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個廚子完整後續

最純餓那年，我粒米未進三天。

躺在床上等死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彈幕。

【哎，真千金忙活一下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卻被爸媽嫌棄清湯寡水，連人帶飯一起趕了出來。】

【這對暴發戶寧可餓著肚子等假千金再做一桌，都不肯吃自己親女兒做的飯菜一口。】

【明明看著很有食慾啊，鮮蝦雞蛋羹、山藥排骨湯，芋頭燉雞還特地給雞去了骨，又香又健康。】

【這一家子大魚大肉吃習慣了，覺得家常菜跌份兒，看，他家狗都不屑吃。】

其他文字如過眼雲煙，唯獨那幾道菜名留在了我的視網膜上。

我一下子跳起來，出門掃了輛共享單車直奔別墅區。

芋頭燉雞，芋頭燉雞。

狗不吃，我吃。

1

我好像在一本真假千金文里。

彈幕說真千金宋滿枝正帶著做好的飯菜在別墅外的大桂花樹下 emo。

這座城市裡稱得上有大桂花樹的別墅區只有一處。

我把單車鏈條蹬出了火星子。

眼前的彈幕還在繼續飄。

【飯桌旁一共就三把椅子，這一家三口坐下後就當沒有真千金這個人。】

【氣死我了，是我就一把掀了飯桌，誰都別吃。】

【前面的，宋滿枝從小被奶奶保護得太好啦，哪裡見識過這種惡意，還以為世上的血緣親情都是深的呢。】

【我們滿枝寶兒辛辛苦苦做了這麼多菜，結果連傭人都敢嘲諷她東施效顰。】

【家常菜讓這對暴發戶夫妻回想起自己當窮光蛋的日子，他們就喜歡吃假千金蘇晚晚做的鮑汁扣遼參和芝士焗龍蝦之類，一天三頓地吃。】

【哼，等他們後面吃出一身病來，想求滿枝做一頓養胃的菜都求不到。】

養胃的！

我蹬得更快了。

沿著別墅區一路往前，果然不久就看到路燈旁一棵大桂花樹下坐著個人影。

宋滿枝背後的別墅樓里，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毫無阻攔地前仆後繼。

暖黃色的燈光從樓上的窗口潑出來，卻照不到她身上。

我一個急剎停在不遠處，從單車上跌跌撞撞地下來。

結果一晃身子，腦袋驟然發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倒了單車。

稀里嘩啦的動靜打破了眼前女生孤寂的氛圍感。

她慌忙起身過來扶我。

「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虛弱得說不出話。

她端詳著我的神色問：「你是低血糖了嗎？」

我連頭都不敢點，感覺一動腦漿就要從嘴裡吐出來了。

好在她理解了我的意思，把我擱在原地，然後把飯菜端了過來。

飯菜香氣一下子讓我活了。

我閉著眼睛摸到了碗筷。

餐具此刻的意義根本不是夾菜，而是把菜蓋到飯上，再讓我連菜帶飯地往嘴裡扒拉著倒。

滿足了最初最難捱的那陣食慾之後，雖然我還是很餓，但也捨不得繼續狼吞虎咽了。

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

雞肉燉得鬆軟多汁。

芋頭塊吸飽了湯，外層微微黏糊，裡頭還是沙沙糯糯的，入口即化。

蛋羹浸了蝦的鮮甜，暖融融地從喉嚨滑進胃裡。

湯里的排骨也燉得酥爛，一抿就脫骨。

山藥吸飽了肉香，粉糯綿密。

最重要的是，我吃了這麼多口，以往吃什麼吐什麼的胃居然一點也沒有要抗議的意思。

太久沒能好好吃一頓飯的我感動得落了淚。

宋滿枝緊張地問：「怎……怎麼了？是不合胃口嗎？」

我含糊不清道：「太好吃了……嗚嗚嗚……」

她一愣，隨即笑了，笑得靦腆又滿足。

我把幾隻碗舔得都不需要洗。

她的肚子忽然叫了。

我一頓，看著已經完全不知道剛剛裝了些什麼菜的空碗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個……我請你出去吃飯吧？」

