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上位實錄完整後續

我從小就討厭程淮。

明明一起玩泥巴，大人把他做的泥塑誇得天花亂墜，到我就是一堆狗屎。

我哭著攔住他：「你也這麼覺得嗎？」

他連一個眼神都欠奉，「讓開。」

高三最後一次模擬考，我腆著臉找上他。

「這麼多年了，程淮，你就讓我當一次第一唄，就當幫我圓個夢。」

程淮冷淡道：「沒這個義務。」

最後再次以零點五分之差位居第二名時，我發誓這輩子都和他勢不兩立。

可一朝意外，我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時。

程淮卻沖我伸出手。

「池雨，跟我走嗎？」

1

家門密碼又一次提示錯誤。

隔壁張姨從隔壁探出身。

「小雨？你媽不是說今年去夏威夷過年嗎，你沒去嗎？」

我臉色發白。

「張姨，我手機沒電了，能……能借我打個電話嗎？」

張姨把我拉進屋裡，幫我把手機充上電，又給我倒了杯熱牛奶。

我撥通我媽的電話，約莫半分鐘才接通。

「新年快樂張姐，有什麼事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背景音里傳來我爸爽朗的笑聲和池月帶著嗔怪的「爸爸你耍賴」。

我乾澀道：「媽，是我……」

那端沒了動靜。

半晌，我媽像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你不是說要在學校做調研嗎，怎麼回來了？」

我有些茫然，「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回家團圓，我──」

我媽打斷我的話，話裡帶著責怪。

「你回家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幸好這次我們不在家，不然月月看到你又要發病了。」

明明就坐在暖氣旁，可我渾身都冷得發顫。

牙齒磕絆了下，「那……我以後都不能回家了嗎？」

我媽嘆了口氣。

「小雨，我知道你委屈，但月月是替你在外面吃了 18 年的苦，這是你欠她的。」

是啊，是我鳩占鵲巢，占了原本屬於池月的人生。

而池月卻替我在貧民窟受了 18 年的苦。

「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月月面前。」

我媽的語氣緩和下來。

「你能這麼想就好，今天過年，一會兒媽給你轉點錢，多買點好吃的。」

我聽到那頭池月在喊：「媽媽，過來吃團圓飯啦！」

「嘟嘟嘟……」

電話被匆匆掛斷。

剛想問家門密碼的話又咽進了肚子。

張姨的兒子兒媳陸續回家。

我拒絕了張姨一起吃飯的好意，拖著行李箱去外面找酒店。

大年三十，酒店爆滿，竟然連一家空房都找不到。

冰水凝固的路面很不好走。

「哐當！」

笨重的行李箱撞向牆角，裡面的物件散落一地。

爸爸喜歡的遊記手玩，媽媽愛吃的京市梨花酥，還有池月曾和媽媽提過的卡布娃娃……

手機傳來動靜，我連忙掏出來。

卻是網聊對象發來的消息。

H：【在幹嘛（小貓探頭.jpg）】

H：【爸媽丟下我出去玩了，我好孤單（小貓哭泣.jpg）】

半小時前還發了條。

H：【到家了嗎？】

我緩慢地動了動僵硬的指尖，按下語音鍵。

【好巧，我爸媽也丟下我了……】

明明是想安慰他的，可眼淚一滴滴砸在螢幕上，連帶著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

H：【你現在在家嗎？】

我哽咽道：【我沒有家了……】

2

我斷斷續續和 H 說明白事情經過。

他急忙問我現在在哪裡。

我聽出他話里的擔憂，心口暖了下。

不過他現在人在國外，知道了也是徒增擔憂。

便安慰道：【別擔心，我在家附近找了酒店。】

H 沒再追問，只給我轉帳 52000 說新年紅包。

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

H：【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雪了（小貓苦澀.jpg）。】

我笑了下，調整角度，拍了段飄雪的視頻發過去。

【等你回國，我可以帶你堆雪人，捏小鴨子！】

我守著破爛的箱子，蹲在牆角，和 H 慢慢聊著天。

心口的難過也減輕了許多。

說起來，和 H 結緣，正是得知自己不是爸媽親生女兒的時候。

人生一夜顛覆，痛苦無人訴說。

擴列里隨意找了個順眼的小貓圖像，一聊就是大半年。

我們通過電話，打過視頻，但沒露臉。

上個月，我在操場拒絕了學長的告白。

但在當晚，同意了做 h 的女朋友。

毛絨袖上落滿了大片的雪花，我攏起手心，哈了口氣。

要是現在能見到他就好了……

一雙白色運動鞋停在我的面前。

我呼吸一頓。

視線往上划過針織毛衣，撐著黑傘的手掌，最後落在那張臉上。

心裡那點期待驟然破滅。

最落魄的時候遇見最討厭的人。

真是倒霉給倒霉開門。

我重新垂下眼。

「程淮，你擋到我看雪了。」

「池雨，跟我走嗎？」

兩道聲音疊在一起。

我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他。

依舊是面無表情，高冷矜貴，熟悉又討厭的一張臉。

「跟你走……去哪兒？」

程淮半蹲下身，對上我疑惑的目光。

「回家。」

3

我應該拒絕的。

可太冷了。

程淮車上的暖氣開得很足。

我忍不住打寒顫。

他從后座扯過一條厚毛毯遞給我。

「謝謝。」

我的手有點僵，伸過去時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他倏地把手收回去。

好像我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道歉的話到嘴邊又被我咽下去。

哼，果然還是很討厭。

身體慢慢恢復知覺，腦子也跟著轉了起來。

上大學後，程淮就從我家隔壁搬到了市中心，和我家完全兩個方向。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條街，又恰好撞見我？

