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拋棄你的桑寧放棄前途嗎?」
「就算你身邊沒有桑寧又會怎麼樣呢?你還有很多朋友,你還有我啊!桑寧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我會陪在你身邊!」
12
近乎表白的話語,讓宋南梔臉頰泛起薄紅。
她鼓起勇氣湊近路妄,想在少年的臉上落下一個熾熱的吻,傳達她的心意。
可還沒等她接近,路妄就猛地把她推開。
宋南梔沒有防備,被推倒在地,驚愕、窘迫、難堪交雜在一起,讓她面色複雜。
然而路妄沒有一絲歉意,只是緩緩抬眸,露出布滿紅血絲的眼,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宋南梔。
「宋南梔,你聽不懂人話嗎?我愛的人一直是桑寧,想要在一起的人也是她,你算個什麼東西?」
「還有,別叫我阿妄,你不配。」
宋南梔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沒想到路妄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那些曾經的親密此刻像針一樣扎進她的心裡。
她強忍著眼眶的酸澀,還是不死心地求證。
「路妄,你真的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
「沒有,我心裡只有桑寧。」
「不可能,那你為什麼不再推開我的靠近?為什麼護著我?為什麼要帶我去聚會,為什麼……」
「一開始是感謝和愧疚,後面是覺得你性格和寧寧不一樣,我以為和你待在一起能夠獲得新鮮感,就能快樂,但我錯了。」
「如果不是為了這一時的新鮮,我根本不會傷害寧寧,更不會讓寧寧決定離開我。」
「可你當初還替我攔下了炸傷桑寧的所有責任。」
「那只不過是為了還你當初救我的人情,現在,我恨不得當初那頂吊燈砸的是我,這樣我就不會欠你人情,更不會讓寧寧誤會。」
路妄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宋南梔遍體生寒的絕望。
「現在,滾出我的房間,以後不准你再踏進一步。」
一切又回到原點,宋南梔揣著一顆碎得徹底的少女心逃離了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又有了動靜。
「滾。」
路妄以為是宋南梔去而復返,卻不想回頭看見的是路父站在門前。
路衡臉色凝重,以往他見到路妄這副頹廢的樣子,一定是怒火高漲開始教訓了,可這次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坐到了路妄身邊。
路衡知道路妄是和自己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執拗,可剛報到就要退學這事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他實在不能支持。
可父子倆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路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他又何嘗不是呢?
路衡知道問題的根源在於路妄和桑寧兩個人關係的變化。
路衡不清楚青梅竹馬的兩個人怎麼就鬧到了這一步。
一個瞞著所有人一聲不吭去了京大,一個要死要活想要追過去。
他被鬧得頭疼,但為了打開目前的「死結」,只能讓人去調查這些天孩子間發生的事。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路衡連辦公室都坐不住。
他恨不得立馬回來再抽路妄一頓。
他怎麼會生了這麼個逆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竟然傷害了桑寧這麼多次。
但很快他又發現每次兩個孩子發生矛盾都有他的繼女宋南梔的出現,等他弄清這一切都是誰推波助瀾,他才知道自己有一半的錯。
13
宋南梔哭著跑到了母親溫芸的房間,她撲進母親懷裡哽咽了半天,才開口把剛才路妄和她的對話轉述出來。
「媽,你說路妄是不是真的對我沒有一點點喜歡?」
「難道我真的要放棄路妄嗎?」
宋南梔心裡堵塞得厲害,雖然一開始她是抱著目的接近路妄,可接觸下來,她對這個外人面前高傲卻會護著她的少年動了心。
尤其是他對桑寧那麼好,好到她總是幻想著自己能把路妄的這份好搶過來。
宋南梔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快成功了大半,卻因為桑寧的離開讓路妄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對她的態度又惡劣到了極點。
溫芸拍了拍女兒的背,眼底閃過一絲精明和算計,但很快又被偽裝出來的笑意掩飾過去。
她輕輕擦拭著女兒臉上的淚痕,聲音溫柔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引導。
「南梔,我的傻女兒,事在人為。」
「當初路衡喪偶,多少女人想填補路夫人的空缺,可後面留在路衡身邊的人是我。」
「路妄的話你別多想,那個女孩既然選擇了自己離開,這對你來說就是絕好的機會。」
