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已啟動,但現在公司資不抵債,您的投資無法完全收回。」
「我知道了。」
錢,我已經不在乎了。
「另外,季延的家人已經向法院提起訴訟,控告您……惡意欺凌和精神脅迫,是導致凌玥跳樓的直接原因。」
「好。」
該來的,總會來。
7
一周後,凌玥脫險,但因脊椎受傷,可能終身癱瘓。
這個消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季延瘋了。
他公開哭訴,要把所有責任推給我,將我描繪成惡魔,將他們塑造成受害者。
網暴頓時達到頂峰。
公司被砸,車被劃,家門口被潑油漆詛咒。
我不敢出門。
就在我以為要被黑暗吞噬時,傅承嶼找到了我。
凌玥那件事後,我以為我們再無交集。
他通過張律師約我在茶館見面。
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他坐在窗邊,見我來了起身拉開椅子。
「蘇小姐,你還好嗎?」
他看著我,眼神關切。
我搖了搖頭。
「網上的新聞,我都看了。」
「事情的真相,我相信,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我抬眼,驚訝地看著他。
「為什麼?」
「直覺。」
他笑了。
「一個能把三百萬拿出來救朋友於水火的人,不會是他們口中那種冷血的惡魔。」
「而且,那天在餐廳,凌玥女士的表演,太過火了。一個真正受盡委屈的妻子,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他的話如一道微光,照亮我的黑暗。
原來還有人信我。
我眼眶一熱。
「謝謝你。」
「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訴你,不要放棄。」
傅承嶼說。
「季延他們的公司,我看過財務報表,是個好底子。就這麼垮了,太可惜。」
「而且,這場官司,你不能輸。一旦你輸了,你這輩子都得背著『逼死閨蜜』的罪名。」
我苦笑道。
「可是現在,所有證據都對我不利。」
「證據,是可以找的。」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我。
「蘇小姐,如果你信得過我,我願意幫你。」
「為什麼?」
我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說:
「因為,我欣賞你的魄力和才華。也因為,我討厭被人當傻子一樣欺騙和利用。」
「凌玥那天在餐廳的行為,不僅侮辱了你,也侮辱了我。」
「我,想討回一個公道。」
8
在傅承嶼幫助下,我們重新找到新律師團隊,他們迅速理清思路。
核心是證明我未脅迫凌玥,她跳樓是自導自演。
這很難。所有人都指證我,我成了唯一的「加害者」。
開庭前,季延通過律師求和解。條件是我公開道歉,承認過錯,從公司凈身出戶,他們就撤訴。
這不光要拿我的錢,還要坐實我的罪名。
我斷然拒絕。
「告訴他,法庭上見。」
庭審那天,人山人海。
季延推著輪椅上的凌玥出現在被告席,她面色蒼白,戴著頸托,一副受盡折磨的樣子。
季延的律師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的「罪行」。
他們拿出一段剪輯過的視頻:我冷漠地要清算公司,季延跪地哀求,凌玥絕望墜落。
視頻衝擊力極強,法庭譁然。眾人憤怒地看著我。
凌玥在輪椅上看著視頻邊啜泣邊發抖。
季延紅著眼眶哽咽道:
「我太太……她只是想保衛她的家庭,她有什麼錯?蘇洐!你為什麼要把我們逼上絕路!」
他的表演堪稱完美,連法官都為之動容。
輪到我方律師發言。他沒有反駁,而是提交了第一份證據。
「法官大人,我們這裡有一段完整的、未經任何剪輯的、來自慶功派對當晚的現場錄音。」
這是助理小王錄下的派對鬧劇的全過程錄音。
錄音清晰記錄了凌玥如何翻臉,對我惡毒攻擊。
「蘇洐,你投的不是公司,是季延吧?」
「你現在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當這個家的女主人了?!」
那些刻薄的話傳遍法庭,旁聽席一片騷動。
這與我「霸道投資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季延和凌玥臉色微變。
接著,我方律師提交第二份證據。
「這是被告凌玥女士在事發前一周,與她一位朋友的微信聊天記錄。我們通過技術手段恢復了。」
大螢幕上是凌玥的聊天介面。
「他現在心裡只有那個賤人蘇洐!」
「我一定要想個辦法,把她從公司趕出去!讓她身敗名裂!」
「我已經有計劃了,我要讓她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我到時候就去天台,我就不信,鬧出人命,季延還敢向著她!」
最後一句赫然是——
「只要我從上面『掉』下去,蘇洐這輩子就完了。到時候,公司、季延,全都是我的。」
轟!
法庭炸開了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聊天記錄和臉色慘白的凌玥。
凌玥劇烈顫抖,喃喃道:
「不是的……是偽造的……這不是我……」
季延也懵了,呆呆看著螢幕,眼神從震驚到懷疑,再到冰冷。
「法官大人,」
我方律師聲音響起。
「事實很清楚,被告凌玥女士的跳樓行為,是一場自導自演,意圖通過傷害自己來陷害我方當事人的惡性事件。而我方當事人蘇洐女士,從始至終,都是這場陰謀的受害者。」
「至於我方當事人在天台上提出清算公司,那是在受到巨大的人身攻擊和名譽詆毀後,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而提出的正當商業要求,完全符合雙方簽訂的投資協議。不存在任何『脅迫』。」
律師說完,全場沉默。
我看著面如死灰的她。她想不到最信任的「朋友」會出賣她。
那個朋友,是傅承嶼策反的。
凌玥,你愛演戲,現在如何收場?
