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我是恐怖遊戲 npc 的飯搭子。
我是恐怖遊戲里食堂大媽。
恐怖遊戲里的 npc 總是一副幾百年沒吃飽飯的樣子。
小鬼女咧著大過半張臉的嘴:「張媽,沒有你我們可怎麼活啊,你沒來之前我們過得都是什麼苦日子,每天吃的都是慘肢剩飯。」
血色骷髏兩字一頓,說話磕巴:
「張媽,飯飯,餓餓。」
「飯飯,好好,吃吃。」
「張媽,下次,早點。」
後來有玩家惹到所有恐怖遊戲 npc。
玩家把食堂張媽抓走啦。
它們都瘋了,滿恐怖世界亂串。
「張媽,孩子餓餓,沒有你可怎麼活啊。」
「夠嗎孩子,看你瘦的多給你加點肉。」
1
被無良老闆辭退,我在大街上遊蕩。
無意間看到一個招聘啟事:給恐怖遊戲 NPC 做飯,月薪 1 萬,月休四天。
我「噌」地一下眼睛就亮了。
還有這好事。
當時我就心動了。
我的面試非常成功,老闆讓我明天入職。
「謝謝你,老闆你是個好人啊。」我激動地想跟老闆握手。
沒想到,25 歲的我能成為食堂大媽,這少走了多少年彎路啊。
老闆有些冷淡,似乎有些社恐:「不必如此客氣,工資是月底發放。」
老闆打扮得很怪異,房間的燈忽明忽暗的,穿得也很嚴實,渾身黑漆漆的。
我沒看到的是老闆包裹嚴實的衣服下面沒有實體。
他的周圍播放著幾十個畫面,畫面里玩家嚇得吱哇亂叫,NPC 也很賣力。
場景很逼真。
NPC 追著玩家酷酷一頓跑,消耗的全部都是體力,一看就是乾飯的料。
老闆說周一不開副本,周二到周日我負責給 NPC 做飯,並送到房間門口。
周二到周五是白天送飯,周六周日是只需要送晚上的飯菜。
我沒敢問,他們估計有自己的道理。
「還有什麼事嗎?」老闆的聲音很和藹,聽得出他在笑,「周六日玩家會多,遊戲 NPC 它們才會晚上吃飯。」
這樣啊,我撓撓頭,神經大條地想老闆不愧是老闆,能看出我想的事情。
周二,我穿著食堂大媽標誌性工服。
端著做好的飯菜,敲響小鬼女的房門。
「我是食堂張媽,飯做好啦,快來吃~」
「味道很好的哦。」
聽著玩家的慘叫聲,就知道小鬼女房間裡很熱鬧,隔著房門也聽得很清楚。
看來 NPC 和玩家相處得很愉快。
小鬼女真敬業,業績肯定很好。
「張媽,可以進來了。」小鬼女解決掉最後一個玩家,對著房門開口。
推開門,一大股血腥味直衝面門,很嗆人。
小鬼女的嘴咧到耳後,滿嘴尖牙,牙上還帶著肉片。她穿著紅色的洛麗塔小裙子,眼睛很大,能占據半張臉。
我神色從容,端著飯菜遞給她:「張媽不知道你的口味,有什麼想吃的告訴張媽,下次給你做。」
小鬼女的彈跳力很好,一躍能跨過半個房間。
望著這一幕我很欣慰,看把孩子餓的,吃飯那麼積極。
「謝謝張媽,飯很好吃。」小鬼女說話的嗓音像鋸子一樣嘶啞,她很有禮貌。
看到我,她想對著我笑,嘴巴咧得更大了。
她的頭髮毛毛躁躁地披在身上,亂成一團,烏黑的髮絲看上去有點乾枯。
我默默地想著:下次帶著小發卡和小皮筋上來,小女孩不會扎頭髮。
收回飯盒,我準備送下一個房間。
「再見張媽。」
「張媽,下次可不可以帶一份小餛飩呀。」
小鬼女很有禮貌地沖我點頭,她貼心地把我送到房間門口。
我爽朗地笑笑:「當然可以。」
2
每一個房間隔得很遠,上下很多層。
餐車的軲轆聲由遠到近。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我敲響了第二個房間的門。
老闆發的手冊上有寫:敲門要敲四聲。
等了很久,也不見裡面說話,沒有人開門。
大概是不在家吧。
老闆說他們有的不愛吃飯,沒有人開門的話可以送下一個房間。
「沒有人在裡面嗎,那我走嘍。」
手搭在餐車上,我正要動身前往下一個房間,還有許多 NPC 等著我的投喂。
「有的,有人在的。」房間裡飄出細小微弱的回答。
