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晚無痕完整後續

我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不穩定了。

有時候會沒理由地大哭。

有時候會抱著頭尖叫。

陳默一直陪伴著我，寸步不離。

他抱著我，安撫我，一遍遍地對我說：「晚晚，別怕，有我在。」

他的懷抱很溫暖，很有安全感。

我慢慢平靜下來。

這天，陳默帶我去海邊散心。

海風很大，吹亂了我的頭髮。

我們脫了鞋，踩在軟軟的沙灘上。

「晚晚，你看。」陳默指著遠處，「太陽下山，天邊就要亮了。」

我看著他，他的側臉在夕陽下顯得特別溫柔。

「陳默。」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說得很自然，很坦白。

我的心跳似乎停頓了一下。

「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了。」他說，「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想陪著你，照顧你，保護你，讓你以後再也不用害怕。」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說不出話。

他走過來，輕輕抱住我。

「晚晚，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我沒有推開他。

我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也許，我該試試開始新的生活了。

一段沒有周聿安的新生活。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發抖的聲音突然在我們身後響起。

16

「晚晚……」

我回頭，看見了周聿安。

他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一個貝殼。

那是我以前最喜歡撿的東西。

他看著我們抱在一起，眼神里是毀掉一切的痛苦。

他手裡的貝殼掉在地上，摔碎了。

就像他的心摔碎了一樣。

他一步步朝我們走來，像一具行屍走肉。

「晚晚，你跟他……？」他指著陳默問我。

「他是……我男朋友。」我說。

這四個字，像一把刀，狠狠捅進他的胸口。

他晃了一下，幾乎站不穩。

「男朋友？」他笑了，笑得很難看，「你忘了我，這麼快就找了個新的？」

「我沒有忘！」我甩開他的手，用盡力氣沖他喊，「我什麼都沒忘！我記得你逼我替林茵茵頂罪！我記得你把我胳膊上的疤當成笑話！我記得你關著我，逼我打掉孩子！周聿安，我都記得！你對我做的每件混蛋事，我都記得！」

他愣住了。

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那孩子……你想起來了？」

「你……全部都知道了？」

「是，我全部都知道了。」我看著他，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所以，請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讓我噁心的臉。」

17

周聿安走了。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失魂落魄地消失在沙灘盡頭。

我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全爆發了出來。

陳默抱著我，輕輕拍我的背。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啞了，才漸漸停下。

從那天起，周聿安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的生活好像又平靜了。

但心裡，總有個疙瘩。

那個孩子。

那個我沒能保住的孩子。

像一根刺，永遠地扎在我心底。

一碰就疼。

陳默看出了我的心事。

「晚晚，有些事，你必須知道和要最終面對的。」

他遞給我一份文件。

是一份親子鑑定報告。

我手發抖地打開了。

報告最後一欄寫著一行字。

排除親子關係。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流產的那個孩子，不是周聿安的。」

我看著陳默，像聽不懂他的話。

「不可能……我……」

「晚晚，你再好好想想。」陳默扶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睛，「在你懷孕前，除了周聿安，你還和誰有過親密接觸？」

我試著閉上眼睛，拋開所有雜念，陷入到完全沉浸的思考狀態中。

開始時，我的記憶像碎片一樣很模糊。

慢慢的，一個非常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和完整起來。

那是林茵茵憑藉抄襲我的作品拿了獎之後的不久，那時我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酒吧不停地喝了很多酒。

18

我記得我那時給周聿安打了很多次電話，讓他來接我。

但他說茵茵心情不好，他要陪她。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好像被誰扶出了酒吧，送回了家。

