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家住得很偏,臥室經常跑進蛇和老鼠,可能真的是蛇趁我收拾東西的時候跑進了行李箱。但我不是故意想害你的,真的抱歉。」
說完朝陳詩詩深深鞠了一躬。
「不原諒我也沒關係,你們報警吧。」
5
陳家最終還是沒有報警,因為陳詩詩暈倒了。
她被連夜送去醫院,然後診斷出了白血病。
陳家人根本來不及處置我,他們動用各種人脈關係,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骨髓——
我。
陳家人輪番上陣,要求我捐獻骨髓。
陳母直接跪了下來:
「晚清,現在醫術已經很發達了,捐出骨髓不會傷害你的生命,媽媽求求你,救救詩詩吧。」
陳遠航拿著玩具刀威脅我:「都是你放蛇才害得詩詩姐姐生病的,你必須救她!」
顧淮行甚至使出了美男計,他私底下跟我說:
「如果你願意捐贈,我可以和你結婚。」
結婚?
我有些恍惚,不明白為什麼已經過了四年,顧淮行還是篤定我愛慘了他,一句結婚就可以換來我心甘情願捐贈骨髓。
而陳父扔給我一張支票,「只要你願意救詩詩,隨便填價格。」
我在顧淮行不敢置信的複雜目光下,接受了陳父的支票。
然後又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鄭重地、一筆一划地寫出了「五十萬五千三百三十二」。
最後分別交給了陳母和顧淮行。
「這是我父母的賭債和我手機的錢,等手術做完,我就再也不欠你們了。」
顧淮行在醫院的樓梯間攔住了我。
「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他很少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不帶任何偏見的、平靜的、略微帶著一絲探究和好奇的眼神。
看到這樣的眼神,我下意識生出了一絲抗拒。
想了想,我說:「人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從前的我很壞,現在的我只是沒有能力壞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壞蛋。
之前我處處針對陳詩詩,從來都是當面陰陽怪氣,沒在背後耍過手段。
唯一一次是撞見陳詩詩偷親他,我氣瘋了,竟假裝暈倒,說自己貧血,強行讓陳詩詩給我獻血。
然後我就得到了報應。
我的血型曝光了。
陳家一對 O 型血型的父母,怎麼會生出 B 型血型的孩子?
於是我就成了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我覺得我以後都不敢再做壞事了。
6
陳家人對我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最明顯的是陳遠杭,平日裡見到我就急眼的小孩,現在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他給陳詩詩帶鮮花的時候,竟還會分給我一朵小雛菊,表情有些彆扭地塞進我懷裡:
「那天的監控修好了,是管家抓來泡酒的蛇偷跑了出去,才咬傷了詩詩姐姐。」
「我不該罵你,對不起。」
「詩詩姐姐,當時是你第一個說蛇是晚清姐姐從鄉下帶來的,你也跟她道歉吧。」
陳遠杭直白又單純的言語,讓病床上的陳詩詩表情紛呈。
她勉強笑了笑,手攥緊被子:「晚清,是我誤會你了。」
顧淮行更是很不對勁。
我時不時能感覺到他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這種關注在碰到醫鬧的時候越發突出。
醫生剛替陳詩詩檢查完,一個患者家屬持刀衝進了病房。
醫生躲開了他的刀鋒。
他似乎沒料到這種狀況,腳步踉蹌了一下,手無意識一偏,刀朝我刺了過來。
一隻手及時握住了刀刃。
安靜的病房,只有鮮血「滴答」滑落在地的聲音。
我愣愣地看著顧淮行冷靜的側臉,直到聽見陳詩詩驚呼:「淮行,你的手流血了!」
我連忙去外面拿紗布和棉簽。
剛好看到醫鬧的家屬已經被保安逮住,準備送去警局。
回到病房,我看見陳詩詩哭得梨花帶雨,顧淮行只能一邊忍著疼,一邊輕聲溫柔地安慰她。
「別哭了,一點小傷而已。」
但陳詩詩情緒卻突然失控:「只有一直關注她,才會那麼及時地攔住刀刃。」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顧淮行愣了下,目光有些飄忽,剛好和門口的我視線相對。
我皺緊了眉,很怕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嚇人的話。
下一刻,他移開視線,啞然失笑:
「你不要忘了,她要給你捐贈骨髓,如果受重傷,就不能進行手術了。」
陳詩詩擦乾眼淚,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也鬆了口氣,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趕緊做完手術,離開陳家,離開這些人。
7
接下來的時間,我開始若有若無地躲避顧淮行。
我雖然腦子不夠聰明,但也能察覺到陳詩詩目光的不善。
她四年前就狠狠讓我栽了一大跟頭,我不想再刺激她。
結果去接熱水的時候,又被顧淮行堵住了。
