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機往老年人手裡一塞,就要往外跑。
「謝亦,」我將他喊住,「你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再見她的。」
謝亦滿臉寫著痛苦:「言言,等我回來再跟你請罪,好嗎?」
說完,不等我說話,他便沖了出去。
林珊這時走過來:「我開車更穩,我送你回去。」
我感激地看著她:「謝謝。」
車上,我打開了手機看著薛琦的直播。
消防員和警察都到了,她的母親身體癱軟被人扶著,薛父跟在警察身後,老淚縱橫地勸著女兒:「琦琦,你想想我和你媽,我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啊,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和你媽怎麼活啊?」
薛琦卻是一臉死寂,丹淡淡開口:「我只要謝亦,我只要他。」
她的情緒很激動,半隻腳已經被踩空,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敢再刺激她。
薛琦掃視一圈,尋找著,突然,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淚慢慢流出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謝亦的聲音傳出來:「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說。」
薛琦搖頭:「你讓我把孩子打掉,你要和她在一起了。」
謝亦沉默了一瞬,堅定地開口:「不打掉,這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麼可能讓你打掉呢?」
「那你愛我還是愛她?」
「我愛你。」
「你會離婚娶我嗎?」
謝亦沒有回答。
薛琦的腳又向後微微挪動。
謝亦立馬答應:「離離,我會和她離婚。」
9
薛琦張開雙臂,謝亦立即上前將人抱下來。
此時彈幕的畫風已經變了:【搞了半點是三姐啊。】
【我撤回剛剛勸她別跳下去的話。】
【原配現在肯定也在看直播吧?】
【渣男賤女鎖死。】
林珊怒不可遏:「她爸媽是怎麼教育出這種孩子的?」
我看向窗外:「是謝亦給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希望。」
十年時間啊,要有多深情才能堅持十年?
如果不是謝亦的左右搖擺,誰會為了一份沒有希望的感情以死相逼?
到家後,林珊便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謝亦才回來。
他進門,見我在吃早飯,急急過來:「言言,你,你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林珊送我回來的。」
「哦。」他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
我吃完飯,將碗放回廚房,正要洗他過來了:「你去休息吧,我來洗。」
我沒有推辭,將碗遞給他:「辛苦你了,我要出門一趟。」
「去哪兒?」
「見個朋友。」
謝亦臉上的狐疑越來越重:「什麼朋友?」
「你不認識。」
我穿上大衣,準備出去,謝亦去追過來,「我陪你去吧。」
「你昨天應該累壞了吧?」
他愧疚地看著我,雙手緊握:「我……」
「在家休息吧。」
說完,我沒有看他,轉身出門。
等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
我要見的人,正是薛琦的父母。
經過這幾天的鬧劇,兩人像是老了十幾歲,眼中是說不出的疲憊。
「錢湊齊了?」
兩人瞪著我:「你眼裡只有錢嗎?」
「人不是已經被你女兒搶走了嗎?總不能讓我人財兩空吧?」
薛母突然哽咽:「琦琦什麼也沒有搶走,謝亦昨天是騙她的,只是為了穩住她而已,他不會和你離婚。」
我猜到了。
如果謝亦堅決要離婚,我們今天也就沒有必要見面了。
我和謝亦認識十五年,在一起十四年,我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只要我一直處於弱勢,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提離婚的。
他欠我太多了,一旦提了離婚,我十足把握可以分走他百分之七十的財產。
所以,這筆買賣我是怎麼都不會虧的。
「醫生說琦琦肚子裡的孩子……」薛母說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她因為這些年一直在吃治療抑鬱症的藥,這個孩子可能是個畸形兒。」
薛父也跟著哭訴:「看在我們老兩口百般求你的份兒上,三千萬可以嗎?」
我嘆氣:「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薛琦能有今天這……」
「夠了,」薛父狠狠拍了下桌子,「還輪不到你這個無父無母的賤種來教我們怎麼教育女兒。」
我聳聳肩,並不在意他們的謾罵:「錢湊齊之前,別找來我。」
我起身,往外走,毫不停留。
「等等,」薛母喊住我,「我們給你,琦琦是我們的命,她再這樣折騰下去,遲早沒命,沒有她,我們也不想活了。」
薛父的頭垂下去,深深悲嘆。
薛父將一張支票遞給我,上面正是五千萬。
我遞上一份贈予合同,簽字,蓋章,雙方愉快地走完了所有流程。
「希望你答應我們的,儘快做到。」
我將所有票據檢查之後裝進包里:「當然,我正好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
二老冷哼一聲,打車走了。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到我的父母。
他們對我雖然嚴厲,卻事事都護著我,生怕我受一點兒委屈。
如果他們還在,一定會像這樣保護我的吧?
