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懷明地下戀情的第六年,他官宣了。
只不過,照片上那個依偎在他懷裡的人不是我。
而是追逐了他多年的富家小姐宋詩晴。
他若無其事地找到了我。
「沒辦法啊,家裡安排的。你放心,我們的關係不會變。我把我們常去的那棟別墅過戶給你,以後你就安心住著,我會抽時間來找你的。」
「對了,她說你人挺不錯的,到時候想請你做伴娘。」
他笑得篤定:「你不會拒絕的。」
畢竟,這一輩子我能跟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的機會就只有這一次了。
我答應了下來。
用六天,結束我的六年。
婚禮那天,我站在一邊看著他意氣風發地挽著他的新娘接受眾人的道賀。
我醉了一晚,第二天拿著出售別墅的錢離開了這座城市。
兩年後再次相見,他猩紅著眼問我為什麼不告而別。
「別鬧了,我沒跟她領證,你回來好不好?」
傅逸塵上前擋在了我的面前:「沈少,自重。」
他沒領證,可我領了啊。
1
「嚯,沈懷明這小子可以啊,放蕩不羈了這麼多年,終於知道倦鳥返巢了嘿。」
「難怪今兒的聚會沒來參加呢,原來是陪老婆去了啊……」
「不兒,這宋詩晴巴巴追了他那麼多年,哪次表白不是哭哭啼啼地離開啊?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我倒酒的手一頓,猩紅的液體灑在了我的白裙子上。
刺眼又難看。
旁邊的好友看出了我的失態。
「迎迎,你怎麼了?」
我強顏歡笑地答非所問。
「你們瞎說些什麼呢,沈懷明怎麼可能跟宋詩晴在一起啊……」
「害,誰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
最先發現的班長不服氣地嚷嚷了起來。
「你今兒還沒看手機吧?朋友圈走起!看看我們這個浪蕩公子是不是墜入愛河了。」
「好傢夥,還真沒看過哪個女的能在沈大少爺的朋友圈出現過。」
今晚的酒意好像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
我感覺整個視線都模糊了起來,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立刻窒息。
胸膛處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幾乎快要碎了。
「不好意思啊,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我仿佛一個打了敗仗的士兵,倉皇地逃了出去。
「誒,迎迎平時不是挺穩重的麼?今天是怎麼了?」
「她不會是喜歡沈懷明吧?反應這麼大。」
「怎麼可能啊,沈懷明的緋聞對象哪個不是明艷大美女?迎迎這樣的小白兔如果真的跟他有點兒什麼,不早就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哦……那可能是身體不太舒服吧。」
裡面的竊竊私語逐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我試圖拿出手機去佐證他們口中的官宣只是一個烏龍。
顫抖的手甚至讓我沒辦法握住手機。
「哐當」一聲,手機摔在了地上。
螢幕碎裂開來,仿佛某種預兆。
我蹲下身體,勉強打開了朋友圈。
「哥們兒玩兒夠了,該回家了。」
明晃晃的官宣文案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闖到了我的眼前。
被螢幕碎片割破的手滴下一滴鮮紅的血液在他配圖的合照上,恰好暈在了沈懷明的臉上。
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了。
靠在他懷裡的宋詩晴笑得明媚,眼尾有些泛紅。
大概是喜極而泣吧。
多年夙願得償所願。
沒有比這還好的事情了。
可這是我談了六年的男朋友啊。
沒人知道,我跟沈懷明早就在一起了。
從畢業開始到現在,整整六年。
我有些想不通。
昨天還將我摟在懷裡承諾會早些公開我們關係的人。
今晚,怎麼就要跟別人有一個家了呢?
2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
沈懷明坐在沙發上,一如往常那般看著我。
「玩兒瘋了?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知道嗎?怎麼一個都不接?」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他見我不說話,抬手朝我招了招。
「過來。」
就像每一次。
他一說出這兩個字,我都會不顧一切地奔赴他。
可今天,我的腳宛如千斤重。
他忽然有些煩躁。
「迎迎過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你一向最乖了,不是嗎……」
見我不動,他乾脆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我被他按在牆上,束縛在懷中動彈不得。
他好像討厭我的沉默。
「媽的……」
他低咒一聲,抬頜復上了我的唇。
我被他粗魯的動作激得回過了神來。
我有些分不清。
究竟現在的我算小三,還是宋詩晴算。
我不要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
我開始拚命掙扎,試圖推開他。
可我反抗得越激烈,他就吻得越凶。
我心下一狠,咬破了他的唇。
他這才吃痛放過我。
江懷明沒有惱,反而輕笑出聲。
抬手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跡,笑彎了眼。
另一隻手抬手覆上了我泛紅的眼尾。
「眼睛紅紅的,更像小兔子了,今晚長本事了,是會咬人的小兔子。」
我一把推開他,背過身低頭整理起凌亂的衣物來。
他笑得跟平常一樣吊兒郎當。
「你哪裡我沒看過?還要背著我?」
是啊,明明是那麼親密無間的兩個人。
他怎麼就要娶別人了呢?