宋滿枝搖搖頭。

「沒事，不用，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她起身小跑回別墅。

那一家三口已經用餐完畢，一樓餐廳空蕩蕩。

宋滿枝去廚房將她做好了還沒來得及端上桌的幾樣菜打包好遞給我。

「這些菜你帶回去吧，熱一熱就行。

「反正……留在這裡也沒人吃。」

我咽了咽口水，忍住了伸出的手。

「你自己吃吧，你還沒吃晚飯呢吧？」

她卻笑著搖了搖頭。

「我一個人吃不進的。」

說著，不容我拒絕，她將袋子一股腦塞進我手心。

自己又轉身回了別墅。

2

我提著袋子回家。

打開一看，裡頭是清蒸鱈魚、雞蓉玉米粥和牛奶南瓜糊。

彈幕說這些都是宋滿枝奶奶以前愛吃的。

我很珍惜地把菜分裝好，放進了冷凍層。

每天只捨得吃一小份，細細品嘗。

享受著食物順滑地進入胃裡的感覺。

沒有疼痛也沒有反胃的不適。

可就算再珍惜地吃，東西還是有吃完的一天。

不得已，我回憶著那些菜的味道，試著自己動手做了一次。

可是剛剛下咽沒幾口，熟悉的反胃感又涌了上來。

我衝到廁所，把剛吃下去的食物吐了個一乾二淨，胃一抽一抽地疼。

這幾天因為能夠好好吃飯提起的心緒再次沉入谷底。

我感覺身體好像陷入了泥漿。

桌上的殘羹也懶得收拾，我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忍著飢餓，又準備放空等死。

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眼前再次出現了彈幕。

【我們滿枝寶兒在新學校怎麼連個一起吃午飯的人都找不到啊啊啊！】

【蘇晚晚提前交代過了唄，說滿枝是鄉下來的窮親戚，還說她手腳不幹凈，讓大家小心。】

【宋滿枝有心理問題，只有看著別人吃飯吃得香，自己才有胃口吃東西。】

【寶兒這幾天都沒怎麼吃飯，看吃播也沒用，要餓壞了……】

我詐屍一樣坐了起來。

還有這種好事？

我熟練地又掃開一輛共享單車，蹬向宋滿枝所在的貴族學校。

這回還不忘帶上早晨在家新蒸的米飯。

宋滿枝正在學校的圍欄邊，拿自己帶的飯菜勾引草叢裡的小貓。

我驚叫：

「汪！！」

貓尾巴一炸，跑了。

宋滿枝詫異地抬頭，見到是我，肩膀放鬆了下來。

「是你？」

我把單車扶穩停好，小跑向她，指了指手裡的白米飯，又沖她露出八顆燦白的牙。

「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嗎？」

3

我和宋滿枝一個坐在圍欄里，一個坐在圍欄外。

便當盒放在欄杆中間，菜用乾淨餐具劃出一人一半的分割線。

宋滿枝今天做了冬瓜薏仁燒排骨、鮮蝦蘆筍和胡蘿蔔燉牛尾。

牛尾燉到膠質全融，筷子一戳就散成絲。

胡蘿蔔吸足了肉香，舌尖一碾成泥，和牛尾的濃香糾纏不清。

我好吃得亂哼唧。

宋滿枝看著我的吃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終於也端起了碗筷。

我吃一口，她吃一口。

我倆就這麼一點一點把飯菜吃完。

二人同時發出滿足的喟嘆。

沉默幾秒後，我和宋滿枝同時開口。

「明天還能來找你吃飯嗎？」

「你明天也會來這附近嗎？」

話音落，我們相視而笑。

我和她約好，每個工作日中午都會來這裡和她一起吃飯。

我要給她錢，她堅持不要。

一番拉扯後，最終以我每天自帶米飯結尾。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準時端著一碗飯守在學校圍欄邊，等宋滿枝。