幸好我耳朵好使,不然真不一定能聽到。
「張媽進來嘍。」
擰動門把手,目光所至,這個 NPC 的房間有個大大的窗戶,有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
是很幸福,很溫暖的感覺。
房間的布局看著很舒服,有小書桌,床,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吊搖椅。
讓人一眼就很喜歡,整個人都是放鬆的,很容易沉溺。
看了一圈沒看到人影,我焦急詢問:「孩子,你在嗎。」
「我在你腳邊,張媽。」
聞言,低頭看去,地板上鋪著乾淨的暖色地毯。
一團泥狀物在蠕動。
腦袋堆在最上面,缺了一半,骨頭上有裂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感覺快碎了。
我有些心疼,這孩子真敬業,打扮成這樣。
蹲下身,我扶著他慢慢讓他站起來。
「謝謝張媽,剛剛摔了一跤,散架了。」NPC 的聲音很稚嫩,像個小朋友。
他躲在一旁拼湊好身體,才圍了過來。
是個俊秀的小男孩,笑起來臉上有小酒窩。
沒忍住揉了下他的頭髮,很軟。
「張媽,你輕一點揉哦,好不容易拼好的。」小男孩笑得靦腆,惹得人心生憐愛。
我應著:「張媽曉得了。」
「乖孩子,快吃飯吧,嘗嘗張媽的手藝。」
我平常喜歡研究美食飯菜,喜歡看別人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很自豪。
不得不說老闆真好,滿足我心愿的同時還有工資拿。
「小兔子形狀的米飯喜歡嘛。」打米飯時我特意擺成了動物的形狀。
小朋友都很喜歡的。
「很喜歡!」
「張媽做的排骨玉米湯很好喝,菜也好吃。」
「真希望能天天吃到張媽做的飯。」
小男孩的動作有些大,好不容易拼好的頭眼瞅就要往下掉。
我眼疾手快給扶正了。
「別激動,孩子。」我緩聲安慰他。
這道具看著逼真,多貴啊,摔壞了好可惜。
「張媽,我的副本玩家都不喜歡,是不是我太兇啦。」小男孩垂著頭,有些委屈。
我瞥了一眼副本介紹:溫暖,舒適腐蝕人心,切記不要沉溺其中,忘了回去的路。
「怎麼會呢。」
「噹噹~」
「看,是蘋果。」
我從身後餐車上掏出一個蘋果,遞到他手裡,悄咪咪哄道:「飯後水果,我只給了你哦,很甜的。」
小男孩接過蘋果有一瞬間愣神。
他仰起頭,笑道:「謝謝張媽,我……很久沒吃到過蘋果了。」
說著他磨磨蹭蹭地把我推出房間,姿態不舍。
「張媽,到時間啦,去送下一個房間吧。」
「下次早點來啊,我會等著你的。」
3
我撫了撫額頭,有些好笑,他們一個個的。
嗐,算了。
不能打擾 NPC 們和玩家互動。
接著我在各個房間奔走,我有些沮喪,他們似乎玩得太開心了,不喜歡吃飯。
敲門聲也聽不見。
在房門外聽著遊戲 NPC 猖狂肆意地大笑,玩家拚命的求饒聲。
玩家和遊戲 NPC 相處得很愉快,笑得那麼大聲。
我垂著頭默默地嘆氣。
張媽我啊,做的飯飯沒人吃了咩。
「最後一個房間了。」我呢喃著,為自己加油打氣。
房門上有副本介紹:血色骷髏。
很簡短,只有四個字,也沒有注釋語。
「咚……」
敲了一聲,房門「吱呀」從內側一點點推開。
隨著一聲雀躍又惡劣的呼喊:「歡迎來到血色骷髏副本,接下來準備好逃跑了嗎,被我找到會變成標本哦。」
我嘴角動了動,有點尷尬,敲門抬起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這個副本的遊戲 NPC 好中二啊。
「你好,我是新來的食堂張媽,負責給你們做飯。」我試探著自我介紹。
等了一會,房間內傳來懊惱的自言自語聲:「草率了,不是玩家。」
「骷髏將軍,看來你不能出來活動了呢。」
