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回了他給我表白那一天。
「我喜……」校霸突然停住和我大眼瞪小眼,我立馬意識到我老伴兒也一起穿回來了。
他冷笑一聲,轉頭向我身邊的校花表白。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盯著五六十年沒見的校草。
啊,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這個類型。
1
穿回來之前我和謝塵緣還在吵架,他 80 大壽宴會上,孫女從我舊錢包里翻出一張合照,比著他說,爺爺你年輕的時候好斯文啊。
我沒說話,謝塵緣笑了笑。
照片上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晚上一獨處我倆就吵起來。
「姜玉鏡!不想過別過了!」
「行!明天就去民政局!這次誰不去誰是狗!」
這樣的對話在兩隻小狗婚姻存續期間發生過幾百次。
唯獨這次不一樣,半夜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呼吸不上來,還沒等推醒謝塵緣,我這一口氣就過去了。
再一睜眼,年輕的謝塵緣正站在我面前。
周圍是高中時候的同學,正在 KTV 聚會,桌上還擺著個蛋糕。
……什麼情況?
「我喜……」
謝塵緣話說到一半,表情突然一變,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一個眼神我倆就明白過來,我倆一起穿了。
這是 17 歲他給我表白那天。
好巧不巧,在這之前我慘遭暗戀對象拒絕,我當時腦子一熱就答應了謝塵緣,還霸王硬上弓地親了他一口。
還當著我暗戀對象的面。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這天其實是謝塵緣這小子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可以理解。
畢竟高中時期的我平平無奇,大黑框、厚劉海,還戴著牙套,除了校服外套就是校服短袖。
而謝塵緣雖然整天插科打諢不學好,架不住盤靚條順討小姑娘喜歡,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他要是真喜歡我才不合理。
果然,這廝閉上嘴冷笑一聲,轉頭給坐我旁邊的校花表白去了。
我也冷笑一聲,借著酒杯小心翼翼地偷看今天的壽星,我的青梅竹馬、我暗戀了十年的南白榆。
太好了,這下真過不了甭過,還省得去民政局麻煩一趟。
一定是老天爺看我們這對怨偶可憐,才給了我們一個另擇良緣的機會。
「現在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校花難為情地低下頭,「不過如果是謝同學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試試。」
謝塵緣一愣,和我對視一眼。
我看見他笑了下,對校花說:
「好啊。」
好,好得很,再好不過。
我為謝塵緣快我一步這件事氣得咬牙切齒。
我暗自握拳,決心追到南白榆。
第二天學校就正式放暑假了。
我約了南白榆三次都被他拒絕,第四次,我躺床上越想越氣,大半夜爬到隔壁去敲他的窗戶。
他也沒睡,看我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只能一臉無奈地打開窗。
我扒拉開藤蔓伸進去自己的臉。
「南白榆!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你就不和我玩了!」
他正喝著水被我這話嗆了一下,不自在地轉過頭狡辯。
「我真的要補習,沒時間。」
「可是我找你弟弟打聽了,你每周日都沒課。」我癟著嘴,難過地說,「你要和我絕交嗎?」
南白榆眸光微動,低頭靜靜看了我一會兒。
我被脖子邊的綠葉蹭得心痒痒。
半晌,他妥協道:
「好吧,明天見。」
我頓時轉悲為喜,歡呼道:
「好耶!那明天早上十點我在小區門口等你!」
這次和南白榆的約會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高中畢業後他們一家就搬走了,從此我和他失去任何聯繫,也打聽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南白榆就像我年少時的一場夢,鏡花水月般遺憾又迤邐。
我摘下牙套和眼鏡,開始學會打扮自己,沐浴在身邊人的讚嘆里時,我常常會想起他。
他都沒見過我漂亮的樣子。
第二天,我認認真真地收拾自己,穿上早就準備好的小白裙,噴上淡淡的白茶香水。
遠遠看見南白榆走近,我站在噴水池旁邊,讓陽光照在更好看的那半邊臉,風也來得剛剛好,我捋起耳側的頭髮,向他抿唇一笑。
我滿意地在他眼中看見「驚艷」兩個字。
然而好心情只持續到商場門口。
發現謝塵緣和校花之後我一個急剎車,拽著南白榆就想走,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玉鏡、白榆!好巧啊!」校花笑眯眯地湊過來,「剛剛看到我還不敢認呢,玉鏡今天真漂亮。」
我尬笑了一下:「哈哈,沒有沒有,那個沒事的話……」
校花揪住我的袖子:「既然遇見了,一起吃個中午飯吧。」
李嫣然向我眨眨眼,我意會到她可能是和謝塵緣鬧彆扭了,不願意和他單獨在一起。
妹妹,你的陽關道堵了,別砍我的獨木橋啊。
我看看南白榆,他說都行。
我斜了眼謝塵緣,他說他聽李嫣然的。
還有什麼辦法,只好妥協。
商場裡又遇上四五個好同學,美美的兩人約會最後變成一大幫同學聚會。