她還會額外做不少點心給我帶回家。

可是這天，我等得米飯都涼了，也沒有等到她出現。

正跟一旁的野貓大眼瞪小眼時，彈幕忽然刷了起來。

【啊啊啊誰來救救我們滿枝寶兒，蘇晚晚正把她按在廁所里呢！！】

【假千金尼瑪有病吧，昨晚同學聚餐是她非要帶滿枝去的，就為了讓鄉下回來的宋滿枝意識到二人之間的差距。】

【一桌人飯不好好吃，全在炫耀那些個破包破首飾。】

【沒人吃飯，滿枝根本吃不進東西，結果蘇晚晚覺得她在給自己甩臉子。】

【救命！我們滿枝寶被按到馬桶里了！】

我腎上腺素飆升，叮囑一旁的小貓替我看著飯。

自己三兩下爬上圍牆，翻過鐵欄，沖向教學樓的方向。

4

我找到蘇晚晚所在的衛生間時，她正指揮著手下的小妹把宋滿枝的頭一下一下往馬桶里按。

「什麼看別人吃飯才吃得下飯？胡說八道，本小姐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毛病！

「我看你吃不下東西就是平時吃太飽了，來，我幫姐姐多灌點馬桶水，吐一吐就吃得下了！」

邊上看戲的幾個女生舉著手機錄像，鬨笑道：

「鄉下來的就是天真，還想跟我們講道理呢？誰聽？」

「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給我們甩臉子了？我告訴你，出身決定一切，你成績再好以後還是個給我們打工的！」

宋滿枝不斷掙扎著，可是抵不住幾個人一同的力道。

我抄起一旁立著的墩布，劈頭蓋臉地朝她們揮舞過去。

幾個女生驚叫著散開。

「啊！！」

「什麼東西？你誰啊？」

「我靠！有病吧！」

我把墩布杆子往地上一戳，冷笑。

「是有病，而且保證是你這種孤陋寡聞的人也聽說過的病！」

蘇晚晚見我護在宋滿枝身前，嗤笑一聲。

「果然，鄉下來的不僅自己素質差，朋友的素質也是如出一轍的差！」

幾個人叫囂著就要出去找保安把我趕走。

我環視一圈。

貴族學校連衛生間都這麼乾淨，一點趁手的武器都沒有。

……誒，有了。

我拽過隔間裡的垃圾桶，朝快走到門口的那個女生頭上扔過去。

她尖叫一聲。

好球！三分！

那女生看不清方向，手忙腳亂地後退，堵住了路。

我又從其他幾個隔間的垃圾桶里掏了用過的衛生巾，當頭就朝蘇晚晚臉上抹去。

「啊！！——」

她哭了，崩潰地衝到水龍頭前瘋狂洗臉。

其他幾人尖叫著落荒而逃。

我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蘇晚晚的長髮，迫使她抬頭看向鏡子裡自己一臉沒洗乾淨的血污。

她掙扎著，不甘示弱地叫道：

「鄉下人！窮逼！我要報警！我要告訴我爸媽，讓他們把你送進精神病院！！」

我一把將她的腦袋按到水池裡再拎起來。

她終於安靜了。

我湊近道：

「城裡長大的就是天真，還想威脅我呢？誰聽？

「告訴你，老娘胃癌晚期，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

「你要是敢告狀，我被抓進去之前，一定拉著你陪葬。

「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我一鬆手，蘇晚晚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跌坐在地上，眼神呆呆地發著抖。

我踹了她一腳。

她短促地驚叫一聲，頂著一臉血，手腳並用地出去了。

我洗乾淨手，去給一旁還在乾嘔的宋滿枝順氣。

她一邊嗆咳著，一邊小聲跟我說：「對不起……」

我莫名其妙。

「你道什麼歉？」

她搖了搖頭。

「她……爸爸媽媽……真的會來找你麻煩的……

「你趕緊走……」

我不屑地笑笑。

「放心，她們不敢。」

從小到大，我見過的這種耍橫的人多了，最分得清哪種是欺軟怕硬。

蘇晚晚之流，只是垃圾。

5

蘇晚晚確實沒敢找我麻煩，也沒再敢直接欺負宋滿枝。

但是宋滿枝被家裡轉到了一所普通公立學校，離別墅區很遠很遠。

【高三學生哪裡經得住這麼長時間的通勤？這是變相趕她走呢。】

【她爸媽因為那頓飯，早就嫌棄宋滿枝上不得台面，加上蘇晚晚挑撥，對這個女兒根本沒有疼愛。】

【其實也好，滿枝本來就在別墅待得不開心，在公立學校最起碼可以好好準備高考。】

我跟著彈幕信息，把放學後無處可去的宋滿枝撿回了家。

房子不大，進門時我有些羞赧地向她抱歉：

「不好意思啊，地方小，委屈你了。」

宋滿枝抿著嘴搖頭，臉上兩朵梨渦淺淺的。

「比我在農村住的房子舒服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