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搬出許則公寓開始,許則的屋內都換成了雲殊的東西。
他遲早要娶她。
6
而許則聽到雲殊的名字,停下了動作。
和我以前身子不適、哭嚎不一樣,雲殊單單一個名字就能讓他轉換態度,可明明以前他從來不顧我的意願,我只能被動全部承受。
那天我同時和許則、周嶼白不歡而散。
但我記得要回報許則的大恩。
第二天我找周嶼白喝酒,特意定在了樓上有酒店的吧檯。
等周嶼白過來之前,我用手機通知雲殊,打算拍我和周嶼白喝醉開房的照片給她。
酒是喝了,喝完發現周嶼白千杯不醉。
我扯他領帶時,他一把抓住我作亂的手。
嗓音喑啞,「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不然怎麼會來勾引你。
心裡想得和嘴上說的不同。
「和我上樓嗎?」
周嶼白眼皮下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話說也奇怪,一百多斤的漢子被我輕易拽進了房間。
其實走路的時候,我看燈光裝飾已經重影了。
多虧周嶼白一路扶著我到房間。
房門關閉,周嶼白力氣耗盡摔在床上,我就去解他的扣子。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周嶼白按下我的手掌怒喝,眼眶浸滿欲色的紅。
他很少生氣,可我不害怕,紅唇湊在他脖子上生啃。
模糊不清的囈語。
「我來勾引你。」
周嶼白頓住,一切都是那麼合時宜。
接下來水到渠成,周嶼白反客為主,將我壓在身下。
和以前一樣,重複很多遍,沒什麼不同。
我告訴自己,把上面的人當成許則就好了。
反正這是我最後一次回報許則。
以後我的人生是自由的。
酒精和情愛的刺激褪去後,我不得不面對現實。
身旁周嶼白手指微動,不顧我的反應,在我鬢角留下一吻。
就在這時,雲殊帶著許則當場抓姦在床。
我和他們六目相對。
不等雲殊上來扯我,周嶼白立即用被子牢牢將我護住。
但散落一地的衣物,都是證據。
7
我的視線被被子擋住,看不見許則的樣子。
我猜他一定很生氣,因為耳邊除了心跳,還有用肉拳捶牆的聲音。
周嶼白雙手護著我,不可能是他。
下一秒雲殊撲進許則懷裡哭喊,「許則,他們背叛了我。」
「你帶我離開好不好?我再也不要看到他們。」
我藏在暗處的手垂下,心裡生出荒蕪。
我不知道該恨誰,只好恨自己。
原本就決定要離開許則,沒想到會用最不體面的方式結束。
正難過傷感,肩頭傳來熱氣,周嶼白給了我安慰。
出乎意料,雲殊跑走了,許則還在。
周嶼白好心提醒,「你未婚妻跑了,不追嗎?」
「她可是你花費心思追到的,我也很喜歡許先生送我的禮物。」
不難聽出周嶼白心情不錯。
對比下,許則聲音冷得沒有情緒起伏。
「安琪,你跟我回家。」
「我可以當作今天什麼都沒發生。」
「以後你不許跟周嶼白見面,我會把你養進另一間別墅。」
這可能是許則唯一一次對我服軟。
然而,我猛地抬起頭,覺得更加可悲。
「許則,回不去了。」
「家?我哪有家?你說的是被你包養的公寓嗎?」
「以前我告訴自己,你把我救回去給了我新生命,所以我為你出生入死,一具破舊身體我更是不在意。」
「五年的當牛做馬,七次子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可是如今,許則,我不想再付出。」
許則怔住,他不敢相信我會說出來。
五年內,我們一起經營地下賭場,我搶先在他前面割下敵人的手指,昧著良心幫他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髒事。
他在疲倦時,會依戀地投入我的懷抱。
高級腦部手法按摩技術,被我融入骨血服務於他。
而今天,我們的路走到盡頭。
8
望著許則落魄離去的背影。
我心境堅硬無比,轉頭又看向身旁的周嶼白。
「你也走吧!」我情緒淡淡的,此刻再也沒人能替我做決定。
周嶼白不肯動,我就自己下床把衣服穿好。
收拾完畢,我站著看昂頭看我的周嶼白。
不管他說什麼,我自顧自地替他說出原因。
「今天出現的這一幕不是意外。」
「從許則帶我出現在學校,你故意吊著雲殊接近她,要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你開始,你就計劃到了今天。」
「不得不承認,你是個有魅力和手段的男人。」
「但是周嶼白,你忘了我為何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嗎?」
周嶼白唇角的笑凝住了。
他沒想過我能知道真相,明明當年的事已經用幾條人命收尾。
安家破產,並不是商業場風向判斷失誤。
周嶼白高中接近我,用了同樣的招式,他從我這得到爸媽公司的機密,搶先拍下郊區新開發的一塊地。
安家大部分資產都投在那個項目上,原本是喝酒做面子走個過場的事。
因為周家強行插入,安家資金鍊斷裂。
短短一個假期,什麼都變了。
「所以啊,周嶼白,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周嶼白慌神來拉我,被我躲開。
情急之下,他暴露了真實想法。
「你除了依靠我,還能去哪裡?」
「許則馬上要和雲殊訂婚,雲殊不會接受你回去。」
「你也沒有家人朋友,在港城……」
周嶼白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一句我倒是聽得很清。
「周家護得住你,你留下來好嗎?」
看清周嶼白眼裡的卑微,我忽然開悟。
原來壞事做多了也是會做噩夢的啊!
