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自己不小心!再說我當時也讓你生下來,是你自己怕耽誤學業非要打掉的!」陸西洲的語氣冷酷得讓我心驚,「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錢我沒少給你,感情我也給不了你更多。程念她家能幫我,你能嗎?」
「所以你就為了前途賣身是吧?陸西洲你真讓我噁心!」
「隨你怎麼說。婚禮必須如期舉行,你最好安分點,別再發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敢毀了我的事,別怪我不念舊情!」
隨後便開始滾動播放起他們兩人之間的照片。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陸西洲身上。
他站在原地,手裡還拿著那個戒指盒,臉色從煞白變成鐵青,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站在他對面,看著他狼狽不堪、無所遁形的樣子,緩緩地摘下了手指上他之前送的訂婚戒指。
然後,在他和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將那枚戒指輕輕放在了面前的儀式台上。
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陸西洲衝過來,抓住我的手。
「臨夏,你聽我解釋,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西洲,」我的聲音清晰地迴蕩在寂靜的宴會廳里,沒有憤怒,沒有哽咽,只有冰冷的平靜,「這齣戲,我陪你演到這裡。」
「婚禮,取消。」
說完,我不再看任何人,拿起自己的包,轉身,踩著平穩的步伐,在一片譁然和死寂交織的複雜目光中,徑直走向宴會廳大門。
6
我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店,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發疼,卻沒有一滴眼淚。
程歲歲的車及時停在我面前。她探出頭,眼神複雜:「快上車!」我拉開車門坐進去,指尖冰涼。歲歲沒多問,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
「去見她。」
我說,聲音有些發澀。根據偵探給的地址,我們到了她工作室附近的一個老舊居民樓。
敲開門,站在門後的林雨薇比視頻里更瘦,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看到我,她眼底瞬間湧起驚惶,手指下意識地摳緊了門框。
「林小姐,」我開口,聲音比想像中乾澀,「我是江臨夏。」
她僵在原地,嘴唇微微發抖。
我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外,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陸西洲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林雨薇她……她精神狀態一直不太穩定,那些視頻都是她故意拍來氣我的,我和她早就沒有感情了……」
錄音結束。林雨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沒有哭,只是睜大了眼睛,空洞地望著我,仿佛聽不懂剛才聽到的話。
我關掉手機,心裡那片冰冷的憤怒底下,一絲複雜的情緒慢慢浮上來。
「聽到了嗎?」我的聲音低了下去,「在他眼裡,我們沒什麼不一樣。」
她依舊沉默,眼淚無聲地滑落,在蒼白的臉上留下濕亮的痕跡。
「我不是來跟你爭什麼的,」
我看著她的眼睛,「婚禮已經取消了,我和他結束了。」
我的目光掃過她窄小的公寓,桌上是散落的藥瓶,螢幕上還停留著她那個「淋濕在雨季」的主頁。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在心頭蔓延。
為了這麼一個男人,賠上十年青春,三次身體重創,換來這滿室淒清。值得嗎?