「有點可惜。」
開門的是一具血紅色的骷髏架子,它戴了一頂黑色的有紅色蝴蝶結的禮帽。
連接中間骨頭部分是鏤空的,還能說話,指定是 NPC 在裡面。
它低頭彎腰,非常有紳士地做了一個動作。
還怪喜慶的。
眨了下眼,我露出一抹笑:「你好呀。」
血色骷髏摘下禮帽放在胸前,別管我怎麼看出來的。它繞過我來到餐車旁邊,空洞洞的眼睛裡閃過興奮的光芒,似乎很感興趣。
「我喜歡醬排骨。」它沒頭腦地說了一句。
慘白色的骷髏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鬼使神差我摸了一下。
觸手溫潤,質地冰涼,像一塊上等的玉。
骨頭潤滑,手感很好。
不敢想像夏天會有多舒服。
血色骷髏沒想到我做出這樣的舉動,它沉默了一瞬,沒計較我的失禮。
它倚著門問:「好摸嗎。」
我訕訕地抿嘴,掩飾了一下我的想法。
「看你瘦的,身上都沒二兩肉,可得好好補補。」
「嘗嘗張媽的拿手好菜,紅燒排骨,紅燒獅子頭,醬排骨張媽今天沒做,等下次給你帶。」
「哎,你們是不是都不喜歡出門,別的 NPC 都不愛吃飯的,今天你有口福嘍。」
「張媽做了很多菜,都給你吃。」
看這孩子都被逼成啥樣了,餓得都廋了。
暗暗發誓,有我張媽在,絕對能把 NPC 們養得白白胖胖的。
血色骷髏移開身影,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它無聲地笑著,覺得有趣。
「是在邀請我進房間?」我有些懵。
血色骷髏保持著姿勢優雅地點頭。
4
進入房間,它的房間沒有想像中的亂,但到處都是骷髏架子。
堆放得毫無章法。
很詭異。
指著地上的骨頭,我的腦袋一團漿糊,分不清它的目的。
「這個骨頭挺白哈。」
血色骷髏眼疾手快一腳把地上的骨頭踢到角落裡,它抬頭望向我,大概意思是:看,沒了,不白了。
那麼多骨頭,這個 NPC 膽子真大。
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張媽不怕嗎,這些都是玩家的哦。」血色骷髏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傑作,似乎想讓張媽恐懼。
它知道張媽是普通人,這裡的所有詭異都知道。
有些詭異是故意不開門的。
它們不認為一個普通人會把詭異正常地看待。
我不為所動,笑眯眯地把飯塞到它的手裡:「快吃吧,你喜歡收集骨頭啊,難怪愛吃醬排骨。」
「每個人都有些自己的小愛好,張媽懂得。」
年輕人壓力大有些自己的小興趣,要尊重。
不能拆穿,省得它自卑。
血色骷髏艱難地點頭,它的腦子宕機了,好難溝通啊。
感受到手裡飯菜的溫度,它試探性地吃了一口。
嗯,味道不錯。
比玩家的腦袋,胳膊腿好吃。
「咋吃哭了呢。」我扯了張紙巾上前給它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漬。
不至於吧,我對自己的飯菜還是有把握的,很難吃嗎。
「我沒事……」
忽然,血色骷髏的軀體震了一下,急忙推開我的手,焦慮道:「張媽,到時間了,副本開了。」
「張媽記得時間哦,不然只能等副本結束才會回去了。」
我是被它推出房間的。
推著我它絮絮叨叨一大堆,一點也看不出剛見時的裝酷。
回頭望了一下。
血色骷髏 NPC 的骨頭突出很高。
看這孩子瘦的,我有些心疼:「飯還是要按時吃的,你看你瘦得都露出骨頭了。」
張媽嘆氣,張媽不理解。
現在的孩子為了保持身材,飯都不好好吃。
「知道了,張媽。」血色骷髏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骨頭,涼絲絲的,沒有血肉。
「好吧,張媽說要補一補,那多吃幾個玩家好了。」