溫芸頓了頓,握著宋南梔的手緊了緊。
「你想想,只要不同意路妄退學去京市,他們還有多少次見面的機會?只有你能陪在路妄身邊,時間一久,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淡了,路妄又怎麼可能會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最後,他總會忘記那個女孩,只記得你的好。」
溫芸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女兒的反應,見宋南梔的心情平復了許多,便繼續柔聲勸慰。
「不同意路妄那邊退學的事有媽媽,你就安心。」
「但乖女兒你不能忘記,感情不是第一位,我們能夠留在路家,能夠牢牢把握住路家的財產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不能再回到當初的日子了。」
當初,宋南梔的父親意外去世,家庭沒了經濟來源,溫芸卻一時改不了消費習慣,積蓄被揮霍一空,甚至還因為想賺錢和別人一起投資項目被騙負債。
母女倆過了一段躲債的日子,苦不堪言,直到被帶到了路家,才擺脫那樣窘困不堪的生活。
溫芸本想著能嫁給路衡再次過上富太太的生活,可沒想到路妄的反對,只能讓她和女兒無名無分地留在路家,始終沒個保障。
而路衡能答應,或許不僅是看重路妄這個兒子,而是本身就不想再娶承擔風險。
沒辦法,溫芸只能把主意打到路妄身上,比起經驗老到的老狐狸,這種涉世未深的少年更好把控。
「嗯。」
宋南梔在她懷裡輕點了點頭,情緒已經被安撫好,徹底平穩下來。
「這才是媽媽的乖女兒,我現在讓人去廚房燉個花膠烏雞湯給你,你好好休息,別再難過了。」
「好。」
溫芸正準備出門去叫傭人,一打開門,卻看見了門口站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路家父子。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這一照面,溫芸差點被嚇得魂散。
她祈禱著這對父子只是剛來,卻在對上他們眼神里的冷意時,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路衡依舊是那副深沉的模樣,但此刻眼神卻冷得像淬了冰,直直刺在她臉上,帶著審視與疏離。
而他身旁的路妄,拳頭捏緊,漆黑的眸子像是在壓抑怒火。
溫芸下意識地往門後退了一步,她張了張嘴,想擠出個得體的笑容來打圓場,卻因為被撞破算計後的慌亂,讓喉嚨被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屋內的宋南梔似乎察覺到了門外的異樣,輕輕「嗯?」了一聲。
轉頭看見路家父子這刻,讓她渾身都泛起細密的寒意。
14
「叔叔……路妄……你們怎麼來了?」
宋南梔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出來的一般。
「不來又怎麼聽清你們母女狼子野心的對話呢?」
路衡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不是的,小妄你誤會我和南梔了……」
溫芸本還想找補,目光卻被路妄手裡的資料勾住。
那是路父這段時間的調查,上面不僅有溫芸教授宋南梔去離間路妄和桑寧的事,還查出了溫芸轉賣路家藏品去投資的事。
原來他們是早就準備來對峙!
這一刻,溫芸看著路妄手裡那些密密麻麻的調查記錄,臉上徹底失去血色。
溫芸癱軟在地,宋南梔擔心母親,趕緊過來將人扶住。
「宋南梔,我真是小看了你和你媽!」
路妄的聲音里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怒火,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心不堅定,間接傷害了兩個人,卻不想,宋南梔從始至終對他都是有意接近。
「你們竟然這麼能裝?心裡竟然藏著那麼多的齷齪還能不動聲色,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讓你們進了路家!」
宋南梔被路妄眼中的狠戾嚇得身體一顫,扶著溫芸的手不自覺收緊,嘴裡喃喃地辯解。
「不是這樣的……路妄……我和我媽只是想留在路家……」
「你不知道我們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只是再也不想體會了,而且我和我媽又沒做什麼真正的壞事,你和叔叔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好不好?」
宋南梔聲音帶著哭腔,淚水順著臉頰滾滾滑落。
「原諒?我現在只恨當初瞎了眼沒看清你的真面目,如果不是我眼瞎,寧寧怎麼可能會離開去京大。」
路妄情緒激動,他想起他和桑寧鬧彆扭,每次當他想主動道歉緩和時,宋南梔都會站在他這邊,甚至勸他不要主動道歉,這樣才能讓桑寧更加在意他。
甚至他信了宋南梔的話,讓她幫忙一起準備那晚江邊的驚喜,做他和桑寧幸福的見證者!
現在一切回想起來,路妄覺得自己簡直錯得離譜,他怎麼會信宋南梔想要真心幫助他和桑寧在一起,如果那晚的炸傷不是意外,在桑寧眼裡,他又做了些什麼?維護故意傷害她的人?
