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戛然而止。日記上的字跡突然變得鮮紅,像剛寫上去一樣。
「阿生說今夜帶我離開……」我繼續讀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寢室里的溫度驟降,我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
牆壁上的霉斑開始蠕動,形成一張扭曲的人臉。
「李婷,周敏,張欣……」我顫抖著呼喚,卻發現她們的身影變得模糊,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
房間裡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家具的輪廓軟化又重組,腐朽的木板恢復了光澤。
8.
當我再次能看清時,寢室煥然一新。
油燈代替了檯燈,窗外是民國時期的院落。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我穿越了時間。
「小姐!」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女子衝進書房,臉色慘白,「老爺知道了!他帶著家丁去抓阿生了!」
我低頭看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民國時期的衣裙,手指上戴著精緻的玉戒指。
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湧入腦海:我是沈佩瑤,沈家大小姐,愛上了家裡的長工阿生。
「他們在哪?」我聽見自己問道,聲音里滿是驚恐。
「祠堂!老爺說要按族規處置……」
我提起裙擺狂奔,穿過陌生的走廊和庭院。
這不是我的身體,不是我的記憶,但我卻控制不了。
祠堂里燈火通明,門外圍滿了村民。
我擠進去,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阿生被五花大綁塞進竹籠,臉上全是血。
而祠堂中央,我的父親——一個面目陰沉的中年男人,正對族老們說著什麼。
看到我進來,他眼中閃過殘忍的光。
「不知廉恥的東西!」他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懷了賤種還敢反抗婚事!」
我摸到嘴角的血,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疼痛真實得令人窒息。
村民們竊竊私語,眼神中混合著鄙夷和興奮。
有人大喊「浸豬籠」,有人叫嚷「腰斬」。
「父親!求求您……」我抱住他的腿哀求,卻被一腳踢開。
「沈家丟不起這個人。」他冷冷地說,「要麼打掉野種嫁給張老爺,要麼按族規處置。你自己選。」
我看向阿生,他在籠子裡掙扎,眼睛充血卻仍對我搖頭。
我知道他的意思——讓我活下去。但我做出了另一個選擇。
「我寧願死。」我聽見自己說。
9.
接下來的事情像一場噩夢。
村民們歡呼著把阿生抬向河邊,而我被拖到祠堂外的石台上。
劊子手拿著厚重的鍘刀走來時,我終於崩潰了。
「不!我不是沈佩瑤!我是許婕!2025 年的許婕!」
我尖叫著,但沒人聽得懂。
鍘刀落下時,我清晰地感覺到金屬切入腰部的劇痛,聽到自己脊椎斷裂的聲音……
我猛地坐起,大汗淋漓。
江欣擔憂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小婕!你暈倒了!」她扶著我,「你一直在喊『腰斬』和『我不是她』。」
我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腰部,完好無損。
但那疼痛記憶如此真實。
寢室恢復了原本的樣貌,只有那本日記還攤開在地上,最新一頁上有新鮮的血跡,組成一行字:
「我回來了。」
10.
「江欣……」我聲音嘶啞,「沈佩瑤後來怎麼樣了?」
江欣表情古怪:「奇怪,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我也是聽我外婆說的,沈家大小姐 1920 年被腰斬處死,因為她拒絕打掉與長工的私生子並另嫁他人。傳說她的下半身被埋在宅子東邊,上半身……」
「在西邊。」我脫口而出,然後愣住了。
我不該知道這個。
江欣的眼神變得警惕:「小婕,你還好嗎?你的聲音……變了。」
我抬手捂住嘴,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聲音確實不同了——更柔更細,帶著民國時期的腔調。
鏡子就在不遠處,我卻不敢去看。
下一秒,一陣刺骨的陰風突然吹滅了所有燈光。
黑暗中,我清晰地聽到一個女人在我耳邊輕笑:
「你該死了。」
手電筒再次亮起時,江欣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著民國服飾的村民,他們手持火把,表情狂熱。
為首的是我的父親,他獰笑著伸出手:
「佩瑤,該行刑了。」
我轉身想逃,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動彈不得。
低頭看去,腰部以下空空如也——我早已被腰斬,只有上半身漂浮在空中。
10.
「啊!」我尖叫著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渾身冷汗。
周敏、李婷和江欣都關切地看著我。
「你做噩夢了。」周敏遞給我一杯水,江欣輕拍著我的背。
那天之後,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
我在網上搜索相關案例,發現一個匿名帖子說這是一種古老儀式——以血肉飼養腰女,飼養者可以讓腰女實現自己的願望。
發帖人稱,如果有人長期與飼養者同住,就會逐漸產生幻覺,最終被腰女吞噬。
我回想起周敏的種種異常:她總是深夜外出,有時衣服上會有不明血跡。
最可疑的是,她為什麼要給我喝有致幻劑的牛奶?
難道她就是那個飼養者嗎?
趁著周敏去洗澡,我偷偷翻看了她的衣櫃。
在最底層,我發現了一個隱藏的夾層,裡面放著一張醫院檢查,是死亡證明!
上面赫然寫著周敏的名字,死亡日期是一個月前。
我的手劇烈顫抖著,檢查單飄落在地。
難道這幾天和我們待在一起的周敏,不是人?
11.
