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夜是文臣,自然也是書生,我微微頷首。
那頭傳來一聲玩味的冷嗤。
「你們九陰真是專出傻白甜。」
突然,我感覺到有人靠近,匆忙切掉法術,循聲望去。
不知何時,廖敘白已走到涼亭上,正眼神複雜又陰鬱地盯著我。
「很享受吧,看你這幅懶骨頭的樣子,我不是教過你,身為女子要待在自己的閨房之中,你這樣拋頭露面,舉止粗魯,讓過往的下人瞅著,成何體統,簡直把我的臉都給丟盡了。」
9、
哪裡來的檸檬成精。
不是,他有病吧。
我沒起身,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還是那身半舊不新的儒衫,清俊的臉上眉頭緊皺,目光嫉恨,把文人的儒雅壓了下去,生生露出了幾分刻薄。
真不知道當時怎麼看中他的。
見我不作聲,他要來扯我。
一道身影擋在我面前,顧思夜隔絕了他看向我的目光,不悅道:
「按照你們民間的規矩,你身為外男,怎能闖入內宅,況且娩娩她是郡守府主母,你是待選女婿,你該當向她行禮,你的聖賢書讀哪去了?」
這些話說得不可謂不狠,廖敘白瞬間臉色青白交加,但依然沒有離去。
他迷茫道:
「娩娩不是妾室嗎?我今天來就是將她討要回去的。」
顧思夜沒理他,轉身對著我,臉上已收拾地沒什麼表情。
我正思考說什麼,人已被他俯身攔腰抱起,闊步穿過廊廳。
廖敘白回過神想追上來,已有下人將他攔住,請了出去。
閨房裡。
顧思夜將我小心放在床榻上,蹲身為我脫去鞋襪,溫柔地為我寬衣解帶,又怕我冷快速地將我塞進棉被裡。
然後自己鑽了進來。
只是平時再兇猛也會顧及我的感受的人,這次格外地發狠。
像沒節奏的鼓點,打地人措手不及,一灘爛泥。
驟雨停歇。
顧思夜自身後環住我,滾燙的胸膛貼上來,下巴擱進了我的頸窩。
猛烈的雄性氣味包圍中,我聽見了他的嗚咽聲。
「他來找你,你是不是想跟他回去了?」
我怔愣了下,這裡吃好穿好又有男人睡,我為何想回去過苦日子?
見我沉默,放在我腰窩上的手驟然收緊,顧思夜嘴上卻說。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耽誤你,但那白斬雞一樣的身材,怎麼能給你帶來快樂?他又窮酸又迂腐,你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怎麼吃得了那粗茶淡飯,我怕你過不好,所以能不能讓我跟你一起過去?」
「他大男子主義,我不一樣,讓我住在旁邊的牛棚,遠遠的守著你,護著你,只要你偶爾來看我一眼就好。」
他雙腳纏了上來,牢牢將我箍緊,可擱在我勁窩那又發出柔軟低沉的啜泣聲。
「如果……如果有一丁點可能,我真不想你回去,哪怕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或是要了我的命,娩娩,他不是可託付終身的人,還有婚約,髒了的男人不能要,你不要他了,好不好?」
脖頸一片濕潤,這點水珠好像沿著鎖骨,流到了心底。
我轉過身去,咫尺距離,呼吸交纏間,我看見他眼底的小心翼翼和委屈。
像忠誠的小狗卻受到主人的打罵一樣眼珠濕潤,顫顫巍巍。
明明回到廖敘白身邊,受盡情苦,才好歷劫飛升。
我卻壓上去,一點一點地吻干淚珠。
「想我留下來,就讓我看看你的表現。」
10、
廖敘白被趕出郡守府,看著僕從在朱門旁插上【廖敘白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只覺得臉皮頓時燥地慌。
他正想抗議,他乃郡守府未來女婿,這些下人憑什麼這麼對他?
又聽到一陣陣的嗤笑聲。
「到底是讀書人哈,闖入郡守府內宅,欺負女眷,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
「這有什麼,郡守未來女婿,窮人咋富,魚躍龍門,還不得嘚瑟嘚瑟。」
「聽說這女婿的身份還是拿他表妹換的。」
「沒辦法,咱夫人跟郡守情投意合,情深似海,可這窮書生就是仗著自己是夫人唯一親人這個籌碼不放手。」
……
說得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聽得廖敘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有個地洞能鑽進去。
受不得街上人的指點,他灰溜溜地走了。
但一路他也想不明白。
說好的納妾,娩娩怎成了夫人。
還有郡守之前明明擺出了一幅對娩娩不感興趣的樣子,薇薇也說了是權宜之計。
難道他們也知道了娩娩是柳仙?!
