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時,師兄勸我人薄情寡恩。
他忘了我是條蛇,蛇性本淫,只貪慾不求心。
我看上的第一個人是個好心的書生,他將故意暈倒在他家門口的我撿了回去。
一邊心疼我編造出來的遭遇,一邊紅著臉不敢看我,怪純情的。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沒多久我們就滾到了一起,只是每到最後關頭他都推開我。
喘著粗氣,閉著眼。
「這是夫妻之間才能幹的事,我們不能這樣。」
修行時我曾偷下山看過民間嫁娶,挺有意思的。
這麼說他是想跟我成親啊。
我生生熬過他撩撥起來的發情期,按捺住滿身情潮,等啊等,等來他求娶郡守之女。
等來他要我給郡守陪酒。
「大人,這是我妹妹,讓她敬你一杯。」
原來哥哥妹妹之間也能親吻撫摸,這人類比我們妖精還開放。
可後來,我依偎在郡守懷裡索吻。
「好哥哥,你怎麼還不親一親妹妹啊。」
書生卻跪倒在地,痛心疾首。
「你們無媒無聘,怎麼能幹這種事。」
1、
廖敘白說晚上有大人物來作客,要我換上漂亮衣裙,塗脂抹粉。
我們妖精本就生得美貌魅惑,布衣襟釵難掩絕色,哪裡需要這些。
他將我按在梳妝檯前,一邊幫我畫眉,一邊怔怔地看著銅鏡里的我。
「娩娩真美,是個男人都會被你迷地神魂顛倒。」
畫眉深淺入時無,銀狐姐姐在山上曾對我們說過民間男子給女子畫眉是情趣。
我知趣地往他胸膛摸去。
廖敘白喉頭滾了滾,卻猛地將我推開,他呼吸沉重,眼裡慾念翻滾,偏偏要克制。
「娩娩別鬧,子曰……」
走出房間時他還要理一理並未弄亂的衣襟,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我被推地柔若無骨地撐在梳妝檯上,想。
這人,真是無趣極了。
奴還不夠美嗎?
隔壁從不敢正眼瞧我的周秀才,廖敘白說他酸腐假正經,今天都忍不住呆呆地忘神盯著我。
「娩娩姑娘,某沒猜錯的話,廖兄今晚宴請的人是郡守,這郡守荒淫無道,欺男霸女,你千萬不要到他跟前去。」
「也不知道廖兄存了什麼心思。」
我舔了舔嘴角。
「淫亂?!那他豈不是很開放,本錢很雄厚。」
周秀才唰地羞得滿臉通紅,落荒而逃。
「反……反正你千萬別到那個郡守面前,如果有事,你大聲喊,我會來救你的。」
我笑得花枝亂顫。
真可愛。
色鬼對上我們蛇妖,指不定該救誰呢。
2、
宴席甫一開場,廖敘白就將我從房間裡喚了出來,作陪。
郡守名叫顧思夜。
周身氣質並沒有周秀才說得那麼輕浮荒淫,大馬金刀地坐在酒桌前,占據了半面席位,目光淡淡地從我身上略過,沒做任何停留。
就連我婉轉嬌媚地俯身請安,刻意勾勒出身材凹凸有致。
「奴家見過郡守大人。」
他只微微點了點頭。
我貼著他的身邊坐下。
面上不動聲色地夾菜吃酒,底下雙腳化作蛇尾勾住他的小腿,緩緩上爬。
他依然面不改色。
嘖,真能裝。
酒過三巡,廖敘白起身給顧思夜倒酒。
「我這表妹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特來投奔我,她又長成這個樣子,進進出出難免有些閒言碎語,等令千金過門,兩下相宜不說,若能仰仗大人給娩娩找份親事就再好不過了。」
