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無人不知,太子太傅沈淮安有個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名喚蘇曼姝。
一顰一笑,將他勾得把命都能奉上。
可陛下賜婚,我成了他的妻。
成婚那日,女子一身紅嫁衣出現在了堂上。
「沈郎最是疼我!」
「他說無法娶我是他的遺憾,如今我也算嫁給他了。」
她一臉得意。
我卻平靜掀開蓋頭,衝著堂下點點頭。
頃刻間衝上來兩群打手,分成兩隊。
分別將兩人反扣住手。
將兩人湊到一起,按著頭。
拜起了堂。
既然這麼遺憾,我便來幫你們一把。
1
即將拜堂之時。
一名身著紅嫁衣的女子沖入堂中。
一張貌美的臉上滿是得意。
「沈郎最是疼我!」
「他說無法娶我是他的遺憾,如今我也算嫁給他了。」
哦,這是京中人人皆知的沈淮安的心上人蘇曼姝。
堂下眾人議論紛紛。
賓客中不乏京中世家大族。
卻未有一人出來制止。
還不是看著沈家的身份在那擺著?
沈家三朝元老,如今的沈淮安更是太子太傅,自是輕易無法招惹。
即便我是聖上賜婚,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
比起沈淮安的心上人,終究還是她重要些。
「繼續。」
身側的沈淮安低沉出聲。
人群稀稀拉拉的討論聲忽然止住。
我掀開蓋頭,沈淮安一臉淡漠地看向我。
轉而在看向蘇曼姝時眼底盈滿一片柔和。
他是舒服了,可我卻不舒服了。
大喜之日,不宜動手。
我衝著堂下點點頭。
頃刻間衝上來兩群打手,分成兩隊。
男打手將沈淮安反手押住。
女打手將蘇曼姝扣住。
將兩人湊到一起,按著頭。
我望向一側的禮儀官,「愣著幹嘛,說詞!」
禮儀官顫顫巍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既然這麼遺憾,我便來幫他們一把。
我笑盈盈地走到兩人身旁。
看著面前的兩人,一個眼底滿是憤恨,一個似是還沒反應過來。
我卻揚起手朝兩邊各自扇了一巴掌。
終究還是沒忍住。
沈淮安此刻才回過神,他想掙脫,可無奈抵不過五大三粗的打手。
只能無能怒吼,再無往日半分斯文。
「崔妙!放肆!」
「這可是陛下賜婚,你成何體統!」
我冷笑,緩了緩被扇得生疼的手,「我這可是救了你們沈家,竟還不知足?」
沈淮安錯愕,我繼續。
「陛下賜婚,卻任由外室找上門,傳到陛下耳中,你還要不要做官了?」
可沈淮安不買帳,一張臉憋得通紅。
「那你也不該如此折辱人!」
我扭了扭發酸的手腕,揚唇一笑。
「哎呀,這還不是為了你的名聲!」
「若傳出去,如此倒也能令陛下寬慰一二。」
「再說,我這不是彌補了你的遺憾嗎?」
「你該感謝我才是。」
我示意打手撤退,蘇曼姝跌坐在地上,髮髻凌亂,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她大哭起來,「沈郎,沈郎……」
沈淮安將她無比憐惜地護在懷裡。
我一下子將蓋頭掀飛,狠狠地擲在地上。
「趕緊處理好你的爛攤子!」
「別以為聖上賜婚,我就得感恩戴德!」
「我崔妙受不了這個氣!」
2
當天,我便回了崔府。
阿爹聽聞後,氣得鬍子都歪了。
「好一個沈家,原本我兒就委屈,如今竟欺負到我兒頭上來了!」
阿娘更是氣得直拍阿爹,「都怪你!接下這門婚事!如今倒好,女兒都被欺負死了。」
「幸虧我兒機智!」
我坐在桌邊,吃著桌上的葡萄,一口一個,卻想起剛才的事。
沈淮安想是床榻間應承下來的事,卻被蘇曼姝當了真。
不過他不惱,更是藉此機會試探下我的底線。
看我究竟能忍到什麼程度。
沈家歷經三朝,做不來那悔婚的事。
可縱使世家大族,總有微弱之時,到了沈淮安這一代。
自是比不得從前。
我阿娘母家是三代皇商,家底頗豐。
我的嫁妝自是不俗。
是他沈家拿著幼時對我的救命之恩,求了皇帝賜了婚。
