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男生宿舍做宿管第八年。
有學生把我掛在校園牆,說我經常打聽學生隱私,圖謀不軌。
全網都在嘲我老牛吃嫩草。
更是給我取了個十分諷刺的外號叫「男大夢嬸」。
本來看他們孤身在外讀書,能幫就幫一把,從沒想過其他。
既然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那我也沒必要再熱臉貼冷屁股。
當天下午,我在宿舍管理群發通知:
「應部分同學的訴求,即日起調整管理方式:1.宿管不再提供任何私人幫助;2.非工作事宜一律不回應,僅處理宿舍安全、衛生檢查等官方事務;3.早 6 點前、晚 11 點後,除緊急情況外,不允許學生在外逗留,也不再幫代收外賣、快遞。」
通知剛發出去,群里就炸了。
之前在校園牆跟風吐槽的學生,接連找我。
「張姨,您別不管我們啊。」
「張姨,我們知道錯了,不該聽別人瞎說,您還是變回以前那樣吧!」
1
上周籃球比賽,507 宿舍的周永鑫受傷,每天都要換藥。
他住在五樓,每天上下樓很不方便。
宿舍里的舍友幫了兩回,就開始怨聲載道。
於是舍長江義軒就求到了我這裡。
「張姨,我知道你最好了,以後能不能麻煩你送他去換藥?」
自從成了宿管,我把這群學生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都求到了我面前,我當然不好拒絕。
連著好幾天,每天雷打不動地將他從五樓背下來,又背回五樓。
今天陪他換完藥,將他背回宿舍,累得滿頭大汗。
剛準備坐下喘口氣,宿舍里的其他人上完早八回來。
看到我在宿舍,其中一個叫季陽的男生忽然陰陽怪氣:
「喲,張姨在呢,我們是不是回來得不湊巧,打擾你好事了?」
他故意加重好事二字,聽得我皺起眉頭。
跟他一道回來的舍長江義軒立刻出聲打斷:「季陽,你胡說什麼呢,張姨送周永鑫換藥回來,到你嘴裡成什麼了。」
「送他換個藥而已,至於喘得這麼厲害嗎?」
季陽卻不肯善罷甘休,又繼續挑事:「咱們之前也送過,有像她這樣滿臉潮紅?再說她就一宿管,一個月拿三千塊錢,對我們這麼上心,誰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本來還在為我說話的江義軒,此刻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懷疑。
宿舍里其他三個人也跟著季陽起鬨,對我說話夾槍帶棒。
「張姨,聽說你離婚了?該不會欲求不滿,對我們這群大學生有意思吧?」
「我們這可是重點大學,學校是有管理制度的,雖然你是宿管,但也不能胡來。」
季陽見到有人支持,底氣更足了,對著我就是一通指責。
「有些人一把年紀了,打著換藥的幌子揩油,真不要臉!你這種行為已經構成性騷擾,我們是可以向學校舉報你的!」
看他義正辭嚴的樣子,我差點笑出聲來。
這名叫季陽的學生,我是有印象的。
前陣子他偷偷帶對象回宿舍過夜,差點鬧出事。
學校三令五申異性學生不得串寢,他明知故犯就算了,事後還倒打一耙說是我故意放女生進宿舍。
我自然沒有慣著他,直接把這件事上報到教務處。
季陽因行為不端被記大過,對我懷恨在心。
合著今天故意找茬來了。
「這位同學,你有證據證明我騷擾周永鑫同學嗎?如果沒有,那你這就是誹謗,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
剛才還洋洋得意的季陽,此刻變了臉色。
他繼續嘴硬,「這還要什麼證據,看你表情就知道剛才肯定在想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當即打斷他,「我還是那句話,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是誹謗,還是說你還想被學校記過一次?」
一聽到記過,季陽臉都綠了。
他不服氣地嘟囔了一句,「宿管了不起啊,拿記過威脅人,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我確實沒什麼本事。
但也不會由著別人隨意汙衊。
我當了八年宿管,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對我來說,他們不僅僅是學生,更像是我的孩子。
只要他們還在宿舍一天,我就不會不管他們。
本來以為這就是個不愉快的小插曲。
可是從 507 宿舍出來後,陸陸續續有學生朝我投來異樣的眼神。
我本來還疑惑發生了什麼。
手機突然振動,是女生宿舍的宿管劉姐給我發的消息。
「小張,你快看校園牆,你被人掛了!」
2
我點開劉姐發來的連結。
看到校園牆置頂帖的標題,我眼前一黑。
「避雷:男生宿舍張秋燕老不正經,騷擾學生,男大夢嬸石錘!」