真相大白。法庭駁回所有訴訟,並就凌玥涉嫌誣告陷害罪另行立案。
走出法庭,陽光正好。記者蜂擁而上,話筒對準面如死灰的季延和凌玥。
「季先生,請問您對聊天記錄作何解釋?您是否參與了這場預謀?」
「凌女士,你為什麼要陷害自己的閨蜜?你現在後悔嗎?」
他們被圍住,狼狽不堪。
網絡輿論瞬間反轉。罵我的人轉而攻擊他們。
「農夫與蛇的現實版!太惡毒了!」
「為了錢和嫉妒,連命都拿來演戲,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季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從頭到尾就在裝可憐!」
9
我無心關注,只想儘快結束。
在傅承嶼的幫助下,公司清算很快完成。因信譽破產,資產大幅低估,最終變賣所得只夠償還我三百萬本金。
我拿回了我的錢,分文不差。
季延則一無所有,公司沒了,還背上巨債。他在行業里也聲名狼藉。
凌玥因誣告陷害罪被判一年,因癱瘓監外執行。
她不用坐牢,但人生毀了。
聽說,宣判後季延與她離婚,搬離了家,不知所蹤。
凌父凌母一夜白頭,帶著癱瘓的女兒搬回老家。一家人分崩離析。
這一切與我無關了。我拉黑了他們所有人。
我換了號,搬了家。
傅承嶼的公司恰好也在這個城市,他邀我加入,任投資總監。
我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工作忙碌且充實。傅承嶼是好領導,好夥伴,沉穩睿智。在他身邊,我很安心。
我們一起工作,日久生情。
我沒有抗拒,歷此一劫,我更懂珍惜。
一年後,一個傍晚,傅承嶼向我求婚,沒有盛大儀式,只有戒指和他真誠的眼神。
「蘇洐,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你的未來,讓我來守護,好嗎?」
我看著他,含淚點頭。
是啊,都過去了。
那些傷害和背叛,成了讓我更堅強的疤痕。
我們的婚禮定在秋天,生活平靜幸福。
直到一天,我接到陌生來電。電話那頭,聲音蒼老疲憊。
「是……是洐洐嗎?」
是凌母。
我心一沉。
「阿姨,有事嗎?」
我語氣冷淡。
「洐洐……阿姨求求你,你……你能不能來看看小玥?」
她泣不成聲。
「她快不行了。」
我一愣。
「她癱瘓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前段時間又查出了尿毒症,現在只能靠透析維持。」
「她……她天天念著你的名字,說對不起你,想在走之前,再見你一面。」
「洐洐,算阿姨求你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來送她最後一程吧。」
我握著手機,沉默了,去,還是不去?
理智告訴我,不該去,我們早已恩斷義絕。
可聽到她快不行的消息,我心頭一痛,畢竟二十年的感情,無法說忘就忘。
掛了電話,我心煩意亂,傅承嶼下班回來,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麼了。
我告訴了他,他聽完沉默片刻,握住了我的手。
「想去就去吧。」
「去跟你的過去,做一個最後的告別。」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陪著你。」
他的理解和支持給了我勇氣。
我最終決定去一趟,傅承嶼陪我回到那座城市。
醫院裡,我在病房見到了凌玥。
她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渾身插滿管子。曾經鮮活的她,如今只剩枯槁的軀殼。
看到我,她渾濁的眼裡迸出光亮,嘴唇微動。
「洐……洐……」
我走到床邊,看著她。
「你……來了……」
她笑了,比哭還難看。
「對……不……起……」
她用盡全力說道。
我沒說話,一句對不起,換不回我的傷, 但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恨意也淡了。
她費力抬手, 想抓住我。傅承嶼在我身後輕拍我。
我猶豫一下,握住她冰冷枯瘦的手。
「蘇洐……」
她看著我, 眼神裡帶著一絲懇求。
「季……季延呢?他……還好嗎?」
我沒想到,她至死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男人。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離婚後,我再沒聽過季延的消息。
凌玥眼神一暗, 滿是失望。
她喃喃道:
「他……還是不肯……原諒我……」
病房裡⼀⽚沉默, 只有儀器的滴答聲。
不知多久,她再次開口,聲音微弱。
「洐洐,我……我羨慕你……」
「從⼩,你就⽐我好看,比我聰明, 所有人都喜歡你。」
「後來,你有了成功的事業,⽽我……只能依附男人。」
「我以為我嫁給了季延,我贏了你⼀次……可沒想到,最後,你還是把他……從我身邊搶⾛了……」
我靜靜聽著,直到此刻,她仍覺得是我搶走季延。
嫉妒是扎在她心底的毒刺, 毀了她, 也毀了我們。
「我沒有搶。」
我看著她,平靜道。
「是你,親手把他推開的。」
她愣住了,眼⾥閃過迷茫, 或許⼈之將死,她清醒了片刻。
她看看我,又看看傅承嶼,突然笑了, 那笑⾥有釋然、悲哀和解脫。
「是啊……」
「是我……」
她說完,緩緩閉上眼。手無力垂下, ⼼電圖變成一條直線。
凌玥⾛了, 帶著不甘和悔恨。
我站在病房裡, 五味雜陳,沒有快意, 也無悲傷。一切都結束了。
走出醫院,陽光燦爛。傅承嶼握緊我的手。
「都過去了。」
他說。
我靠在他肩上, 點頭。
是啊,都過去了。
三個⽉後,我與傅承嶼舉行婚禮。在祝福聲中, 我看到了季延。
他站在角落,穿著服務裝,蒼老許多。
他遠遠看著,沒有上前,我們對視時, 他扯出⼀個難看的笑,轉⾝消失在⼈流中。
我收回⽬光, 看向身邊的傅承嶼。他溫柔地看著我,滿眼愛意。
我笑了,輕輕踮起腳尖用嘴唇捉住他。
「有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