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那志在必得的笑容,我心中一片清明。
我坦然上前一步,朗聲應戰。
「好,我應戰。」
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
但我知道,要對付這種毒,硬解是行不通的。
借著為皇后診治的名義,我順利進入了防備森嚴的太醫院藥庫。
我在裡面翻找藥材,暗中配置的,並非解藥。
而是一種我根據古方改良的,能激發人潛意識,使其說出心中秘密的真言香。
同時,我將在疫區一戰後變回一小截人參原形的阿元,悄悄安置在了皇后寢宮一個靈氣最充裕的龍紋盆栽中。
他本源雖失,但根基尚在。
此舉,既是為了助他休養生機,也是為了我接下來的計劃,埋下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
我知道,這場決戰,真正的關鍵,不在藥理,而在人心。
院使派人時刻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看著我每天只是在藥庫里鼓搗一些無關緊要的香料,以為我早已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在朝堂之上,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得意和輕蔑。
一個月期限將至。
大戰,一觸即發。整個京城的目光,都匯聚在了這場生與死的豪賭之上。
08
最後一天的朝會上,皇帝與文武百官齊聚。
太醫院院使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仿佛已經看到我人頭落地的樣子。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取出金針,開始為龍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后施針。
我所用的以氣運針之術,金光流轉,看似在為皇后疏通經脈,實則另有目的。
同時,我點燃了早已備好的真言香。
那香氣清雅,悄無聲息地瀰漫在整個寢宮。
院使聞了聞,只以為是尋常的安神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她以為,我這是在故弄玄虛。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炷香即將燃盡。
皇后並未如眾人期待的那樣甦醒。
院使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她正準備上前,宣布我的失敗。
就在這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床榻上的皇后雖然沒有睜眼,卻忽然開始說起了夢話。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寢宮內,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天色已晚,院使大人為何深夜到訪?」
「這杯安神茶,味道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頭,好暈……院使,你……」
皇后斷斷續續地說著,將自己中毒當晚的細節,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
所有線索,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了站在一旁的太醫院院使本人。
朝堂大嘩!院使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驚恐地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
「妖法!這是妖法!她在用妖法操控娘娘!」
我緩緩收針,站起身,朗聲對御座上的皇帝說道:
「陛下,這不是妖法,此乃神農門秘術,溯夢回聲。」
「院使所下之毒,能囚禁人的魂魄,卻也像年輪一樣,將中毒前最後的記憶,深深地刻印在了魂魄之中。」
「陛下,人證在此。」
我指了指仍在說夢話的皇后。
「物證,也在此。」
我猛地指向院使官袍的袖口。
「院使大人,您袖口上沾染的,可是奇毒永夜獨有的催化劑粉末?此物雖無色無味,但遇火便會發出幽藍之光,不知可敢當庭一試?」
皇帝龍顏大怒,拍案而起!
「來人!將這個叛逆給朕拿下!」
眼見陰謀敗露,院使徹底瘋狂,她狗急跳牆,竟從袖中甩出一大片劇毒的黑霧,同時身形如電,一把抓向御座上的皇帝,竟想挾持人質,與所有人同歸於盡。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寢宮角落那個不起眼的龍紋盆栽中,那一小截沉睡的人參原形,突然爆發出了一股柔和卻無比磅礴的生命之力。
這股力量如春風化雨,瞬間凈化了滿殿的毒霧。
更有一道精純的生氣,直接湧入了皇后的體內。
下一秒,龍榻上的皇后,猛然睜開了雙眼。
神智徹底清醒。
09
皇后睜眼的瞬間,眸中精光一閃。
她根本不像昏迷了一年的人。
就在院使因為毒霧被破而震驚的剎那,皇后動了。
她從床榻上一躍而起,動作快如閃電,一個乾淨利落的擒拿手,反剪住院使的雙臂,將她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那身手,矯健無比,哪裡有半分病容。
全場死寂。所有人都被這驚天的變故給震傻了。
原來,皇后一直在裝睡。
她出身將門,自幼習武,警覺性極高。她早就察覺到院使不軌,於是將計就計,故意中毒,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將萬毒門安插在朝廷中的勢力一網打盡。
我的出現,只是一個意外。
院使被當場制服,萬毒門在朝中的陰謀徹底敗露。
龍椅上的皇帝,先是驚,後是喜,最後看著自己的皇后,哈哈大笑起來。
她重重地賞賜了皇后。