沈家自詡文人墨客。
卻打心底瞧不起我這個有著一半商人血統、一半武將血統的人。
可他們算盤打錯了。
我崔妙,從來不是世家大族那樣溫柔嫻靜的貴女。
更不會被輕易拿捏,任人欺辱。
自五歲起,我便隨著阿娘去過大漠,去過戈壁,自小便看多了世間複雜的人心。
阿爹是武將,我亦隨他軍中演練多年。
看慣了廣闊的天地,我是半分沒看上沈淮安。
若非陛下賜婚,我是斷然不會嫁給他。
如今的場面,是沈家萬萬沒有想到的。
此刻定然亂作一團了吧。
3
我離開沈家時,悄悄留下了幾個丫鬟。
此刻他們隨著沈家來人悄悄回了崔府。
沈家來的人候在門口,那幾個丫鬟興沖沖地來同我彙報。
我從沈府離開後,沈府亂作一團。
賓客嘰嘰喳喳地議論聲以及蘇曼姝此起彼伏的啜泣聲不絕於耳。
沈淮安只是冷眼旁觀,將蘇曼姝護在懷裡,可也終是被蘇曼姝的啜泣聲弄得心煩意亂。
關鍵時刻,早已皈依佛門的沈家老太太出來掌控局面。
先是將賓客安頓到席面上,再是令沈淮安來將我請回去。
沈淮安自是不同意,只覺如此反覆定會丟了面子。
沈家老太太揮起拐杖便往他身上砸去。
「你還要不要沈家活!」
接著便拿身旁的蘇曼姝威脅。
「你顧不上別的,總該想一想你的心上人!」
「如今她可是聲名狼藉了!」
沈淮安這才懨懨地來到了崔府門口。
卻不敲門,也不通傳,只是站在門口。
蘇曼姝也在一側。
他這是等著我感激涕零地出門嗎?
感激他給了我一個台階下?
笑死。
這世道總是如此。
總以為女子本弱,就該依附男人。
他們總是覺得沈家三朝元老,尊貴無比,我崔家便是粗俗不堪。
既放不下身段來求我回去。
我也置之不理,卻也是起了興致。
令家丁將府門打開,搬了椅子,坐在裡間吃著果子看著他們。
阿爹看不下去,對著門口指桑罵槐:
「這人吶,總得有自知之明,別整日想著好事,也不看看自身能不能壓得住。」
「這世道真是稀奇,認錯的人還得等著人家去求他才肯認錯呢,有意思。」
……
阿娘為阿爹適時端上口茶,「喝杯茶,潤潤嗓子。」
阿爹一飲而盡,繼續衝著門口說教。
門口的沈淮安卻漲紅了臉,但依舊沒有動作。
此刻,沈家老太太來到了府門口。
3
沈老太太一記拐杖敲到沈淮安身上,衝著阿爹一臉歉意。
「崔將軍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孫兒吧。」
說罷,她繼續用拐杖敲打著沈淮安,嘴裡念念有詞。
「你這混帳,枉為太子太傅,陛下看重你,賜婚與你!你竟做出此等事。」
「你看你這孩子,認錯跪在此處,膝蓋都腫得老高了。」
這老太太有意思,一兩句話,既說了她沈家的身份,又讓我切莫再鬧下去。
陛下賜婚,再這般下去,便是我的不是了。
沈淮安也低著頭,沒了從前的傲氣。
「夫人,是我不對,往後定不會叫你受委屈。」
「那蘇曼姝,我只當她是妹妹,她不懂事,頂撞了你。」
「我已派人親自教導她,令夫人放心。」
我拿起茶盞一飲而盡,自是要會一會這些豺狼。
「沈老夫人,我同沈淮安的婚事,您也知道是陛下賜婚啊。」
「合著知道還能讓蘇曼姝進入層層守衛?」
「看來你沈家這些護衛不行啊,既如此,我便帶著我崔府的護衛前去,也好多重保障。」
我回過頭,又看著一臉滄桑的沈淮安。
「早這般不就好了?你說你請了人教導,這樣吧,我崔府里的田嬤嬤是從前宮裡出來的,便派她前去教導曼姝吧。」
沈老太太面上為難,卻也無法拒絕,只笑一笑,說不得我一個不高興,便不回去就難辦了。
一旁的蘇曼姝卻滿臉驚恐,卻礙於沈老夫人在,只委屈地看著沈淮安,那表情,當真可憐巴巴。
我卻盈盈一笑,看向她,「曼姝,今後一定要好好跟著田嬤嬤學規矩,你可是淮安親口認下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我定當好好待你。」
說罷,我雙手一拍。
身旁的沈淮安卻嚇了一跳。
瞧瞧,都把孩子嚇出病來了。
「哎呀,這不是一切美滿嗎!」
「走,回沈府!」
鬧他個天翻地覆!