發帖帳號是匿名的,帖子裡將我描繪成盯著學生圖謀不軌的老變態,字裡行間全是惡意揣測。
「B 棟男寢宿管張秋燕每天借著查寢、幫忙的名義粘著男生,表面裝熱心,實則滿肚子齷齪心思。」
「據知情人透露,近期她正在騷擾大一某受傷新生,對方不堪其擾,已經有抑鬱傾向。」
甚至為了佐證他的臆測,還附贈了一張偷拍角度的照片。
正是今早我背周永鑫下樓時的畫面。
照片里我的手臂環著他的腿彎,在扭曲的構圖里竟像是在「摸」他。
周永鑫的臉被模糊,只留下我滿臉通紅的素顏。
結合發帖內容,倒真有幾分可信度。
帖子最後,帖主還不忘義正辭嚴地煽風點火:
「男生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面對這種油膩老女人的騷擾,一定要勇敢說不!」
就在我刷帖的同時,評論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從幾十條竄到幾百條。
「嘔,一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真噁心!」
「這角度一看就是故意的吧,太猥瑣了,不敢想像會給男生留下多少陰影。」
「帖主應該把她的信息全部披露,這種變態就該被曝光,讓她社死,男變態見多了,沒想到女的變態起來更可怕。」
「我就住在 B 棟,之前我就感覺她看我的眼神不對,還好我躲得快。」
「大家一起舉報,不能讓這顆老鼠屎毀了京大的招牌!」
甚至有人把我之前在宿管室拍的工作照截下來,做成了帶侮辱性文字的惡臭表情包。
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本來是好心幫助學生的行為,被他扭曲成揩油男生。
我試圖聯繫帖主,希望他能把帖子刪除。
然而消息卻石沉大海。
我眼睜睜看著帖子下的評論從幾百變成幾千,無可奈何。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按往常時間去 507,想著送周永鑫換藥。
可剛推開門,裡面的氣氛卻有些詭異。
江義軒和另外三個舍友剛洗漱完回來,看到我都黑著臉沒說話。
倒是季陽像打了雞血,指著我就罵:
「這不是男大夢嬸嗎?怎麼,還不死心想借著換藥揩油?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老女人!」
「就是!周永鑫都被你騷擾成這樣了,你怎麼還敢來!」
3
有人跟著附和,語氣里滿是鄙夷。
我沒理會他們的叫囂,目光直直看向坐在床上的周永鑫。
只要他解釋一句,所有謠言都會不攻自破。
可他卻避開我的眼神,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張姨,以後不用你送我換藥了,我自己能行……」
這句話一說出口,季陽囂張氣焰更甚。
「聽到沒?人家不用你幫忙,一把年紀的人了,居然還想老牛吃嫩草,也不照照鏡子看你配不配!」
周永鑫足有一米八,每次背他我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沒想到一腔真心錯付。
他明明知道真相,卻選擇了沉默,任由季陽空口白牙地汙衊我。
我頓覺心寒至極。
見我不說話,季陽見狀更得意了。
「昨天的帖子已經被人轉發到網上,現在全網都知道京大有個男大夢嬸,您要是再不收斂,就不只是被罵那麼簡單了。」
我打開手機,#京大男大夢嬸#的話題閱讀量已經破了千萬。
各種不堪入目的評論和表情包刷屏,連學校官微都被迫回應:「正在調查」。
沒想到八年的真心照料,到頭來竟成了全網唾罵的變態。
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是教導主任打來的。
「網上的消息你都看到了吧?現在學校被輿論施壓,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先暫停工作配合調查。」
我因為上年紀了,手機聲音都開到最大。
這些話恰好被季陽聽到,他戲謔笑道:「張姨,這是不是就叫現世報啊?」
4
「張姨那眼神,看誰都像是在看獵物,我可得躲遠點。」
「叫什麼張姨啊,叫夢嬸!打著做宿管的旗號,行不軌之實,真噁心!」
「還是別的宿管好,雖然擺爛,但起碼不會對我們圖謀不軌。」
中午我去食堂打飯,剛進去就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幾個男生毫不避諱地對我指指點點。
說要躲遠點的男生叫李哲,上個月申請貧困金補助,把資料袋落在了快遞架上,等他發現時,距離申領截止只剩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