途徑隔壁周秀才家,周秀才正靠在門口,看見他鎩羽而歸,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樣子,忽地眼神銳利起來。
「蠢貨。」
廖敘白正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我得罪不起郡守,還收拾不了你。
他一氣之下怒了一下。
「你聰明,當初要不是你慫恿我說郡守府在招女婿,又看好我,郡守大人長得又老又丑,還欺男霸女,荒淫無道。」
「誰知道這都是你跟他們串通好的,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郡守長得又高又帥,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淫亂,我踏馬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賠了夫人又折兵。」
日光偉麗,晴空萬里,廖敘白偏偏就覺得他們這片天陰沉了下來。
茅屋前站的那人雖掛著笑,露出虎牙,可那詭異的野獸感這次越發明顯了。
周秀才歪了歪頭,桀桀笑出聲,然後丟下一句讓廖敘白怎麼都想不通的話,轉身進了屋。
「他根本就不是郡守,我們都被騙了,既然他不守規則,那也別怪我。」
廖敘白瞬間鬆了口氣,又覺得莫名其妙。
他怕他幹嘛?
他雖然失去了柳仙娩娩,但換來了將來的錦繡前程和榮華富貴,總比他個窮秀才強。
這時媒婆上門。
他寬了寬衣襟,昂首挺胸,笑道:
「劉大娘是來商量我與郡守府五小姐的婚事嗎?我先說好,彩禮我一概不出,但為了五小姐的生活著想,得陪嫁個三進出的院子吧。」
媒婆神色一下子尷尬了起來,她一拍大腿。
「廖書生你想屁吃呢,這婚事算完了,那郡守府五小姐懷孕了,快五個月了,她男人也回來了,你被戴綠帽子了。」
「本來啊這事也能遮掩過去,嫁你個書生總比嫁馬夫強,但你今天在郡守府鬧地那出,全城都傳遍了,這郡守怎好把女兒再嫁給你。」
廖敘白只覺得眼前一陣轟鳴,啪地跌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當初娩娩好像跟他說過顧薇薇懷了孩子,他不是不信。
娶郡守府千金這麼好的事怎麼會落到他頭上?
他是不願信。
11、
顧思夜表現得很好,龍精虎猛,不知疲倦,似乎是要將我徹底喂飽。
這夜又像烙煎餅樣被翻來覆去折騰地沒了力氣,顧思夜見我真的疲倦地不行,才罷休。
親了親我的額頭,叮囑道:
「我有些政務要處理,你先睡,處理完我就來陪你。」
嫁進郡守府有些時日,從未看他處理過什麼政務,幾乎是不分晝夜黏在我身上,生怕別人搶去了似的。
伺候事後梳洗的丫鬟擔憂道:
「夫人,大人他不會是……」
我擺了擺手。
「他不會。」
我回到床上,縮進被子裡,正準備尋個舒服的姿勢入睡,冷不丁看見一道身影從窗欞爬了進來。
是廖敘白那個不要臉的?