哥哥妹妹,好新鮮的說詞。
我和師兄顧璟戈也是兄妹,可從沒有過親吻撫摸的舉動。
聞言,顧思夜嘴角微勾,頗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似嘲似喜。
廖敘白面上一喜,推了我一把。
「表妹,還不快敬郡守大人一杯。」
推的力度並不怎麼大,我熱順勢往人懷裡栽去,雙手假裝要找支撐點似的往他胸膛上摸。
突然尾巴尖傳來一陣疼痛,我尖叫著彈開,蛇尾迅速鑽回裙底。
「你怎麼回事,這麼不穩重,嚇著大人了,還不快滾下去。」
「大人,我這表妹鄉下來的,沒什麼見識,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
廖敘白呵斥催促著我下去。
我只靜靜地盯著顧思夜。
這個人識破了我不是人,還是個該死的官身。
顧郡守偏了下身子,重新抻了抻衣襟,舉止矜貴,微笑道:
「無妨,表妹尚未吃幾口,下桌去又要餓到幾時?」
「只是姑娘家,請自重。」
可我沒有忽略掉他眼角一閃而過的精光和笑意。
我舔了舔後槽牙。
該死,早晚要吃掉他。
接下來推杯換盞中我再升不起任何旖旎心思,恨恨地盯著他。
想,怎麼找機會下口,又從哪裡下口。
3、
夜裡,剛洗漱完從濕漉漉的水裡出來。
向來把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掛嘴邊的廖敘白第一次不敲門闖了進來,把門甩地哐哐響。
怒氣沖沖道:
「你今晚怎麼回事?差點就把郡守大人給得罪了,你知不知道這場宴席對我很重要。」
我是個大妖,卻改不了蛇的生性,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在山上時就常把自己放在寒潭裡泡一泡。
顧璟戈常因此笑話我:
「狗改不了吃屎,師妹修行了上千年都祛除不了蛇性,還想得道飛升?」
後來,廖敘白知道了我這個習性,特意用竹筒給我引來山泉水,讓我能隨時沐浴。
屏風應聲倒地。
「你還有心思在這裡沐浴?」
我披著薄紗拾階而下,赤著腳朝門外走去。
「耽誤你求娶郡守千金了,我這就走。」
我下山是來歷情劫的
顧璟戈曾勸我說人薄情寡恩,可我就是要被傷透心腸,勘破情慾,心明澄澈,得道飛升。
銀狐姐姐說人類當是書生最為薄情,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最擅花言巧語哄騙去女孩的身子,讓人一顆心都在他身上,然後絕情拋棄。
於是我選中了廖敘白,故意暈倒在他家門口。
廖敘白風流倜儻,文采斐然,招桃花薄情的面相,取老婆升官發財的命理,自帶官運,若能助我得道飛升,此間功德定能讓他官運更昌。
果然,他將我撿了回去。
一邊心疼我編造出來的父母雙亡,孤苦無依的遭遇,一邊抵擋不住我的美貌。
痴迷地看著我,親我,摸我。
只是每到最後關頭他都推開我。
喘著粗氣,閉著眼。
「這是夫妻之間才能幹的事,我們不能這樣。」
修行時我曾偷下山看過民間嫁娶,挺有意思的。
銀狐姐姐也說若能與人類拜堂成親,沉浸式體驗下洞房花燭,夫妻相守的快樂,再被拋棄,那痛應該不亞於挖心吧。
我引誘他說:「那我們就做夫妻。」
廖敘白沉默不語。
如今他要跟別人成親了,我還留在這裡幹嘛?