「滾!你們都給我滾出路家!」
路妄眼底翻湧著極致的怒意,他死死盯著宋南梔,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如果沒有宋南梔,他或許早就和桑寧在一起了。
這個設想越強烈,路妄的悔恨就更重,一顆心仿佛被人掐緊,一呼一吸都疼得他眼眶酸澀。
宋南梔不敢相信路妄會對自己這麼絕情,更不敢相信他會把所有錯都怪到自己身上。她是嫉妒桑寧,用了一些手段,可那不都是路妄允許的嗎?
是路妄一次次對她特殊,讓她以為自己有機會可以取代桑寧!
宋南梔很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就像溫芸說的,對她們最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留在路家。
宋南梔把祈求的目光轉向路父。路父雖然對她不算親近,可從她和媽媽搬進路家,但凡路妄有的她也會有一份,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宋南梔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路父像當初一樣維護她們。
可很快,她這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你們過去的事情我不會追究,但你們今天必須搬出路家。」
路衡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沒有再說話,但那沉默的注視比任何斥責都讓溫芸窒息。
當天,家裡的傭人就收拾出了宋南梔母女的東西。
15
宋南梔母女離開後,路家的氣氛並沒有好起來。
路妄還是堅持要退學,他要去京市找桑寧。
「我會復讀一年,就算考不上京大,我也要報一所京市的大學。」
路妄怎麼也不願意回到江大,這意味著大學四年他都要和桑寧分隔兩地。
四年,桑寧的身邊會出現多少另有企圖的人?
路妄雖然堅定桑寧和自己的情誼不會被別人取代,但一想到會有那麼多人站在桑寧身邊,他就不可控制地吃醋。
已經戒煙許久的路父這次沒忍住重新點了根煙,尼古丁的氣味在屋內蔓延,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知道自己最後還是攔不住路妄,這個兒子比他還倔。
這些糟心事的發生,他也有責任,如果路妄真的能取得桑寧的原諒,他也樂得見兩個孩子和好。
重新獲得自由的路妄第一時間買了最快飛去青市的機票。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直接帶上了身份證去機場。
飛機於凌晨三點降落京市,路妄先訂了一個酒店洗漱,為了確保自己重新出現在桑寧面前的形象然後又去了酒店附近一個二十小時營業的商場,買了幾身衣服重新打扮自己。
想到即將見到桑寧,路妄興奮得一整夜沒有睡,天一亮,就出發去了京大。
京大校區範圍很大,但路妄運氣不錯,在問了幾個人後,就問到了桑寧同班的同學。
「你是桑寧的朋友嗎?我們剛上完經濟法課,她應該就在附近……她在那!」
順著同學指的方向,路妄終於看見了那道尋找已久的身影。
「寧寧!」
桑寧沒有聽見路妄的聲音,只是專注地和身邊的楚謙白討論起剛才課上的知識重點。
楚謙白微微側頭,耐心地聽著桑寧的分析,偶爾點頭附和。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兩人身上,畫面和諧得讓路妄心頭一緊。
路妄認出了桑寧身邊站著的就是當初在遊樂園接近桑寧的那個男生。
嫉妒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湧上路妄心頭,他快步走上前。
一把拽住了桑寧的手腕。
「寧寧!」
這一次,桑寧眼裡終於有了路妄的存在。
至少看到路妄的瞬間,她臉上原本清淺的笑容消失了,換上了淡淡的疏離。
桑寧沒有想到路妄會追到這裡來,但再次見到路妄,她的心已經沒有波瀾。
路妄設想過桑寧再次見到自己會是開心、會是憤怒……卻從來沒有設想過會是疏離,就好像自己於她而言,和陌生人一樣。
路妄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快步走到桑寧面前,呼吸還有些急促,開口時聲音都是顫抖的。
「寧寧,我……」
路妄想說的話有很多,他想問為什麼桑寧不告訴他偷偷改了志願,難道她忘了他們的約定了嗎?