我定睛一看,不是。
竟是周秀才。
同我說兩句話就要臉紅的書生,竟拋去孔孟,做出夜半翻窗這樣的下作事。
紅燭搖曳中,他穿著大紅袍,裡面什麼也沒穿,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肌膚,向來清俊的眉眼瀲灩濕潤,眼尾緋紅,眼下一點紅痣嬌艷欲滴。
活脫脫一個男狐狸精。
他扒著床沿,怯怯道
「娩娩姑娘,小生來救你來了。」
如此艷色,我一下子起了促狹之意。
「怎麼救?讓我跟你一起爬窗出去?還是你用麻袋將我背出去?」
他抖了一下,衣袍像不受力簌簌滑落,露出如白玉般精緻單薄的鎖骨。
他哀戚戚,引人垂憐。
「小生沒用,在娩娩被迫上花轎時沒能救下,現在又弱不經風,也無萬全之法在郡守府重重護衛下救出娩娩。」
我幫他提上衣服,一本正經道:
「那就回去吧,怎穿得這麼少,夜半更深露重,小心著了涼。」
周秀才一下子僵在了原地,隨後他握住我的手一步步引到他的胸肌上。
按下。
別看他偽裝的一幅瘦弱書生的模樣,胸肌還挺大,他刻意緩慢鼓起收縮。
掌心下肌理彈性十足,耳旁是他低聲的誘哄。
「他設計強迫娶了你,娩娩就不想報復回去,娩娩都心疼我了,難道就沒有對我絲毫動心。」
「像娩娩這樣絕世容貌,合該有多個或兩個夫君,怎能就守著一個人,假若哪天他不行了,如何是好?」
「郡守他都三十好幾,好幾個兒女了,男人啊過了二十五就不行了。」
「娩娩,我才十八,正是好時節,你難道就不想嘗嘗。」
紅燭搖曳,月光融融,面前的身影一節一節攀升,投射在牆上的陰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狐狸,蓬鬆的尾巴一點一點地試探。
蛇性本淫啊。
我一把抓住將他按在床榻上,女上男下,挑起他的下巴。
他立馬眼淚汪汪起來,像枝誘人採擷的小白花。
我笑道:
「你怎麼穿著顧思夜的衣服,既然尋求刺激,就將刺激貫徹到底吧。」
「不過你得小聲點,讓人聽見,你就沒命了。」
12、
年輕些確實好,有勁是真使,我累地手指都抬不起來,沉沉睡去。
但還不忘提醒他。
「你記得趕緊走,別被人撞見了。」
雖說我們妖類沒那麼多講究,我也不懼顧思夜,但這是在人間,禮義廉恥還是要有的。
可我高估了周秀才,他不要臉。
隔著重重紗幔,緊閉的門窗,我聽見了外面的打鬥聲。
顧思夜像是怒到了極限。
「你不是人,我和娩娩已經拜堂成親,已成定局,你無名無分還來染指,你個狐狸精,要不是你存心勾引,娩娩才不會。」
與他的歇斯底里不同,周秀才的嗓音里透著饜足的意味,不緊不慢, 吊兒郎當。
「嘿嘿, 我本來就不是人。」
「顧璟戈, 不是你說不用法術, 用真情打動娩娩嗎?然後呢?你明知道我是想讓娩娩離開那個品行低劣的書生, 你竟將計就計變成郡守, 把娩娩強取豪奪走……」
顧璟戈打斷了他。
「白深, 行了,這下大家都扯平了, 現在有名分的是我, 這次我忍下了, 以後你決不能再來了, 尤其恬不知恥地爬窗。」
白深反駁。
「那不行, 你真把自己當顧思夜了,你別忘了你是娩娩最煩的師兄,要是娩娩知道了,你覺得她會怎麼想?」
「顧思夜,顧郡守, 三十好幾,有兒有女, 可我這身子可是乾淨的, 還年輕,要不是你不中用,娩娩昨晚怎麼會享用我,郡守大人, 你得服老啊。」
又是一陣法術攻擊,各種顏色的靈氣在天上亂飛,水柱沖天, 山石崩裂。
這百姓看到了不得嚇死。
我啪地一下推開房門,蛇尾綿延而上將兩人扯了下來。
兩人觸不及防啪地砸在院子裡幸得有靈氣護體倒沒傷著。
白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欣喜地要上前, 又知錯地站在了原地。
「娩娩, 你醒了?」
「姐姐,你都知道了。」
銀狐姐姐的弟弟, 青丘族的小狐狸, 最喜歡黏在我屁股後面, 但沒想到他還存了這分心思。
顧璟戈,我的好師兄,還是山上那幅面無表情的樣子,冷酷毒舌。
但從他顫抖的睫毛, 和緊握的雙手, 可以看出他內心的不安。
「師妹,你是不是早就發覺了。」
我這幅一點也不驚訝生氣的樣子啊。
蛇尾落地時就化為了雙腿,我柔若無骨地靠在門板上。
百無聊賴道:
「陪你們玩玩罷了,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男妖忮忌我, 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干擾我飛升。」
兩人一時驚掉了下巴,不約而同地語無倫次道:
「不是的……」
突然嘎吱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話,院門那的窗戶被從外推開, 有個穿儒袍的身影笨拙地爬進來。
一抬頭,看見三個人都盯著自己。
廖敘白咽了咽口水, 問道:
「我不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哪怕是妾。」
「不行!」
「不行!」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