隨後,皇后走到我的面前,整了整衣冠,對著我,深深一拜。
「顧神醫,你不僅救了本宮,更是救了大夏的江山社稷。」
「這份恩情,本宮記下了。日後但凡有任何要求,本宮無有不應。」
皇帝也回過神來,看向我,眼神中充滿了讚賞和好奇。
「顧玉染,你想要什麼賞賜?金錢?官位?朕都可以滿足你。」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所有的高官厚祿。
我只求了一個恩典。
「啟稟陛下,草民不求私利,只求陛下恩准,重建神農門,並在京城設立天下醫署。」
「草民願將《青囊神書》中的濟世之術,傳於天下,培養真正的醫師,讓天下的百姓,從此不再受庸醫和妖人之苦。」
這個不求任何私利,只為蒼生的請求,讓整個朝堂都安靜了下來。
皇帝和滿朝文武,都用一種肅然起敬的目光看著我。
皇后看向我的眼神,更是灼灼發光,充滿了異樣的神采。
她知道,眼前這個清瘦的年輕人,將要改變的,是整個時代。
10
皇帝當庭恩准。我被冊封為醫聖,執掌新立的天下醫署。
師父玄一則成為了醫署的大供奉。
顧家,也就是我神農門當年的滅門慘案,也得以昭雪,重立於世。
大局已定,我帶著聖旨,重回了那個生養我,也束縛了我二十年的故里。
那個曾經將我掃地出門的養母,如今已是窮困潦倒,病入膏肓。
陸文瑤死後,她所有的靠山都沒了,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她見到我,見到我身後的儀仗,如同見到救星一般,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懺悔,乞求我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她一命。
我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
前世的恨,今生的怨,在這一刻,仿佛都淡了。
我留下了一包足夠她安度晚年的銀子,和一張能吊住她性命的藥方。
「你的養育之恩,我還清了。」
說完,我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恩怨已了,我不會再為這些過去的人和事所困。
我的路,在前方。
回到京城,醫署的籌辦進行得如火如荼。
只是有一件怪事。那位英姿颯爽的皇后娘娘,總是有事沒事就藉口「身體不適」,召我入宮「問診」。
每次診脈,她的身體都康健無比,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直到一次「問診」之後,她忽然屏退了所有左右。
寢宮裡,只剩下我們兩人。
她一改往日英武的模樣,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顧醫聖,你醫得了天下人,可醫得了人心嗎?」
我不解。
皇后又問:「你治好了本宮的病,那本宮的心病,你打算如何治?」
說著,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
那玉佩, 是一隻鳳凰的形狀。
當我看到那枚玉佩時, 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在我的貼身行囊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是我那從未謀面的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只不過,我的是鳳頭,而她的, 是鳳尾。
兩塊玉佩,合在一起,才是一隻完整的鳳凰。
皇后看著我震驚的表情, 眼圈瞬間紅了。
她聲音哽咽,一字一句地說道:
「玉染……我的好外甥女……」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姨母啊!」
原來,當年神農門被滅門時, 她僥倖逃脫,為了躲避追殺,也為了尋找我的下落, 才隱姓埋名,一路披荊斬棘,入了宮,成為了皇后。
11
與唯一的親人相認, 我心中那最後一塊堅冰,也悄然融化。
原來,這個世上, 我並非孤身一人。
在皇后姨母的全力支持下, 天下醫署迅速壯大。
無數心懷仁心、天賦出眾的年輕人從全國各地匯聚而來,學習真正的濟世醫術。短短數年, 大夏國的醫術水準提高迅猛。
而我的聲望, 也達到了頂峰, 成為了百姓心中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我不再是那個只知復仇的顧玉染, 而是一個心懷蒼生的大醫。
數年後的春日。我婉拒了所有的應酬, 獨自一人在醫署的後花園裡, 悠閒地打理著花草。在一處陽光最好的角落, 擺著一個精緻的白玉花盆。
花盆裡,一株小小的、翠綠的人參, 正舒展著嫩綠的新葉,顯得生機勃勃。
我伸出手,輕輕觸摸著那片葉子, 仿佛能感受到裡面那個弱小而嶄新的靈魂。
「上一世的債, 已經還清了。」
「這一世的錯, 也已贖盡。」
我喃喃自語。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為誰而活的阿元。」
「你,就是你自己。」
我沒有選擇讓他恢復前世的記憶。
那些沉重的、錯誤的過往,就讓它徹底被埋葬吧。
我給了他一個真正的新生。
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 那片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輕輕搖曳,仿佛在對我致以最純粹的感謝。
我抬起頭, 望向萬里無雲的晴空,望向那明媚的春光。
嘴角, 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從一個冷酷的復仇者,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大醫。
這,才是真正的醫者仁心。
備案號:YXXBo9q31vQ26NC1vg5aPCnY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