他也想第一時間告訴桑寧自己有多想念她,知道她不在江大的第一時間,他就想追過來,只是被關在家裡才耽誤到了現在。
可話到嘴邊,路妄說出的第一句話還是道歉。
「寧寧,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應該和宋南梔沒有邊界感,不應該聽信她的那些話,故意發那些朋友圈氣你,更不應該……」
「放開。」
路妄的道歉被桑寧冷冷地打斷,路妄這才注意到自己握住桑寧手腕的力氣太大,已經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圈紅痕。
「對不起,寧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你離開。」
路妄趕緊鬆開了手,他的目光緊緊鎖在桑寧臉上,試圖從她冷漠的表情里找到一絲動容。
可桑寧只是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刺進了路妄的心臟,讓他瞬間僵在了原地。
「路妄,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的道歉改變不了已經給我造成傷害的事實。」
「你一次次地選擇宋南梔拋下了我,你願意陪她去旅行一周,卻不願用新買的手機回我一個電話。」
「你明明知道我想去那個遊樂園,去了之後卻陪著宋南梔玩了一整天她喜歡的項目,你一次次讓我等你們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道歉?」
「甚至因為你和宋南梔,我的背上留下了消除不了的疤,躺在病床上換藥的痛苦,我每兩天就要經歷一次,你讓我怎麼原諒你?」
「我不想再成為你和宋南梔曖昧遊戲里的一環,我已經來了京大,遠離你們了,也請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
桑寧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碎裂的冰棱,砸在路妄心上。「不是的,寧寧,我對宋南梔不是那種關係,我愛的人也只有你。」
「我對宋南梔特殊只是因為她算是我名義上的妹妹。」
「妹妹?」
桑寧的聲音比之前更冷了幾分,如果說她之前對路妄的態度只是疏離的話,現在的態度已經算是厭惡。
「你和宋南梔接吻的時候,也只把她當妹妹嗎?」
16
這句問話讓路妄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他怎麼也沒想到桑寧會知道這件事,難道這就是桑寧改換志願的原因?從那時起,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
路妄的心裡生出一片絕望,他原本以為桑寧只是更喜歡京大,畢竟京大的資源才更和她的成績相配,而她只是因為生氣才不願意告訴自己這件事。
可原來,桑寧一直是想陪他去江大的,而那個荒唐的吻改變了一切。
「路妄,你讓我覺得噁心。」
桑寧的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路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他踉蹌著往後退,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道歉的勇氣。
桑寧真的還能原諒他嗎?
「我們走吧。」
桑寧沒有理會路妄苦澀的情緒,而是和楚謙白一起趕去下一棟教學樓上課。
路妄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既沒了上去的勇氣,也不願意離開。
這一整天,他都像個遊魂一樣跟在桑寧和楚謙白身後。
而桑寧沒有再理會過路妄,視他如空氣。
路妄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他看著桑寧和楚謙白坐在前排偶爾低頭交流問題,桑寧臉上每一個生動的表情都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覆切割。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就連沁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路妄以為這已經是最痛苦難熬的時刻了,卻沒想到,這最後一節課後,桑寧和楚謙白竟然一起走出校門。
路妄依舊跟在後面,他看著楚謙白和桑寧一起進了一個小區,他認為這只是楚謙白向桑寧獻殷勤,送桑寧回家,但即使這樣,他還是沒忍住醋意攥緊了拳頭。
直到看著楚謙白要送桑寧上樓時,路妄再也克制不住怒意。
他猛地衝上前,一把拽住了楚謙白的衣領。
「路妄你瘋了!快鬆手!」
路妄突然的動作嚇到了桑寧。
「寧寧,你看不出來他對你什麼心思嗎?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他,讓他送你回家,難道你和他……」
「啪!」
一道使足力氣的巴掌落在路妄臉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桑寧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被路妄傷害到,可現在,她再一次被路妄氣紅了眼。
「路妄。」
桑寧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我不是你,楚謙白也不是宋南梔,我們之間沒有你們那麼齷齪。」
一滴眼淚從桑寧的眼眶裡滾落下來,讓路妄束手無策。