我心裡一陣酸澀,我一直都是羨慕薛琦的。
我從沒有試過一哭二鬧三上吊,因為我的身後向來空無一人。
所以他們是清楚沒人會為我撐腰,才這樣欺負我嗎?
我只知道,我終於能自己保護自己了,這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我沒有回家,去了林珊那兒。
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酒味兒,鞋子衣服胡亂扔在地上。
她是最愛乾淨的,我每次來她家,永遠都一塵不染。
「林珊?」
我急忙進了臥室,她揉著眼睛爬起來:「你怎麼來了?」
她嘿嘿一笑:「我昨晚喝多了,你先坐。」
見她的神志還不那麼清醒,我走出去幫她熬了醒酒湯,又把客廳打掃了。
「哎呀,田螺姑娘來我家了。」
我笑著拍她的腦袋:「先把醒酒藥吃了,再喝點兒湯,小心頭疼。」
她雖然在笑,眼神卻是黯淡的。
不,她在醫院陪我的時候,我就該看出她是在強顏歡笑的。
作為朋友,我真是失職。
「幹嘛這樣看著我啊?」
「珊珊。」我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她一愣,吸吸鼻子,啞著嗓子,故作輕鬆地說:「能有什麼事啊,不就是失戀嗎?」
「失戀?」
她頹廢地點點頭:「我和趙恆在一起快一年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他,就沒敢告訴你。」
我看著她憔悴的小臉,心裡湧上濃濃的心疼:「為什麼會分手?」
「他……」林珊仰起頭,眼淚還是順著她的眼角流下來,「他訂婚了,幾個月前就定了,我竟然才知道的。」
「王八蛋!」
「王八蛋!」
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罵道。
謝亦一定是清楚的,可他沒有告訴我。
也是,他倆向來都是蛇鼠一窩,相互掩護。
「他說,除了婚姻什麼都能給我,包括愛。」林珊怒極反笑:「他算個什麼東西?還想三妻四妾,我只恨自己瞎了眼。」
「沒事的,沒事的,」我抱住他,「你還有我呢,我會陪著你的。」
林珊也緊緊抱住我,哭聲越來越大,無需壓抑,她放肆地哭著罵著。
我就這樣安靜地陪著她,直到她腫著眼睛問我:「我愛了兩年就已經痛不欲生了,你,愛了謝亦十四年。」
我心裡突然空了一下,我竟然將自己放在這樣的境地下這麼久了。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挺過來的。」
她抬手幫我擦眼淚時,我才發現我哭了。
沒想到我還會為了謝亦流眼淚,有些詫異。
既然來都來了,索性哭個痛快吧。
於是,我倆又抱頭痛哭,直到兩人差點缺氧。
「差點把正事兒忘了。」林珊豪邁地擦乾臉上的眼淚,跑進臥室去,不一會兒拿著iPad出來:「快看看。」
我接過,是薛琦那天跳樓的視頻。
「你看評論。」
幾乎一邊倒地罵薛琦,只有一條評論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大家也別放過這個渣男。】
立馬就有熱心網友提供了謝亦確切的信息:【他是我乙方公司的老闆,和他老婆結婚都十年了。
【這個小三是我前同事,我前老闆是渣男的兄弟,小三在這兒上班十年,兩人經常一起出差,我前老闆一直給渣男打掩護欺騙原配。
【原配好像前幾天孩子沒了,應該就是發現他倆的姦情了。】
【我天,原配好可憐,趕緊脫離苦海吧。】
林珊解釋:「趙恆公司現在也被牽連了,好多人都去投訴,還有人往公司送花圈呢。」
我記得趙恆公司最近在和政府接洽,接了一個不錯的單子。
「黃了,」林珊得意地笑,「可靠消息,這個項目要換人了,趙恆現在快氣炸了。」
「我得先回家一趟。」我趕緊起身出門,回去的路上打了一個電話,對方點頭說可以,我才安心了些。
我剛進家門,就看到謝亦拿著電話氣急敗壞地罵:「你他媽想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這麼多年兄弟你就這樣對我是吧?」
我大概猜到,對面是趙恆。
謝亦還在說話,對方卻已經掛了。
他恨恨地看著手機,突然將手機用力摔在地上,手機瞬間四分五裂。
「怎麼了?」
謝亦聽到聲音轉過頭看著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沒什麼,工作上的事情。」
我走過去,將他拉到沙發上坐下,溫柔地幫他按著太陽穴:「你還要瞞著我?」
謝亦睜開眼,嘴唇動了動。
我紅了眼眶:「我本來很恨你的,可是看到你被趙恆欺負,又很沒出息地心疼你。」
謝亦握住我的手:「言言,這些年只有你一直默默在我身邊,只有你是一心一意為我好。」
我抱住他:「這件事過去了,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好在一起,我同意讓薛琦把孩子生下來。」