它的話說得隱秘,我沒聽到。
皺著眉我磨蹭地推著餐車下樓,給 NPC 補身體的大事我承包了。
不送飯時老闆安排了一間獨立的工作間讓我休息。
老闆還怪好嘞。
5
我為自己加油打氣。
眼下有個問題得給老闆反映一下。
「是我,張媽。」敲響老闆的房門,我摳著手指,有些局促不安。
按道理來講應該先做好本職工作再講的。
「請進。」
老闆的聲音聽著非常疲憊,似乎很久沒休息了,嗓子有點沙啞。
深吸一口氣,心一橫,我閉著眼道:「老闆,請問能買幾個鍋嗎,還有廚房用具!」
不知道之前遊戲 NPC 怎麼吃飯的,廚房裡一乾二淨,鍋碗瓢盆什麼都沒有,前面那頓是我在自己家做好端來的,好沉的。
來回跑,實在是吃不消。
老闆的表情有些迷茫愣怔,他都做好攻略忽悠了,詞都醞釀好了,結果是問鍋。
「額……是我沒考慮到,抱歉,等明天我去買。今天就不用送飯了,你下班吧。」
「工資正常發!」
我戳戳手,視線飄來飄去,怪不好意思的。
咦?
抬起眸子,視線上下打量老闆的神色。
他桌子下有條尾巴,是白色毛茸茸的尾巴,雖然屋內視線暗淡,但我絕不會看錯。
難道……
難道老闆是毛茸茸控!
沒想到啊,看著一本正經,少言少語的,私下指定狠狠地 rua 毛茸茸!
毛茸茸的尾巴看起來成色極好,是小貓咪,還是小狐狸呢。
還是其他毛茸茸呢。
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桌下,魂游天外。
「張媽,張媽……你怎麼了。」老闆試探著叫了我好幾聲。
「啊?對不起老闆!」好一會兒我才回神,意識到我的不妥,我悄咪咪地準備觀察老闆的臉色,「對不起老闆,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什麼大小事情,態度是最重要的。
老闆看著我仔細打量,眼眸幽深,房間的溫度好似降了幾度。
是錯覺嗎?
在我戰戰兢兢地想會不會把我開除的時候,老闆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張媽,下次直接稱呼我名字吧,聽你喊老闆挺彆扭的。這是你的工牌,上班時戴。」
「言雪。」
是老闆的名字。
姓言,名雪。
「我叫張佑慕,哈哈。」
我的名字挺普通的。
老闆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已知曉。
我接過工牌,識趣地關上房門。
饒有興致地來回翻看工牌,最角落有一個很奇怪的印記,和遊戲 NPC 房門前的一樣,看著像是公司標誌。
伸手摸了下印記,有細微的鐫刻花紋。
很特別,也很好看。
我走後,言雪老闆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身後幾條尾巴肆意地飄蕩。
大尾巴的毛順滑又多,肯定摸著很舒服。
暗處有一道聲音:「確定是她了嗎?」
言雪老闆點頭:「嗯。」
「切,老古板,她可比你有意思多了。」那道聲音笑得古怪。
「哈哈哈,有趣,有趣,和你說話真沒意思!我還是找他們玩吧!」
很快,暗處的身影隱沒消失不見。
這談話我並不知道,我此刻正在興沖沖地逛街。
在給小鬼女挑選發繩和發卡。
還要多買些蘋果!
6
第二日,我按照約定敲開小鬼女的房間門。
裡面有求饒聲,似乎不太如意。
小鬼女開門,笑嘻嘻張大嘴巴,嘴唇紅艷艷的:「張媽,我就知道你來了,聞到你的味道了!張媽,嗚嗚嗚。」
她心裡偷偷竊喜,還好張媽開門之前把玩家解決了,要不然破壞她在張媽眼裡的印象。
沒飯吃了,那多不好。
「這嘴巴怎麼紅紅的,是不是偷吃火龍果了。」我幫小鬼女擦掉臉上的紅色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