我還要趕著尋找下一個書生呢。
那邊廖敘白愣了一下,在我即將要踏出門時從身後抱住,頭擱在我的肩膀上,嗤笑出聲。
「吃醋了?」
我一怔:「什麼是吃醋,好吃嗎?」
他沒有作答,反而是身後傳來一陣得意低沉的笑聲,毛絨絨的頭直往我脖子裡拱,銜住耳垂青絲,雙眼迷離,狂嗅。
「還說不是在吃醋。」
「我只是氣郡守大人連你這樣的美人都忍心拒絕,真是有眼無珠」
「娩娩,我必須要娶郡守千金,這樣他才會提拔我到上面,不過你放心,我今天說我們是兄妹僅是權宜之計,我不會不要你的。」
嘮嘮叨叨太多我沒大聽懂,只是蛇的淫性又被他撩撥起來了,身體軟地不行,手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下摸去。
突然手被一把抓住,廖敘白艱澀道:
「娩娩別鬧,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主母進門,我就納你為妾,到時候我找藉口冷落她,先補你一個洞房花燭夜,將來我還會用二人抬小轎風風光光娶你進門,不過在這之前任何差錯都不容出。」
銀狐姐姐說女人主動,男人都不會拒絕。
但廖敘白不知道拒絕了我多少次了。
我瞬間覺得好沒意思,一把將他推出門外,躺床上到凌晨才平復下去情潮。
4、
隔日,郡守千金顧薇薇找上門來。
一見我,她眼裡浮現濃濃的嫉妒和忌憚,尖銳的手指掐起我的下巴,戳地臉皮生疼。
「你就是敘郎的表妹,生得這般狐媚,還未出嫁就賴到男人家裡,真不害臊。」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
「為你肚子裡的孩子積點口德。」
她聞言滿臉驚恐,又突然神色一變向後倒去,一把抓住奔過來接住她的人的衣袖。
柔弱道:
「表妹好像不大喜歡我,你千萬別怪她,她應該不是有意的。」
廖敘白先是將她扶起,溫言軟語地安慰了幾句,然後對著我立刻冷臉下來,不耐煩道:
「你竟然吃醋到傷人,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收留你。」
這些人類嘴上說的心裡想的行為舉止,我有些看不懂了。
就說這姑娘,肚子有三個月了,一看就不是廖敘白的,卻親熱的一口一個敘郎,偏偏要嫁他。
而廖敘白,撿我回去的是他,不讓我走的是他,撩撥我的是他,克制住不碰我的也是他。
說的話也是莫名其妙,我更不耐煩。
「廖敘白,她懷孕了。」
不是說好元陽先給我的嘛。
男人的元陽對我們妖來說是大補,更有助於我提升道行度情劫。
可顧薇薇都露出了慌張之色,廖敘白僅是眼神晦暗了下,又朝我惱羞成怒道:
「薇薇冰清玉潔,哪像你水性楊花,傷風敗俗。」
他身旁女人這才鎮定,扯著他的衣袖不依道:
「聽說你把她留在身邊是要納她為妾,她既像你說的這般品性低劣,又誣陷我,敘郎……」
廖敘白開口打斷,看向我的眼睛裡一閃而過憐憫和沉痛,倏爾瞥開,冷斥道:
「婦賢則夫禍少,她生性妖媚淫賤,昨夜宴席上當著我的面勾引郡守大人,不成後又刻意沐浴披紗勾引我,這樣的禍水,是個男人都不會納入後宅。」
突然,院外傳來一聲高喝:
「郡守府八抬大轎迎娶娩娩夫人。」
大紅色花轎,坐下三個人還有得寬,十六個青壯漢輪流抬,轎內鋪有軟墊靠背,腳下是地毯,還放置了充飢解悶的食盒。
這比廖敘白許諾我的二人抬青頂小轎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廖敘白看了看迎親隊伍,看了看我,錯愕道:
「昨晚郡守不是沒有看上你嗎?」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一下子驚恐了起來,嘴唇顫抖著。
「娩娩,我們相熟已久,我知你甚深,你不是貪圖郡守府富貴之人,不會棄我而去的,對不對?」
「這轎,你不能上。」
顧薇薇上前與他耳語了幾句,廖敘白看向我的眼神里浮現幾分掙扎
良久,他走到我面前,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盯著我,循循善誘。
「薇薇說他爹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你嫁過去不會被怎麼樣,就是可能會吃點苦頭,乖,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去接你。」
「郡守大人對你沒意思,不然昨晚就不會那樣,你不要湊他跟前去礙眼。」
我眨了眨眼。
「那從明天開始你就要喚我母親了,先叫一聲來聽聽,好女婿。」
廖敘白惱羞成怒。
「柳娩娩。」
5、
我換上了郡守府準備好的嫁衣,尺寸合適得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樣,大氣華貴,衣擺和袖口用暗金色絲線繡上了花鳥蟲魚,栩栩如生,隨著走動散發出流光溢彩的波紋。
郡守府的丫鬟三兩下就給我挽了個繁複華美的髮髻,嵌上鳳冠,流蘇自然垂下,一花生米大小的紅寶石垂至眉間,更襯得人嬌媚妖艷。
出房間時,廖敘白瞬間眼裡浮現出驚艷之色,他皺了皺眉,疑惑道:
「如此隆重,不是說走個過場接娩娩去郡守府關幾天嘛,你確定郡守真沒有看上娩娩,是為了你才這樣做?」
顧薇薇看著我的眼裡浮現複雜之色,聞言更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