4
這場鬧劇終究是收了場。
蘇曼姝被看管起來,儀式倒是進行得還算順利。
只是席間賓客酒後議論。
「一天拜了兩次堂,這沈大人可是有福嘍!」
「你懂什麼,一個家裡的,一個外頭的……」
……
沈老太太親自下場解釋。
「那次不算的,我沈家只有崔妙一個主母!」
「淮安一早認下了曼姝為妹妹,曼姝只是替新嫂走一下流程罷了。」
我坐在房內,吃著茶點。
聽著丫鬟的稟告只覺好笑。
這沈家還嫌不夠丟人呀。
至於旁的,我不在意,畢竟我的名聲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在乎的是任何人都別想欺辱我,更別試圖踩著我上位。
絕不能夠。
宴席散去,沈淮安姍姍來遲。
他一進門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仿若我是什麼妖魔鬼怪。
「我們是聖上賜婚,今後權當搭夥過日子。」
「你若想要我的感情,那只能勸你放棄這個想法。」
他說這話時,我恰巧在吃糕點,乍一聽聞,差點噎到。
我只覺得好笑,沈淮安是如何成為太子太傅的?
靠滿腦子的情愛?
我卸去釵環,往地上扔了一床被子。
「你睡這,搬到門口,離我遠點。」
沈淮安卻毫不在意,抱著被褥滾到了門口。
他可能在慶幸保住了自己那二兩肉的清白吧。
5
第二日,天不亮府里的丫鬟便在門口扯著嗓子喊。
「請夫人去前廳敬茶。」
我睜開惺忪的雙眼,昨夜沒有睡好。
或許是這沈府與我相剋,又或許是沈淮安與我一個房間將空氣都污濁了。
「請夫人……啊!」
外頭的丫鬟再度喊起之時卻忽而傳來一聲痛呼。
「沈府的規矩可真大啊,天未亮便叫新婦前去敬茶,這滿京城裡怕是找不出第二家了。」
「便是宮裡的娘娘,也從未這般過,難不成你家老夫人比太后還尊貴不成?」
我低笑出聲。
這是我那陪嫁的綺羅。
自幼跟在我身邊練就了潑辣的性子。
有她在,我安心許多。
門外的丫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綺羅一一懟了回去。
爭吵聲過大,地上的沈淮安悠悠轉醒。
「外頭髮生何事了?」
我將榻上的軟枕一下擲到地上,剛好砸到他身上。
我冷笑一聲。
「你那好母親,前二十幾年沒見過你,只等著你去敬茶好仔細看看你呢。」
沈淮安有幾分慍怒,「半點教養都無,那也是你婆母!」
我上下打量著他,樂了,「那我可得去給她好好敬茶!」
說罷,我精心裝扮完。
準備去往我那好婆母的院子裡。
我倒要看看,這個府里以後誰說了算。
6
出門時,門外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廝。
綺羅走至我身邊。
「小姐,全是些吃裡扒外的傢伙。」
我點點頭,揚唇一笑。
「喲,都是些忠心的人呢。」
「可我今日只說一次,我崔妙如今是沈府的當家主母,沈府的吃穿用度皆出自我。」
「各位可要擦亮眼睛,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地上的一眾人群瑟瑟發抖,連連應是。
恰在此刻,沈淮安穿戴好出來。
他皺著眉,一臉嫌棄。
「崔妙!你這才第一日便要將府里鬧得翻天嗎!」
「都是些府里的老人了,莫要咄咄逼人!」
我圍著他看了一圈,狀若訝異。
「啊?可府里如今用的都是我的銀子,我還不能說句話了?」
「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你也不占理。」
「更何況,他們無能,都攔不住一個小丫頭,將她放進了主母的院子,我不能說話了?」
沈淮安啞口無言,臉上滿是羞臊。
「快些走吧,母親還在等著呢。」
他聲音極低,說完便往院外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就他這副模樣,如何當上太子太傅的呢?
7
剛踏進沈母的院子,從後面趕來的綺羅便附在我耳邊耳語幾句。
我冷笑一聲,這沈家,當真寡廉鮮恥。
一進門,我那婆母捂著心口,一副心痛的模樣。
「哎喲,原以為是有教養的媳婦,不曾想……哎喲!」
我從桌上端過茶水,遞了過去。
婆母一臉驚詫,「我還未讓你敬茶,你這是做什麼!」
「不成體統!」
我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茶水恰好撒了婆母一身。
我連忙道歉,「哎呀,婆母,我太心急了,以為婆母一刻喝不到我這茶便要飲恨西北了呢。」
「這才自作主張敬了茶。」
婆母一臉慍怒。
「你……你!」
我很貼心地為她拍了拍後背,「婆母,可莫要如此激動啊!」
沈淮安此刻正好踏門而入。
「崔妙,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麼!」
我抬起頭,一臉無辜,「夫君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在給婆母敬茶呀!」
此刻我那婆母見到沈淮安來了精神,她朝著身側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淮安吶,你這媳婦竟是不清白之人啊!」
嬤嬤拿上來了一塊兒白色的錦帛。
正是昨夜放在床榻之上的那塊。
想對付我,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