我現在想起來了，那個人不是周聿安。

但是我當時醉得不省人事，以為那個人就是周聿安，還抱著他哭訴了很多委屈。

我說：「聿安，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所有人都向著林茵茵？」

那個人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給我拍背，很溫柔，很有耐心。

當時那一刻的情形，我還以為是周聿安的良心發現了。

然後當晚……我們還……

再之後……我就斷片了……

我不斷地深入回憶……腦海中開始漸漸地顯現出一個人的臉。

周聿辰……

原來，那個孩子是周聿辰的。

突然，我的身體發起抖來。

因為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在我腦海中不經意地已經聯繫到一起了。

「那場車禍……」我的聲音已經抖得不像話了。

「不是意外。」陳默深吸一口氣，「是周聿安做的。他查到了你們的關係，查到了孩子的真相。他嫉妒，他瘋了，所以設計了那場車禍，殺了他親弟弟周聿辰。」

「還有……孩子的流產……也不是意外……」

我眼前一黑，差點就暈死過去。

周聿安。

他不僅殺了我的孩子，還殺了孩子的父親。

他殺了周聿辰。

我捂著胸口，疼得喘不上氣。

我終於明白了，之前在沙灘上提起孩子的時候，周聿安為什麼會那麼的痛苦、那麼的絕望。

那肯定是因為，他認為我已經知道了他殺人的真相之後，是絕對不會再原諒他的。

但，他完全想錯了。

因為從他逼我打掉孩子的那一刻起。

這個男人，在我心裡就已經完完全全地死了。

19

我出院了。

陳默後來跟我說，這個真相他早就已經知道了。

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訴我，要用引導的方式才行。

必須要由我自己去發掘和面對最終的真相，才能完全地把病治癒。

直到周聿辰的到來，這個時機就出現了。

他還說，至於為什麼我的心病好得那麼快，那完全是靠我自己的頑強和勇敢去面對的結果。

陳默陪我又回到了那棟我和周聿辰一起住過的小別墅。

這裡的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茶几上還放著我看到一半的書。

陽台的搖椅上還搭著周聿辰的外套。

好像他只是出了趟遠門，馬上就回來。

我走進他的房間。

書桌上放著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我的照片。

是我在花園裡笑得最開心的一張。

相框後面刻著一行小字。

「我的晚晚，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就涌了出來。

原來，他一直那麼愛我。

而我，卻把他忘了。

我忘了他怎麼把我從地獄裡拉出來。

我忘了他怎麼陪我度過最黑的那段日子。

我忘了他臨死前還給我打電話，讓我等他回家，給我帶我最愛吃的草莓蛋糕。

我怎麼能忘了他？

我抱著相框，哭得像個孩子。

陳默站在門口，沒進來。

他就那麼安靜地陪著我。

過了很久，我才慢慢平靜下來。

「陳默。」

「我在。」

「我想去看看他。」

20

周聿辰的墓在一片很安靜的陵園裡。

墓碑上，是他穿著白襯衫、笑得一臉陽光的照片。

我把一束白雛菊放在他墓前。

「聿辰，我來看你了。」

「對不起，我之前把你忘了。」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我跪在墓碑前，一遍遍地說對不起。

風吹過，墓碑前的風鈴叮叮噹噹地發出聲響。

像在回應我。

我們待了很久，直到天都黑透了才離去。

離開陵園時，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周聿安。

他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下，像個雕塑。

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頭髮白了一大半。

他看著我，眼神里是無窮無盡的後悔和痛苦。

我們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看著。

最後，是我先挪開了視線。

我拉著陳默的手，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擦肩而過時，我聽到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對不起。」

我沒停。

這句對不起，太晚了。

晚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

21

我和陳默準備結婚了。

婚禮定在下個月。

沒請很多人，就幾個最親的朋友。

我試婚紗那天，陳默一直陪著我。

我從試衣間出來，他看著我，眼睛都直了。

「好看嗎？」我笑著問。

「好看。」他走過來，幫我理了理裙擺，「我的晚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我靠在他懷裡，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這時，婚紗店的門被推開了。

周聿安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好像又變回了記憶里那個高高在上的周家大少。

只是他的眼神，空空的，像個黑洞。

他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

店員想攔他，被他推開了。

他走到我面前，從懷裡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我手裡最後一點股份。」他說，「我已經轉到你名下了。」

「還有這棟別墅, 這輛車，這張卡里的錢, 都給你。」

「晚晚，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

22

我看著他, 沒說話。

「我知道，這些都補不了我對你的傷害。」他苦笑一下，「我只是想讓你以後能過得好一點。」

「我不需要。」我說, 「你的東西, 我一樣都不要。」

「晚晚……」

「周聿安，你走吧。」我打斷他，「我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你。」

他的身體晃了一下。

「好。」他點點頭，把文件放在旁邊的桌上，「我走。」

他轉過身，一步步往門口走。

他的背影很蕭條, 很落寞。

走到門口，他停下，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裡，有愛，有恨，有後悔，有不舍。

最後，都變成了一片死寂。

「晚晚, 」他說, 「祝你幸福。」

然後，他拉開門出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我有預感，這個男人以後不會再出現了。

23

周⾀安死了。

在我婚禮前⼀天，從我們第一次⻅⾯的那座橋上, 跳了下去。

警察在他口袋裡找到了一封信。

是寫給我的。

信上只有⼀句話。

「晚晚，我錯了。如果有來生，換我來愛你，好不好？」

陳默把信給我時, 我正在化妝。

我接過來，看了⼀眼, 就放在了一邊。

「扔了吧。」我說。

化妝師繼續給我上妝。

鏡⼦里, 我穿著白婚紗, 很美。

我的臉上，帶著幸福的笑。

婚禮在一個靠海的教堂⾥舉⾏。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照了進來。

陳默站在紅毯那頭, 對我伸出手。

我提著裙擺，⼀步步向他走去。

走過他為我鋪滿鮮花的新⽣之路。

神父問我：「沈聽晚⼩姐, 你是否願意嫁給你面前的這位男士，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 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 直到生命盡頭？」

我看著陳默，他眼睛裡全是對我的愛。

我笑了。

「我願意。」

從現在開始, 我終於迎來了我的新生。

⼀段沒有周聿安的、平靜又幸福的新生。

⾄於他，和他那段荒唐可悲的⼈⽣。

就讓它隨著冰冷的河⽔，一起沉入江底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