我顫抖地開口,極力抑制著語氣中的哭腔。
「朋友圈的事情你不解釋一下嗎?」
他恍然大悟。
「哦……你說這個啊。」
「家裡老頭子下達的硬任務,沒法兒拒絕啊,再不答應他定下來,公司和卡都要給我沒收了。」
「你會理解我的吧。」
我就是太理解他了。
所以在他提出地下戀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所以在我們在一起六年,連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
所以,在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延公開時間的時候,選擇無條件地相信他。
直到今天。
他告訴全世界的人,他要娶的是別人。
我是普通的小鎮女孩,他是京市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
我們的人生,註定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學校見到他的第一眼,雖然我有一種整個太陽裹挾著我的溫暖感。
但我仍然清醒地告訴自己,我們不可能的。
畢業那天,原以為我這場盛大的暗戀會無疾而終。
他也是像今晚一樣,吊兒郎當地找到了我。
「我知道你喜歡我,等了四年你也沒開口,那隻好換我來說了。」
「溫迎,你真厲害啊。從來都是女的對我表白,你算是讓我破戒了。」
我這才知道,他當初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意。
驕傲使然,他在等著我主動。
他甚至親眼讓我見到他有多受歡迎,故意在我面前跟其他女生曖昧。
無論如何,我只是微笑著說出祝福二字。
第二天,那個女生就沒在他身邊了。
過一段時間後,又故技重施。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他的哥們兒會對他大學四年一個固定伴侶都沒有那麼感慨。
「我都激你四年了,你可真沉得住氣。」
少年的表達笨拙又幼稚,我卻沒有覺得比那天更幸福的時候了。
我紅著眼,接受了他的表白。
「可以後不准用這種方式了,每個女孩子的心意都是珍貴又脆弱的,不可以糟踐真心。」
他無奈又寵溺地把我抱在了懷裡。
「哪裡就是真心了,除了你。她們跟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我請她們陪我做戲激你,她們想進我家的公司,僅此而已。」
原來,我不敢仰望的耀眼太陽也會在某個時刻真實地全然屬於我。
熾熱又執著。
所以,當他委婉的提出他的家裡可能不太會接受我們的戀情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迎迎乖,我不會委屈你的,給我一些時間。」
可我等來了他官宣別人的消息。
3
往事翻湧,我愈發地覺得自己可笑。
仿佛一個唱著獨角戲的小丑。
我在規劃我們的未來,而他的未來從來沒有我。
江懷明見我始終不肯轉過身來,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
他輕嘆一聲,踱步走到我身後擁住了我。
我沒辦法再毫無芥蒂地享受這樣的溫存。
我們中間,隔了一個他的未婚妻。
亦隔了千山萬水。
我的情緒有些失控,第一時間將他推開。
他看到我的樣子,呆愣了幾秒後,倒也沒有再繼續強迫我。
「你知道我爸那個人,固執又迂腐。門當戶對在他眼裡是最重要的,他親兒子的幸福沒有商場上的利益交換重要。」
「雖然我的妻子不會是你,但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你放心,我們的關係永遠不會變的,你永遠在我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明天我去把我們經常去的那棟別墅過戶給你,你以後就安心住著。我會常常抽時間過來找你。」
他是要把我變成一隻關在豪華籠子裡的金絲雀嗎?
我不要。
他無視了我的沉默,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還有一個事情,她說你人很不錯,想讓你來當伴娘。她的朋友都結婚了,你不會拒絕的吧?」
他篤定地看著我。
「迎迎,咱們能夠正大光明站在一起的機會,只有這個了。」
「你捨得就這麼放棄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亦不知道如何形容現在的感覺。
仿佛一切都毫無預兆地崩塌,將我埋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廢墟里。
不得喘息。
眼尾一滴淚划過。
我抬手擦乾,扯出了一絲笑意。
「好啊。」
他們的婚期在六天後。
我要用六天的時間,結束我的六年。
4
婚禮倒計時第五天,我見到了宋詩晴。
這些年,我其實見過她很多次。
當初她為了留在江懷明身邊,沒有選擇出國。
跟他一樣,考了國內的學校。
我們算是校友。
我見過青澀的她、執著的她、惡狠狠趕走江懷明身邊鶯鶯燕燕的她。
我也見過炙熱表白,被江懷明拒絕後哭著狼狽離開的她。
唯獨沒見過今天的她。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
穿著高定婚紗的宋詩晴一臉高傲。
沈懷明去試禮服之後,她徹底卸下了面上天真的表情。
「溫迎,當了這麼多年不見天日的陰溝老鼠,你怎麼就真的有臉來呢?」
她冷笑一聲,滿臉都是譏諷。
「其他人看不出來,我可一眼就能看出你們兩個之間的貓膩。我不說,是不想讓他難堪。你說你啊,原本自個兒乖乖離開我還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上趕著送給我羞辱你的機會,你圖什麼啊?」
是啊,我圖什麼啊?