我偷偷看了眼認真開車的某人，裹緊了毯子。

一個紙袋突然放在我面前。

「餓了這裡有桂花糕。」

我低頭看了眼熟悉的包裝。

陳爺爺糕點鋪。

我們那條街的小孩從小吃到大的點心鋪子。

全南城僅此一家。

我拿出一塊，入口還是熱的。

我遲疑道：「你今晚是專門過來買這個的？」

程淮投過來一個眼神。

好像在說「不然呢」。

我戳戳點心，又問：「那你怎麼知道我……沒地方可去？」

「你蹲在牆角哭，一副要露宿街頭的樣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都沒偏一下。

我哽了下，嘴硬道：「我才沒哭……」

給爸媽發去的消息依舊沒人回復。

我難過地戳戳 H。

【寶寶，在幹嘛】

那端罕見地沒立即回復。

約莫半小時，車平穩地駛進地下停車場。

電梯里，程淮單手拿著手機，不知看到什麼，嘴角微揚。

下一秒，手機傳來「滴滴」的信息提示音。

H：【在路上撿到只貓，正在回家】

我回：【流浪貓嗎，小心撓人哦】

電梯寂靜。

程淮忽地笑了一聲。

我嚇得一哆嗦，手機都差點扔出去。

忍不住瞪他。

他看過來，眼中笑意未散。

「抱歉。」

我默默離他遠了點，重新看向手機螢幕。

H：【它喜歡虛張聲勢，其實很乖，不撓人。】

4

程淮家裡漆黑。

我問：「叔叔阿姨不在家嗎？」

程淮打開燈，淡淡道：「他們去度假了。」

聽見這話，我立馬對他生出點同病相憐的親切。

掃視一圈，家裡冷冷清清，毫無過年的氣氛。

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我安慰道：「別難過，我們兩個人也可以過年。」

程淮表情怔然，「嗯？」

我立馬從行李箱翻出一帖火紅的對聯和福字，沖他粲然一笑。

「哎哎哎，往左一點，再往下一點點，完美！」

程淮像是第一次貼對聯，動作十足生疏，但理解力滿分。

十分鐘後，我背對著大門上火紅的對聯和大大的福字，下意識掏出手機拍新年照。

手機鏡頭映出旁邊的程淮時，我一愣。

這不是自己家，也沒人和我拍全家福。

程淮見我停下，「怎麼了？」

我呼了口氣，「沒事，你要和我拍新年照片嗎？」

問完，我又想起高三畢業時，程淮說不喜歡和別人合照的話。

「算了，我自己――」

下一秒，鏡頭框里便出現程淮的臉。

「這樣行嗎？」

他配合我的身高，微微躬身，在鏡頭裡和我對視。

我眨眨眼，沮喪瞬間消失無蹤。

「咕嚕嚕~」

我一秒紅溫，捂住肚子。

程淮配合我拍完照，笑著問：「臊子麵吃嗎？」

我點頭如小雞啄米。

剛吃完飯，門鈴響了。

程淮從門外提進來一個大購物袋，遞給我。

「你看看還缺什麼。」

程淮表情太過自然，以至於我洗完澡穿上毛茸茸的新睡衣、大小合適的新拖鞋，突然疑惑起來。

這個程淮和我討厭了 15 年的那個程淮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我打開和 h 的對話框。

【寶寶，你有沒有特別討厭的人？】

H：【沒有，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我：【我有個特別討厭的人，每次看到他就心情不好，嚴重點甚至呼吸不暢。】

H：【那他該有多討人厭啊（貓貓憤怒.jpg），是同學嗎？】

我：【以前我覺得這輩子都和他勢不兩立，但今天在我特別窘迫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幫了我，我現在心情好複雜。】

H 好一會兒沒說話。

我又補充了句。

【哦對，他從幼兒園就和我一個班，現在和我同校不同系，是男生。】

「啪嚓！」

客廳陡然傳來一聲巨響。

5

我連忙放下手機，循聲跑去。

「怎麼了？」

程淮蹲在地上，垂著頭，聲音很低。

「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

他還要伸手撿，被我一把抓住。

「別動，你的手流血了。」

指尖鮮血滴滴答答砸在碎玻璃上。

我忍不住皺眉。

「你是小孩子嗎，碎玻璃用手拿？」

程淮沉默不語。

我找來醫藥箱，拽著他坐到沙發上。

給傷口消毒，再貼上創口貼。

抬頭卻撞進他發紅的眼裡。

我一驚，聲音不自覺放輕。

「弄疼你了？」

他垂下發紅的眼尾，輕輕搖頭。

印象中的程淮總是冷心冷情，高高在上，像天上受人仰望的神仙似的。

哪兒會露出這樣可憐的表情。

我清理完玻璃渣，本打算回房間，轉頭看到沙發上孤零零的人影，腦子一抽。

「那個，要不要看個電影什麼的……順便守歲。」

等我拿著手機再出來時，周淮已經挑好了電影，偏頭問我：「看這個可以嗎？」

我對電影沒什麼偏好，便點點頭。

影片里，爭強好勝的女主從幼兒園起就被裝貨男主壓一頭，自此被人起了個「萬年老二」的綽號。

我不自覺地開始咬手指。

聽到女主家人質問女主為什麼總是比不過男主時。

死去的記憶瞬間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