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察覺到我倆動靜的,都在捂嘴偷笑。
護士遞給我們一本孕期宣教冊。
傅成洲鄭重地揣在兜里,「我回去慢慢研究。」
又小心翼翼地摸了下我的肚子。
似若珍寶。
我突然有點捨不得了。
畢竟沒人能剝奪一個孩子享有父愛的權利。
下樓路過急診科。
碰見莊心妍坐在外面凳子上,醫生正在處理她胳膊上的傷口。
我沒拉住傅成洲的衣角。
他便率先衝過去。
急忙問:「你怎麼在這兒?」
莊心妍別過臉,「騎摩托車翻車摔傷的,傅成洲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了嗎?」
兩人還在爭執。
我胃裡有點難受。
捂著肚子,先走一步。
從傅成洲兜里掉落的宣教冊,躺在地上被人踩了又踩。
我嘆了口氣。
孩子來的不太合時宜。
我坐在副駕等待傅成洲回來,隨意刷了下朋友圈。
莊心妍原本屏蔽我的朋友圈,今天突然開放。
她佩戴著紅寶石項鍊,光彩照人。
照片一角是傅成洲的西裝。
配文:
【我哥總是能知道我的喜好,我超愛紅色。】
【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兩人的舉止極為親密。
而朋友圈的時間,正是傅成洲離開我的生日宴那天。
照片的背景是在酒店的房間。
我手指都在發抖,不小心點了保存,急著退出。
我的紅寶石耳墜,不過是莊心妍項鍊的邊角料製成。
兩者的款式同樣。
我閉了閉眼,強忍著決堤的崩潰。
原本我能夠忍受黑暗,直到我看見了光明。
那麼刺眼。
顯得我狹隘又可憐。
再次翻閱莊心妍朋友圈。
她的主頁變成了一條短橫。
像是一個小插曲。
只有我自己知道,她是故意讓我看的。
傅成洲帶著莊心妍進到車裡。
莊心妍還在鬧脾氣,「哥,我暈車需要坐在副駕。」
傅成洲白了她一眼,「別鬧,小菱懷孕了。你別說些氣話。」
沒有預想到的爭風吃醋。
反而莊心妍很驚訝,笑得格外燦爛。
「嫂子真是辛苦了。」
我不懂她話里的話,卻能領悟她語言中的嘲諷。
莊心妍給我暗戳戳發消息:「你以為懷孕就能成為傅家的女主人嗎?實際上傅成洲只是想去母留子而已。」
「畢竟我不能懷孕,總要有個孩Ťú₉子繼承傅家的家產吧。」
我扣上手機。
心一陣一陣地刺痛。
風撩過髮絲。
我算數一向很好。
盤算著決定出走後的費用。
算來算去。
獨自帶孩子的成功率為 0%。
更何況被傅成洲發現,還會爭奪孩子的撫養權。
我能搶過的機率為 0%。
我嘆了口氣。
橫豎都是死胡同。
這些年因為想著傅成洲對我是真愛,除了節假日的送禮物,其他的錢我什麼也沒要。
他給我的也不多。
夠我吃喝。
陷入愛情的年紀還太小。
總以為有情飲水飽。
那本孕期的冊子丟在了急診科。
我想,我也該做出點決斷了。
6.
提前收拾好行李。
放在雜物間裡。
有名的大醫院,都有傅成洲的人脈。
一旦有打胎的想法,就會被傅成洲所知。
所以這些地方是不能選擇的。
正當我焦慮之時。
我媽找上,在插花課程門外大吵大鬧。
「江菱,我白養你了,這麼多年自己吃香喝辣,一分錢也不寄回家!」
教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覷。
我尷尬地跑出去,拎著包,面含慍怒:「媽,這是教室,你在做什麼!」
腦袋冷靜了一下。
自從我從黑心工廠被傅成洲救出來,接回家,我就斷絕了和家裡聯繫,拉黑了他們的電話。
親朋好友誰也不知道我的住址。
甚至這堂插花課是每周一次,而我媽竟然能精準地找到地方來鬧事。
背後一定有人在搗鬼。
我叉著腰,「誰讓你過來的,是誰?」
我吼得聲音很大。
和我媽的潑婦架勢沒什麼兩樣。
其他同學傳來鄙夷的目光。
要是在我離開之前,我可能會顧及其他人的情緒,而變得懦弱。
但是現在,我不會了。
畢竟褪去傅成洲未婚妻的光環,我不過還是在溫飽線艱難謀生的廠妹。
我拽著我媽,進了家包廂。
跟傅成洲這麼久,一些威逼利誘的手段還是會的。
沒盤問幾句。
那個素來在村裡潑辣囂張的婦女,此時變得唯唯諾諾。
我知道,原來禁錮我很久的牢籠,已經破爛不堪。
她掏出螢幕碎裂的手機。
點開聊天框。
指揮她的那人,赫然是莊心妍。
我默不作聲地錄屏。
兩人的聊天,對我都是污言穢語,惡語相向。
莊心妍:「對你女兒多說點狠話,最好撞她一下,把她孩子的弄掉。」
莊心妍:「事成之後,錢我少不了你的。你還有個剛上大學的兒子,要在京市上大學,學費應該是迫在眉睫吧。想清楚點好好給我做事。」
我閉了閉眼,關閉了她的手機。
反正我媽一向是重男輕女。
女兒就是用來出賣的。
然後,我開始談條件:「給我找個小診所打胎,我給你十萬塊。」
拿十萬塊買斷我和原生家庭的關係,也不是個賠本的買賣。
我媽哆哆嗦嗦開口:「你懷孕了?為什麼要把孩子打掉,當初累死累活不還是把你生下來了。「
我瞪了她一眼,「生而不養,還不如不要。」
我媽被我的眼神駭了一跳。
沒敢多問。
而是爽快地拿了我的錢。
告訴我一個黑心小診所的地址。
臨走前,我把自己的手機送了她。
重新換了張電話卡。
就當是和過去天真幼稚的自己道了個別。
小診所只有一個老醫生。
手術間狹小又破舊。
飽經風霜的手術鉗在我身體里搗鼓。
麻醉劑效果不好。
疼痛如浪潮一股一股湧向我。
我能感受到自己身體里生命的流逝。
我抬起胳膊,輕擦到眼尾的地方,一片濕潤。
原來最痛的時候,連眼淚都是寂靜無聲的。
下了手術台,我一陣頭暈。
腳步踉蹌。
走出小診所外面的石子路。
又摔了一腳,下身的血跡有點滲出,弄濕了白色的褲子,在加上因為疼痛難忍而面色蒼白的臉。
整個人就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
咔擦——
照片傳給我媽的僱主莊心妍。
7.