「寧寧,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心疼地想要給桑寧擦去眼淚,卻被桑寧避開。
「我和桑寧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我在這裡是因為我住在桑寧隔壁。」
楚謙白聲音平靜地解釋,並沒有因為路妄的動作動怒,只是不動聲色地隔開了路妄和桑寧的距離。
路妄看著楚謙白保護桑寧的姿態,明白自己又一次搞砸了。
從前他是桑寧的保護者,而現在他成了真正一次次傷害桑寧的人。
「我們走吧。」
桑寧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她深吸一口氣,對楚謙白輕聲說道。
桑寧沒有再多看路妄一眼,和楚謙白一起轉身上了樓。
犯了錯的路妄只能停在原地。
他抬手摸了摸被打過的臉頰,那裡的痛感早已比不上心口的鈍痛。
這一巴掌打碎了他的妄想,他知道他和桑寧已經回不去了,他做的這些混帳事不配被原諒。
意識到這一點,滾燙的淚水順著路妄的臉頰滑落,滴在乾燥的地面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夜裡的冷風吹過,他剛來京市時以為能挽回一切的這顆熱烈的心也涼得徹底。
17
第二天,路妄還是沒有離開。
他還是一整天都跟在桑寧身後,只是換了一種桑寧看不見的方式。
他離得很遠,確保桑寧不會看見他,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影響心情。
這是路妄過得最冷清的一個生日,但他卻很知足。
他已經不再奢求能和桑寧回到從前,他只希望自己能有這樣默默守在桑寧身邊的機會。
夜裡,路妄仍然守在桑寧住的公寓樓下,他接到了路父的電話。
從路妄到京市那天,他就沒有再得到路妄的消息,他已經知道兩個孩子的結果,也不能多干涉什麼。
可他怕路妄偏執,會為了求得桑寧原諒一直留在京市。
路衡已經做好了親自去京市綁人的準備,可電話接通後,路妄很冷靜。
面對讓他回來的要求,路妄一口答應,只是讓路父再給自己一天時間,他想陪桑寧過完十八歲生日,即使是這樣的方式。
路妄這樣的表現更讓路衡擔憂,但他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也不知道怎麼做一個真正稱職的父親,他沒有辦法給路妄任何建議, 也沒辦法厚著老臉去找桑寧,幫自己這個混蛋兒子求原諒, 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同意了。
桑寧生日這天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在京大還沒有特別相熟的朋友,除了性格比較相投的楚謙白。
這天,桑寧還是當成普通的一天過, 除了晚上的時間接到父母的視頻電話, 他們很抱歉不能趕回來陪桑寧慶祝生日。
「寧寧,雖然爸爸媽媽不能回來陪你一起慶祝生日,但我們有給你準備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看了下時間,這個禮物今晚應該是能到的,希望能準時送到。」
桑寧詢問了禮物是什麼, 父母卻說要保密,桑寧也就沒再問了。
她和父母掛了電話沒多久,門鈴突然響了。
桑寧以為是父母說的禮物到了,帶著一絲期待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捧著一個小小蛋糕的楚謙白。
「生日快樂,桑寧。」
楚謙白的笑容還是和以往一樣溫和,他小心翼翼地將蛋糕捧到她面前。
看到蛋糕造型是自己很喜歡的那個卡通形象,桑寧很驚喜。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說完這句話, 桑寧又反應過來, 當初剛開學不久,全班的基本信息都是他們兩個一起整理給老師,楚謙白自然是那時候知道的。
「謝謝你。」
桑寧並不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但在感受到別人的善意和溫暖時還是會開心和感動。
「你不介意我自作主張就好。」
桑寧搖搖頭, 邀請楚謙白來到客廳。
兩人坐在餐桌旁,楚謙白點燃了蛋糕上唯一一根蠟燭,讓桑寧許願。
桑寧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她想起自己在雪山寺廟許的願,但那是之前的事了。
這次桑寧只許了一個願望, 希望⾃己和愛的⼈平安順遂。
吃完蛋糕, 楚謙白沒有多留, 離開了桑寧的公寓。
桑寧開⻔送客的時候,正好遇到送來禮物的快遞員。
只是他交給了桑寧三份禮物。
桑寧簽收完後, ⼀一拆開。
一個是她最喜歡的英國作家的新書典藏版,扉⻚上還有這位作家的親筆簽名和祝語。
一個是她⼩時候很喜歡的一個洋娃娃, 在⼋歲前她基本去哪都帶著這個洋娃娃,可一次出門意外弄丟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生產這個娃娃的⼚商也早已停產。
那時候她為了這個娃娃難過了⼀個月, 儘管父⺟買了很多類似的娃娃想哄她開心,卻沒有效果。
這兩個禮物都是同一個地址,跨越⼤洋送來的父⺟的禮物。
桑寧的眼眶有些發熱。
最後一份禮物,沒有地址也沒有寄件人。
禮物有精美的包裝,能看出送禮物的人的心意, 但最後桑寧還是沒有拆開。十八歲的禮物她已經收到,只是當初那個曾許諾要陪她走過每⼀個生日的人, 她已經不想再有任何牽扯。
⽉亮拉⻓⼀個孤獨的⾝影,原來最親近的人也能走散。
或許最後再想起彼此,也只會祝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