我冷笑,坦率而決絕。
「我憑什麼為你的愧疚負責?你的人生是你的。你當然要為你犯過的錯付出代價。」
「我沒資格替死去的人原諒你。」
「如果你有心,我希望我以後的生活不會受到你的打擾。」
我故意說出這番話,就是為了以後的清靜。
9
離開了港城,我在海邊的一所小鎮定居。
小城的人際關係簡單,不多時我和養老院的老人和護工交得很熟。
我因為身體少一顆腎,做事容易勞累出汗。
養老院的老人好心勸我去看醫生,我總是簡單地略過,笑著回復。
「沒什麼,小毛病。」
三個月來我一直關注著港城圈傳來的動靜。
原以為能很快看到許則結婚的消息,但是什麼都沒有。
直到我身體撐不住,在街頭暈倒。
睜開眼見到一個面色焦灼的陌生男子。
他看到我醒過來,雙掌激動地合攏。
臉上蓄滿熱淚。「謝天謝地,我以為我騎自行車撞死了人。」
我恢復神志,第一反應就是找水。
「我沒多大事,我能離開嗎?」
我望了望頭頂的點滴,還有一大瓶要好久。
等它打完,我怕不是能渴得嗓子冒煙。
男人搖頭,識趣地把水遞給我,又堅持讓我把藥水打完。
就這麼靜坐兩小時,養老院的工作趕不上,得扣錢。
而男人也什麼都沒做,一直在旁邊陪著我。
醫生給我拿藥,囑咐的是一旁的他。
「自己女朋友不好好養著,讓她出來干這活受苦。」
「回去後一日三次,每日煎藥,多吃點補氣血的食物,看看人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男人不解釋,而我全程在神遊。
原來我不是自己暈過去的,那真是太好了。
最近正常走路也會大喘氣,我以為我的時間不多了,打算存棺材錢。
醫生把藥塞到男人手上,火氣很大。
「老婆更要好好照顧,別以為結婚了就不管人家死活。她的氣血很虛,再下去是要死人的。」
男人錯愕中,我把他拉了出來。
離開醫院的路上,男人送我回去,告訴我他叫陸然。
陸然跟我保證,他一定會對我負責。
我不由得好笑,這是今天我第二次發笑。
我慎重回復,「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而且我本來就是有病的,跟你沒關係。」
本以為我和陸然僅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沒成想,第二天我在養老院門口再次碰到他。
陸然又問我,為什麼昨天不讓他跟醫生解釋。
我從他手上拿過醫藥袋子,撫了一把被風吹亂的髮絲。
坦誠道,「沒必要。」
「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要說清對錯,分得仔細。」
說完,我拿藥轉身走進工作崗位。
10
我是來辭職的。
我的身體不符合讓我支撐繼續在這裡工作的資格。
胡姐拿到離職申請,卻不肯用紅章往上面蓋。
「安琪,」
胡姐語重心長來拉我的手,「你對老人盡心盡力,做事又認真仔細,我們全看在眼裡。」
「你離職我不同意。」
說這話時,我能感到胡姐的情真意切。
「你家裡要是出了什麼難事,你跟姐說,姐也能資助一二。」
我婉拒道:「不是家裡的事,是我自己做不下去。」
正當胡姐還要再勸,陸然從窗外探進頭來。
「姐,是這裡招工不?」
事情妥善解決。
陸然剛好頂替我的職位,我負責把他帶好。
經過幾天接觸下來,我了解到陸然年紀很小。
他來養老院工作,一方面是社會實踐,另一方面確實是生活拮据,據說他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考慮到陸然生活不易,我從卡里劃出一部分錢到他帳戶下。
陸然捏著卡,臉色通紅。
見我疑惑,他目光倔強,接著一字一頓,「我不是吃軟飯的。」
我解釋。
「是醫藥費,你收著。」
這年頭,小弟弟都這麼可愛嗎?
聽完我說的話,陸然才猶豫地接過去。
平時要干到八九點的工作,因為有了陸然的幫助,我七點準時就下班了。
下班後,我去菜市場買豬肉。
本打算給自己燉排骨養養氣血。
結果,屋子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你就住這種地方?品味是一如既往地差。」
三個月沒等到許則,等來的是雲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