他身子半倚靠在牆邊,面色有些失血的蒼白,靜靜地看著我手上的熱水瓶,「要我幫你拿嗎?」
我搖頭:「你手上還有傷。」
見他不說話,我打算先行離開。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被輕輕攥住,微涼的觸感在手腕散開。
「知道我有傷,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我抬眼看他:「這兩者有什麼因果關係嗎?」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也不說話,裝傻。
「陸晚清,等詩詩病好,我就會和她結婚。」
「那我恭喜你們。」
顧淮行唇瓣緊緊抿在一起,眉心擰起淺淺的皺痕:「陸晚清,嘴硬有意思嗎?」
我這一刻真的很想笑。
「顧淮行,你真的很享受這種遊走在兩個人之間的刺激感。從前跟我有婚約的時候你就跟陳詩詩糾纏不清,現在你們要結婚了卻又來糾纏我。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嗎?」
顧淮行被我罵了一通,卻沒生氣,反而輕輕笑了起來:「這才像以前的你。」
我無語地離開了。
很快到了手術的日子,手術很順利,我和陳詩詩都恢復得很好。
欠陳家的債我已經還了,我決定重讀高三,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上大學。
我收拾東西離開了病房,邊走邊憧憬未來的生活。
剛要下樓梯,身後陳詩詩推著輪椅跟了過來。
「那天我看到了。你和淮行在熱水房打情罵俏的時候我就在門口。」
我沉默了一瞬:「我和他之間沒有情。」
陳詩詩笑了一下:「但他移情別戀是事實。」
我握緊了拳,有些無奈:「你信我。我真的什麼也沒做。」
她還是笑:「我知道,是他自己純純犯賤。但我沒辦法不怪你。」
她盯著我的眼睛,一步步挪到我面前:「陸晚清,如果你沒有回來就好了。」
不遠處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是陳父陳母,還有顧淮行。
「陸晚清,你幹什麼!」
陳詩詩尖叫一聲,從輪椅上滾下了樓梯。
等到顧淮行他們趕來,剛好看到我漠然站在樓梯上,而陳詩詩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的場景。
8
「詩詩!」
伴隨著養母的一聲驚叫,她捂著胸口暈了過去,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顧淮行把陳詩詩攔腰抱了起來,路過我的時候腳步微頓。
「如果詩詩有事,我會送你去坐牢。」
我看著他那雙失望、憤怒、不解,摻雜了諸多複雜情緒的眼睛,拿起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不用勞煩了。」
顧淮行瞳孔微縮,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抱著陳詩詩往醫生的方向跑去。
經過搶救,陳詩詩終於醒了過來。
醫生說她運氣很好,病情沒有復發,只是有點輕微的腦震盪。
警察趕到後,調取了樓梯間的監控。
但不幸的是,我和陳詩詩剛好就站在監控死角,警察只能看到我伸手,以及陳詩詩滾下樓梯的畫面,看不到具體情況。
沒有物證,就只能先看人證。
「是陸晚清推我下去的。」
我僵直地站在病房裡,聽著陳詩詩宣布對我的審判。
陳遠杭直接拿起桌上的果盤砸在了我身上,怨恨地瞪著我:「你就是個騙子!我真的以為你變好了!」
陳母難過地看著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而陳詩詩坐在床上,遙遙望著我,拿起一個顧淮行削好的蘋果,唇角微勾:
「警察同志,如果不是我摔下去的時候及時保護住了自己的頭,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為了以後的人身安全,我決定對她發起訴訟,控告她故意殺人罪。」
我偏頭看向窗外,夜色越來越黑,樓下的草木全部模糊起來,透出陰冷冷的,泛著蔥蘢的輪廓。
只覺得這一切實在是無趣極了。
「跟詩詩道歉。」
顧淮行不由分說地抓住我的手腕,拽著我來到陳詩詩面前,竟要強迫我下跪。
「我不跪!」
放在前幾天我可能會認罪,但我現在不想了。
捐獻骨髓後,我已經不欠這些人什麼了,我想擁有新的人生。
顧淮行臉當時就沉了下來,攥緊我的手腕湊近,在我耳邊低聲警告:
「難道你真的想坐牢嗎?詩詩生性善良,現在只是在氣頭上。你誠心道歉,她不會真的告你的。」
我盯著手腕上的大手,察覺到頭頂某道灼熱的視線,冷笑一聲:
「你再不放開我的手,她估計會讓我坐一輩子的牢。」
在顧淮行疑惑的目光下,我甩開他的手,對警察說:
「警察同志,我和陳詩詩在樓梯間發生爭執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在樓上,那人是個病人,手裡還拿著手機,似乎在錄視頻。」
「那個人的樣貌我還記得,我可以配合你們去把他找出來。」
「如果事實證明不是我推的,我將控告陳詩詩誣陷。」
話音一落,陳詩詩手裡的蘋果「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