這句話我沒問出口,答案寫在她蒼白的臉上。「他毀了你我,」我最後說道,聲音裡帶著疲憊,「但別再讓他毀掉你剩下的日子。」
說完,我轉身離開。
沒有想像中的暢快,也沒有勝利的喜悅。
心頭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濕透的氈布。走到樓下,陽光依舊刺眼。
歲歲快步迎上來,急切地打量我:「沒事吧?她沒怎麼樣吧?」
我搖搖頭,拉開車門坐進去,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只是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我輕聲說。歲歲沉默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都過去了。」
車子駛離那條舊街。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她大概還站在那裡。
我們都被同一場火燒傷了,只是傷痕不同。
7
我和歲歲一起回了家。
所謂的家,是我婚前自己買的一套小公寓,和陸西洲無關。
這裡沒有他的氣息,沒有那些令人作嘔的回憶。手機在包里瘋狂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我直接關了機。
世界瞬間清凈。
歲歲幫我聯繫了搬家公司,第二天就去我和陸西洲的婚房收拾我的東西。
我沒去,全權委託給了歲歲和我的律師。
律師效率很高,基於我提供的充分證據——那些錄音、截圖、私家偵探拍到的他們多次出入酒店的照片、甚至還有陸西洲用我們共同帳戶給林雨薇轉帳的記錄——婚約解除得異常順利。
婚房出售,按照出資比例分割房款,他試圖挽回,但在鐵證面前,所有辯解都蒼白無力。
他母親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從一開始的趾高氣昂質問「你怎麼能這麼毀了我兒子」,到後來的低聲下氣「臨夏,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只回了一句:「阿姨,您兒子欠的債,讓他自己還。」然後拉黑了所有相關號碼。
處理這些事花了一個多月。我辭掉了原本的工作,它總讓我想起和陸西洲朝夕相處的日子。
我用分割到的錢,加上自己以前的積蓄,盤下了一個臨街的小鋪面。
我開了家書店,名字叫「今日天晴」。
沒有陸西洲,沒有林雨薇,沒有那些糟心的事。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來,平靜得不可思議。
偶爾,會從共同朋友那裡聽到一些零碎的消息。
陸西洲的工作受了很大影響,那種需要良好形象和人設的金融圈,最容不下這種醜聞。
據說他被迫離職,去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林雨薇的網紅帳號徹底毀了,被網友罵到自閉,據說她離開了這個城市。
他們過得不好,我心裡並無太多波瀾。恨也是一種強烈的情緒,而我已經懶得為他們浪費任何感情。
8
書店裝修好的那天,我獨自在店裡忙到很晚。
我以為是歲歲來了, 頭也沒抬,「快好了, 等下一起去吃……」話說到一半,我頓住了。
站在門口的,是陸西洲。
他瘦了很多,穿著簡單的 T 恤和牛仔褲,沒了往日西裝革履的精英氣派, 眼神裡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侷促和疲憊。
「臨夏。」他啞著嗓子開口。
我放下手裡的抹布,平靜地看著他, 「有事?」「我……我來看看你。」
他走進來,目光掃過書店,「聽說你開了家店, 挺好的。」「嗯,混口飯吃。」
我語氣疏離。一陣難堪的沉默。「我……我跟她徹底斷了。」他突然說,聲⾳帶著一絲急切,「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可笑,但我真的知道錯了。
那段時間我就像⻤迷心竅了⼀樣……我後悔了, 臨夏,我真的後悔了。」
他說了很多,懺悔,⾃責, 訴說失去我後的痛苦,描述沒有我的⽣活多麼索然無味。
我靜靜地聽著,心⾥沒有一點漣漪。
他說完, 期待⼜緊張地看著我, 眼眶有些發紅, 仿佛我還是那個他一哄就會心軟的江臨夏。
我輕輕笑了笑。「陸西洲, 都過去了。」
他眼中燃起一絲希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不在乎你現在怎麼樣,我們……」
「我在乎。」
我打斷他, 聲⾳依舊平靜, 「我看見你, 就會想起那段被欺騙、被當成傻子的⽇⼦。你覺得噁心嗎?我覺得挺惡⼼的。」
他的臉瞬間⾎色盡失。
「我不愛你了,陸西洲。早在你選擇欺騙的那一刻, 就不愛了。你現在對於我來說, 和陌⽣⼈沒什麼區別。」
「所以,別再來了。別打擾我的⽣活。」
我說完,拿起包, 做出送客的姿態。
他僵在原地, 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那雙曾經盛滿深情、後來寫滿欺騙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徹底的灰敗和絕望。
他慢慢轉過身,踉蹌地⾛了出去, 背影消失在夕陽的餘暉里。
我鎖上店⻔,心⾥一⽚平靜。
我想我也應該敬自己。
「第⼀杯, 敬⾃己及時⽌損的勇氣。」
「第二杯, 敬自己掙脫噩夢,未來可期。」
「第三杯, 敬過往所有付出,我不後悔,但翻篇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