「真的?」他喜出望外地看著我:「你真這麼想?」
我安然神傷片刻:「但是你每個月只能見他們一次。」
「好好好,我一定做到。」
我這才滿意地坐到他身邊:「趙恆怎麼說?」
「他說要追究我的責任,要起訴我,讓我賠償。」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這些年,公司就一直在賠本,他這一告,我真得傾家蕩產了。」
「沒事的,還有我啊,我有工資,可以養你的。」
他無奈又感動地笑笑,摸了摸我的頭髮:「傻瓜。」
說罷,又皺眉思考著,微微眯眼:「不可能,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門鈴這時候響起,我打開門,是謝亦的助理小陳。
「你問過律師,他怎麼說?」
小陳看了我一眼,開口:「律師的建議是假離婚,轉移財產,到時候公司宣布破產,錢就能保住。」
「假離婚?」謝亦嘴裡呢喃著,想來是已經思考過這件事了。
10
我噌地站起來,指著他:「你想和我離婚,然後和薛琦在一起,到時候你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是嗎?」
說著說著,我痛哭失聲:「你要離婚可以直接和我說,難道我還能纏著你嗎?何必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呢?」
謝亦急忙將我抱起來:「我沒有騙你,真的,這次是真的公司出事了,我怎麼會拿這種事情騙你呢?」
「真的?你真的沒有騙我?」
「沒有。」
趙恆果然將謝亦一紙訴狀告上了法庭,與此同時,我和謝亦簽署了離婚協議。
百分之九十的財產給我,剩下的他要給員工發工資。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我的心從未如此輕盈過。
「言言,我會安排你先去國外住一段時間。」他伸手想抱我,被我推開了。
他有些詫異:「怎麼了?」
「我感冒了,怕傳染給你。」
他鬆了一口氣,笑起來:「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報答你呢?」
我微笑著看他:「你不是已經報答我了嗎?」
走之前,我陪著林珊為她的感情做了一個終結。
趙恆結婚,我們大鬧了婚禮現場。
「姐妹,你家世好,長得好,怎麼就眼神不好看上這種渣男呢?」林珊將她和趙恆的聊天記錄拿給新娘看。
趙恆口口聲聲承諾,只是因為新娘家對他的事業有助力,但是他愛的人只有林珊。
可是林珊查過,新娘是從小就暗戀趙恆的,她大概也是被騙了。
果然新娘看到聊天記錄後臉色慘白。
趙恆氣急敗壞想搶手機,被林珊躲開。
他揚起手,林珊也不躲,視死如歸地看著他,眼淚從眼角一滴滴滑落。
她並沒有嘴上說得那麼洒脫。
趙恆看著她,手到底沒有揮下來,鬆開了林珊的胳膊,低聲喊:「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珊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你以為我很想見你?」
趙恆的婚禮沒有辦成,新娘走了。
兩家的合作也談崩了。
林珊說著說著哭了起來:「老娘值得更好的。」
「是的,」我替她整理碎發,「他配不上你。」
臨走的那天,謝亦要去公司沒法來送我,只能由小陳代替。
我將一張支票遞給小陳:「辛苦你了,這是之前答應要個被你的。」
小陳看著看了一眼,有些驚喜,因為我又多給了十萬。
這次我能順利將謝亦的財產轉移到我名下,多虧了小陳幫忙。
這些年謝亦最信任的人除了我,只怕就是小陳了,所以他將這件事全部交給小陳去辦。
等到他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聯合欺騙了他,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不禁有些期待了。
「言言,」林珊匆匆趕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幫她擦著眼淚:「你想我的話可以來看我啊。」
林珊吸吸鼻子:「還是走了安全,沈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放出來了。」
沈均被抓後,我以為能再次將他送進監獄,沈家卻弄來了一張精神病院的診斷單,沈均被確診為「精神分裂症」。
他只是被關進精神病院做治療,不久之後就會被放出來的。
即便他在精神病院裡,卻還是能用不同的號碼給我打來騷擾電話,要我一定要等他。