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我慌忙把東西塞回去,剛關上櫃門,周敏就站在了我身後。
「小婕……」她的聲音異常平靜,「你都看到了?」
我轉身,驚恐地發現周敏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眼睛失去了神采。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那天晚上,李婷給我喝了什麼東西……等我醒來,就已經是這樣了。」
「什麼意思?李婷她……」
「她才是飼養腰女的人。」周敏的聲音越來越弱,「我一直想警告你,但我的力量越來越弱了……」
突然,宿舍門被推開,李婷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把沾血的剪刀。
「啊,被發現了呢。」她甜美地笑著,但眼睛裡沒有絲毫溫度,「不過沒關係,今晚就是滿月,我會溫柔對待你們的。」
周敏突然擋在我面前:「快跑!」
她猛地推了我一把,自己迎向李婷。
我跌跌撞撞地衝出宿舍,走廊再次變得無限長。
身後傳來李婷瘋狂的笑聲和周敏的慘叫。
絕望之際,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江欣打來的!
我顫抖著接起電話,卻聽見江欣的聲音從電話里同時傳來:「小婕...救我...」
更恐怖的是,宿舍上方漂起了一排血淋淋的字:第一關:腰女詛咒副本逃離失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穿著古怪長袍的老者突然出現在走廊盡頭。
他手中拿著一串發著微光的手鍊,對我喊道:「戴上它!這是連接夢境與現實的鑰匙!」
我本能地伸出手,手鍊自動套上我的手腕。
上面有三顆顏色各異的石頭,其中一顆已經開始變暗。
「記住,」老者的聲音逐漸遠去,「當三顆石頭都變暗時,你必須做出選擇——留下或離開。」
12.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護士告訴我,我被發現在宿舍樓下昏迷不醒,已經睡了三天。
而我的三個室友,周敏、李婷和江欣,都失蹤了。
我低頭看手腕,那串手鍊還在,其中一顆石頭已經變暗了,應該是代表第一次輪迴結束。
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我必須找到真相,拯救她們。
我盯著手腕上的手鍊,三顆石頭中那顆藍色的已經變成了灰暗的色調。
指尖觸碰的瞬間,一陣刺痛鑽入大腦,破碎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
盤山公路上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周敏撲過來抱住我的瞬間,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還有李婷最後那句沒說完的「小心……」
「啊!」我猛地蜷縮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
那不是噩夢,是記憶。
我們四個人——我、周敏、李婷,還有江欣,上周確實一起去了郊外旅行。
但回來的路上……
13.
「小婕?你還好嗎?」周敏的聲音從對面床鋪傳來,我抬頭看去,卻嚇得差點叫出聲——她的頭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歪著,就像……就像頸椎折斷的人勉強抬起頭一樣。
「我……我沒事。」我強忍著恐懼回答,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瀰漫著一股奇怪的焦糊味,來自江欣的床鋪。
江欣背對著我,但我能看到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布滿了可怕的燒傷痕跡。
「做噩夢了吧?」李婷從上鋪探出頭,她的胸口凹陷了一大塊,就像被什麼重物狠狠撞擊過,「要不要喝點水?」
我搖頭,手指緊緊攥住手鍊。
這不是普通的宿舍,我們也不是活著的……至少不完全是。
但為什麼我會記得車禍的事,而她們似乎毫無察覺?
浴室突然傳來響聲,我下床走過去,推開門卻看到浴缸里蓄滿了暗紅色的液體。
鏡子上用血跡寫著:「救救我們。」
我踉蹌後退,撞到了身後的衣櫃。
櫃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堆衣物中露出一個熟悉的背包——那是出遊時我背的包。
我顫抖著拉開拉鏈,裡面是四張回程車票,日期正是車禍那天。
車票上沾滿了已經乾涸的血跡。
「找到什麼了?」李婷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嚇得把車票撒了一地。
「沒……沒什麼。」我彎腰去撿,卻發現地上的車票變成了四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上面是我們四個人的臉,但眼睛部分都被燒出了黑洞。
14.
「遊戲開始。」一個冰冷的機械女聲突然在宿舍內響起,「輪迴次數剩餘:2。任務:找出真相,拯救至少一個靈魂。失敗懲罰:永遠留在這裡。」
「你們聽到了嗎?」我驚恐地看向室友們,但她們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周敏彎腰幫我撿起照片,她的手指冰涼得不似活人:「小婕,你最近太緊張了。這是什麼?老照片嗎?」
我接過照片,翻到背面,上面用血寫著:「永遠在一起。」
「我去趟廁所。」我逃也似的離開宿舍,走廊卻變成了那條盤山公路的樣子。
遠處,一輛失控的卡車正朝著一輛小轎車撞去——那是我們租的車!
我下意識向前跑去,卻撞上了一面無形的牆。
手鍊上的第二顆石頭突然開始閃爍,眼前的一切如玻璃般碎裂,我又回到了宿舍走廊。
「這不是現實……」我喃喃自語,「我來到這裡,一定有某種原因。」
回到宿舍,我決定試探室友們的記憶:「你們還記得上周我們去旅行時的事嗎?」
「當然記得啊,」江欣笑著說,她轉過身的瞬間,我看到她半邊臉是完好的,另半邊卻焦黑碳化,「我們去了青峰山,拍了好多照片呢。」
「回來的路上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三人突然沉默了,宿舍溫度驟降。周敏的頭歪得更厲害了:「回來的路上...我們...我們...」
「我們平安回來了啊。」李婷打斷她,凹陷的胸口起伏著,「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注意到李婷說這話時,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指關節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