然而,事情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
電梯里。
「你吃藥了吧?」
謝塵緣瞥了眼我的脖子,昨天在藤蔓里被蟲子咬了,上頭起了蕁麻疹。
我無語:「當然吃了,我是笨蛋嗎?」
「不好說,你有次就……」
我猛咳一聲,謝塵緣閉上了嘴。
……
飯桌上。
我手一快替謝塵緣燙了個碗筷,四周同時一靜,我冷靜地把其他人的碗筷也給燙了。
謝塵緣剝了只蝦,手一快扔我碗里了,他頓了一下,又冷靜地把它夾了回去。
……
走出餐廳。
謝塵緣忽然翻了翻身上的兜。
「嘶,老婆你看見我手機了嗎?」
我也立即翻了翻包。
「不在我這兒啊。」
所有人腳步一停,我一寸,一寸地低下頭,恨不得鑽進眼前的地縫裡。
他媽的,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我一定寧死不屈。
2
萬惡的謝塵緣憋著笑揉了把我的頭:「人都下去了,還蹲著幹嘛呢?」
「喔,這瓷磚砌得真是巧奪天工,嚴絲合縫啊。」
光滑的地板映出我通紅的臉。
3
「玉鏡,你真的和謝大帥哥隱婚了嗎?」
噗——
我一口鹽汽水噴出來。
左邊突然冒出個路人甲熱心補充:「不是,傳謠言的人有沒有點常識,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我擦擦嘴大為認同地點頭。
這仁兄接著說:
「他們明明是娃娃親!」
「停停——」
路人乙激情開麥:
「不對,我聽的是童養媳!」
我怒吼一聲:「我說停停!」
經過一個暑假的發酵,我倆的八卦已經進化到臭不可聞的地步。
不過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和謝塵緣是打定主意這輩子各走一邊。
我在跑道旁邊撿到一個小喇叭。
「我和謝塵緣的確有很深的關係——」
「ohhhh!」
我高深莫測地一笑,繼續說:「我家戶口本差點因為他少一個人,我們之間不共戴天!」
眾人呆滯。
「所以,大家聽見的一切有關我和他的曖昧傳聞都是假消息!」
我說的不全是假話。
當年謝塵緣接我下班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狀態還行,謝塵緣當場暈了過去。
做完檢查,醫生拿著報告讓我放心,孩子沒事。
什麼孩子,哪來的孩子,什麼竟然差點一屍兩命!
「幸好你先生反應及時,把方向盤往你那邊打了,不然就難說咯。」
然而謝塵緣顱腦損傷,留下了手臂時不時震顫的毛病。
偏偏是手,偏偏他又是拿畫筆的。
當晚我守在他病床旁邊,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說我可能要結婚了。
這麼多年來我很感謝他,但我們之間只有親情,沒有愛情。
因為我們心裡都裝著別的人,在一起只是因為恰好的時機,兩隻被雨淋濕的小狗決定結伴而行。
有天謝塵緣的朋友讓我去接他回家,他不知道為什么喝得爛醉。
他摟著我,把我當成他朋友:「我真的……好喜歡她。」
我第一次聽見他這樣遺憾又委屈的語氣。
我嘴賤問了句:「誰?」
當著眾人的面,謝塵緣睜開眼睛看我,抵著我的額頭笑笑:「反正不是你。」
他書房保險箱裡有一幅肖像畫,我掀開看了一半,那個女生穿著超大裙擺的公主裙。
我靜靜放下遮布。
我沒穿過那樣的裙子,連類似的婚紗也沒穿過。
因為我們只領了證,沒辦過婚禮。
再耿耿於懷的事,只要時間夠長,總有算了的那天。
少不經事時我也以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可悲的。
然而俗世哪有那麼多天崩地裂的愛情故事,在柴米油鹽的點點滴滴里,原來還是親情更勝一籌。
是彼此很重要的人就夠了,至於是不是最重要……
點到為止。
我一直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現在差不多猜到。
應該就是李嫣然。
我甚至猜到他是因為 KTV 燈光太暗,我和李嫣然又坐得太近,一時找錯人,一世將錯就錯。
謝塵緣這個人驕傲又膽小,恐怕借著真心話大冒險告白那一瞬間已經花光了所有勇氣,他哪兒還有餘力撥亂反正。
……
謝塵緣板著個臉來班上找我,約我放學後美術室一敘。
經過我一上午口乾舌燥地給大家加深我和謝塵緣勢不兩立的印象,回到座位後竟然有人來問我是不是約架,需不需要人手。
我甚是欣慰。
……
「不是說幫我追李嫣然,怎麼追?」
「你還說幫我追南白榆呢,你有招兒嗎?」
我們從彼此眼神中看出鄙視。
兩個人都沒有追人的經驗,只好求助百度。
「上面說,追求的第一步是向對方表明自己的心意,而表白最浪漫青澀的方式是……寫情書?」
謝塵緣疑惑:「我們都表白過了,還要寫情書嗎?」
我不解:「呃,那要不寫一下?按解題步驟來應該不會錯。」
於是我們各自和一張白紙對坐了半個小時。
謝塵緣把紙一扔:「嘖,寫不出來,太肉麻了。」
我被他打斷冥想,抬眼看去。
美術室透明的塵土在黃昏下飄浮遊走,謝塵緣一隻手轉筆,一隻手自如地揉著後頸,周生冒出一圈細微的絨光,看上去溫暖明亮。
我的夥伴,我的老友。
我衷心地希望他如願以償,我說:
「謝塵緣,都已經重來一次了,這次勇敢一點吧。」
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會的。」
接著,他沉思片刻,行雲流水地下筆。
而我還是沒有一絲頭緒,遠遠看著他紙上的字塊,我突然覺得有點煩躁。
……
「玉鏡玉鏡。」
同桌李嫣然戳了戳我,我從題海中抬起頭。
「怎麼了?」
「哼,謝塵緣不知道從哪裡抄了封情書,寫得牛頭不對馬嘴,完全和我無關嘛,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