親。
撞人的,是一個要去參加前愛人婚禮的痴情男人。
那個父親當場死亡。
那個男人的車,撞了人之後, 沒減速,直接連人帶車衝進了江里。
我是在婚禮第二天才被告知了這個消息。
因為,他們,我都認識。
是蔣建國和宋際京。
我老公告訴我的內情, 還有另外一個版本。
蔣建國其實是想在婚禮上鬧事。
以此逼我要錢。
而宋際京,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幫我從根源上解決了這件事。
我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只平靜地擦去了眼角沁出的一滴淚,輕嘆了一句:「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