回到家裡。
傅成洲醉醺醺回來。
身上帶著女士煙味。
淡淡的薄荷摻著香煙的味道。
我不抽煙,也不愛聞。
倒是莊心妍酷愛抽這種水果味的煙。
我有時候會朝傅成洲抱怨,說不喜歡他身上的煙味,也不喜歡他喝太多酒會傷害身體。
而傅成洲只會淡淡地說:「別鬧。」
沒在對我的話,有更多的上心。
而某次,莊心妍擰著鼻子,捂著嘴,吐槽傅成洲酒喝得太多,都把她熏到了。
傅成洲淺淺勾著笑,走到她面前,揉了下她的腦袋,「好,哥都聽你的。」
從那一段時間,傅成洲就真的滴酒不沾。
真心掏出來的感覺太難受了。
他的偏愛不在我。
所以我沒提醒他身上的煙味,而是默默地又數了一遍自己的銀行存款,核對了一遍機票時間。
時間正好是晚上十二點。
今天和明天分割的交界線。
一次劃清我和他最後的交際。
「下午,跟我去婚紗店試妝。」
傅成洲鬆了松領帶,說的話不容反駁。
我輕嗯了一聲。
轉身準備了一瓶番茄汁藏在身上。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吧。
傅成洲似乎被我乖巧的模樣打動,輕吻了下我的側臉。
似乎珍視某種易碎的玻璃品。
如果是我不知道他的真愛是莊心妍之前,我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而現在,我只覺得這個吻,噁心極了。
黏糊糊的,擦也擦不幹凈。
我冷靜地洗了把臉。
手機收到了宋錦華的消息。
「莊心妍今晚會去酒吧喝酒,玩鬧的時候會叫去傅成洲。」
「你別太難過,至少傅成洲給了你錢。Ŧúₑ」
我沒太在意。
我更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提醒我。
我淡淡地發過去:「下午,我和傅成洲要去婚紗店試婚紗。」
對面似乎很不理解,發消息的速度很快。
「他都出軌了,你還要和他訂婚!他根本不值得你這樣的好女孩跟他在一起。」
「更何況,你孩子都流掉了。」
我佯裝驚訝,【你聽誰說的?你怎麼知道?」
「我也不想的,都怪我太沒用了,沒能保護好孩子。傅成洲還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他。」
看來莊心妍除了把照片留給自己欣賞,還散布了出去。
傅成洲身邊的鶯鶯燕燕,包括他的好兄弟們都知道了我流產的事情。
唯獨傅成洲蒙在鼓裡。
怕是想讓我在訂婚的時候出醜,然後被傅成洲當成廢物拋棄。
宋錦華急忙回復:
「這根本不是你的錯,都是傅成洲自己造的孽,還有他那狠毒的妹妹。」
「無論你想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
我嘴角上揚,等的就是宋錦華這句話。
8.
婚紗店。
我穿著繁重華麗的婚紗。
沒錯過傅成洲眼裡的那抹驚艷。
他同樣西裝革履,襯得人更英俊瀟洒。
我當初愛慘了他這副模樣。
愛到心甘情願欺騙自己。
「小菱,你今天真好看。」
我嗔怒,「我什麼時候不好看?」
鏡子裡的自己確實美艷動人。
比往前的每一天都要漂亮。
「新郎、新娘來拍合照。」
婚紗店贈送拍照服務。
我們倆挽著手臂,等待攝影機的卡嚓聲。
被一陣電話聲打斷。
莊心妍捏著嗓子,聲音嬌憨,「哥,你過來好不好,我玩遊戲輸掉了。他們讓我脫衣服。」
這種幼稚又低劣的手段。
只需一秒,就能戳破。
而偏偏傅成洲再一次信了。
「小菱,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先去處理。」
完了,傅成洲給自己找補,「莊心妍太鬧騰了,整日不著調。我不管著她,誰能管得了。」
我眉眼彎彎,幫他整理領帶。
「好,我等你。」
傅成洲再一次拋下我走了。
這次,我沒抄沒鬧。
出門打了輛車。
「司機叔叔,幫我追上前面的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