這是我的六年啊。
我原先以為她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沒想到,她都清楚。
所以,她做的就是對的嗎?
沒必要糾結了。
沈懷明官宣的那一刻,不管是誰的錯。
我們之間就已經覆水難收。
她提著婚紗裙擺,像一隻驕傲高貴的孔雀那般走到了我的面前。
「溫迎,你陪了他這麼多年又怎麼樣?我贏了。」
我們在一起的六年,他父親經常會強制性地將生意夥伴的女兒介紹給他。
他每次應付,都會告訴我。
我不高興,但還是忍了下來。
他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人。
唯獨宋詩晴,貫穿了我們整個六年。
她的家世跟江懷明相當,在京城的千金圈子裡很有名頭。
他們兩個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
雖然每次沈懷明都會跟我抱怨她像是一塊怎麼都甩不開的狗皮膏藥。
卻唯獨是他沒有當著眾人的面說過狠話的人。
宋詩晴很會自我調節。
被拒絕後沒幾天,又會出現在他的身邊。
所以啊,沈懷明一向都是保留了餘地的。
當時的我傻,沒早點看出來。
宋詩晴說的沒錯,他贏了。
「你們聊什麼呢?」
沈懷明穿著高定西裝走了過來。
宋詩晴看見他,提著裙擺像只快樂的鳥兒那般撲了過去。
她一邊給她整理領帶,一邊開口。
「沒什麼,我問迎迎喜歡哪款伴娘服。」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同樣的,我見過很多樣子的沈懷明。
初入校園意氣風發的他。
被眾多女生環繞著熠熠生輝的他。
明明清高驕傲得不得了,卻在跟我表白的時候還是會帶著忐忑的他。
夜晚溫存失控,抱著我不斷低語索求的他。
唯獨,沒見過要做新郎的他。
這樣的他,是我曾經幻想過無數遍的。
真好啊。
他們兩個站在那裡。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懷明掃了一眼周圍,抬手指向了一條禮裙。
「就那件吧,適合她。」
導購小姐立刻滿眼笑意地迎了上來。
「宋小姐當初跟我們說過了,所有的禮服都購買,不租借。那條裙子是我們店裡的新款,這位小姐的氣質很符合,穿上一定會好看的。只是價格偏貴,要三十萬,您看能接受嗎……」
沈懷明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我付不起三十萬嗎?直接算在禮服里就好。」
導購小姐歡天喜地地將裙子拿來給我試。
宋詩晴黑著臉,隨即很快調整好了表情。
「我陪溫迎去吧。」
試衣間裡,宋詩晴當著我的面將那件禮裙撕破。
越貴的東西越脆弱,不過就是這麼輕輕一扯,就碎了。
她笑得肆意。
「溫迎,你也配?我寧願賠錢,都不會讓這件禮服出現在你的身上。沈懷明是我的,我勸你不要再有不該有的心思!見證我們的幸福之後,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不然我保證,會親自出手,讓你在京市待不下去。」
「看吧,這就是我們的差距。三十萬的衣服,在我眼裡一文不值。」
「你這樣出生的人,給他解解饞還行,永遠做不了主菜。」
她也是女生啊,為什麼要如此物化女生呢?
她捧著裙子,面上帶著可惜。
「對不起啊,裙子被我弄壞了,我原價賠償吧。」
左右是賺了,導購小姐沒有意見。
沈懷明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還有同款麼?拿出來一起算。」
「抱歉了,我們這裡都是名設計師的設計,每款都是獨一無二的,找不出第二條了。」
「啊,那太可惜了,還是我來替溫迎挑吧。」
宋詩晴故作可惜地感嘆。
就連裙子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自然也只有一個我。
所以沈懷明,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心甘情願地做你的金絲雀。
5
婚禮倒計時第四天。
沈懷明提出帶我去過戶別墅。
我沒有拒絕。
六年的青春,這樣的補償只能說是九牛一毛罷了。
我原本什麼都不圖,只圖他的愛。
人有時候,連以前的自己都無法共情。
因著沈懷明的身份,手續辦得很快。
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