我不放心地叮囑:「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不管多遠,我都會回來幫你的。」
林珊猛點了幾下頭。
我沒有坐上謝亦為我安排好的航班,從今天起,我的路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再也不會因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事傷感,難過,自我懷疑。
11(謝亦)
謝亦從法院出來,只有小陳站在外面等他。
公司宣布破產,小陳也就不再是他的下屬。
「等我東山再起,你還願意回來幫我嗎?」
謝亦篤定對方會感激涕零地說當然願意,誰知小陳竟然說:「不了,謝總,我要回老家去了。」
謝亦微微皺眉,有些不悅。
小陳自從他創辦這個公司,就跟在他身邊了。
一時間,他竟然有種失去臂膀的感覺。
不過好在,過段時間喬言心就會回來了,日子還會像往常一樣過。
他沒有和小陳說一句話,徑直朝著自己的車走去。
「謝亦。」
謝亦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薛琦慢慢走過來。
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這個孩子讓她有多辛苦,從她的臉色就能看出來。
謝亦這段時間為了公司的事焦頭爛額,如今看到薛琦心裡有些震驚,在他心目中薛琦一直是一朵向陽花,熱烈奔放,生生不息。
他差點沒認出眼前的人。
薛琦自然也看到了謝亦的眼神,她被刺痛了。
「你怎麼來了?」謝亦皺眉問了一句。
薛琦走到他身邊:「我不能來看你嗎?怕喬言心知道啊?」
謝亦皺眉:「別提她的名字。」
薛琦哀怨地看著眼前人:「為什麼不能提?我連提起她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謝亦不予理會,抬步便打算越過她回家去。
不,他沒有家了,房子被賣了,他如今住在酒店裡。
薛琦突然悽厲地笑了起來:「你還做著和喬言心白頭到老的夢呢?」
謝亦聽出了她話里的陰陽怪氣,停下腳步問:「你什麼意思?」
「喬言心以和你離婚為要挾,騙走了我爸媽所有的錢。」
「你說什麼?」謝亦兩步跨到薛琦身邊,一把抓住她瘦弱的肩膀:「你敢胡說八道,我不會放過你。」
她並不害怕,譏諷地看著他:「你以為和你離婚是她在幫你?實則,是她捲走了你所有的錢。」
謝亦看著薛琦的眼睛,只覺得她不像是在撒謊。
但是喬言心呢?
不,不可能,謝亦在心裡否認,言心從未欺騙過他,更不會離開他。
他著急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打給喬言心,手機摔在了地上,他急忙撿起來,找到號碼撥過去。
他滿心期待聽到喬言心的聲音,他會當著薛琦的面問清楚,讓她無話可說。
但是,對面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謝亦不死心,又撥打了一遍,還是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他站在法院門口,急得渾身是汗,一遍遍聯繫喬言心,用所有能聯繫到的方式。
他甚至給喬言心的老闆打去了電話,但是對方說:「小喬半年前就提了離職。」
老闆的語氣頗為惋惜,她能力出眾,為人隨和,在公司人緣向來不錯。
暑熱的天氣,謝亦抬眼,突然被耀眼的太陽灼傷似的,一陣頭疼,直直倒下去。
薛琦嚇了一跳,忙打了120,將人送去醫院。
謝亦燒得迷迷糊糊,他睜開眼看到病床前坐著的女人,嘴角勾起:「言言……」
女人身體僵硬。
謝亦又喊了一遍,掙扎著起身看到了女人微隆的肚子,他心裡喜悅,是的是的,言言懷孕了,他們馬上就要有孩子了。
「你看清楚我是誰。」
謝亦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女人的臉,是薛琦。
他猛地將人推開,薛琦被推倒在地,肚子微微發緊:「你發什麼瘋?」
她爬起來,指著謝亦;「還想著喬言心?她都不要你了,你以為這段時間她為什麼這麼包容你?你以為她不離開是因為愛你?你錯了,她是在等,等我爸媽的錢,等一個機會讓你變成窮光蛋。」
「你閉嘴。」
在謝亦心裡,喬言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女人,她就算變了,也絕對不會騙他的。
「是不是你?你對言言做了什麼?」
薛琦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衝過去將人抱住:「你醒醒吧,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不會欺騙你,只有我不會離開你,哪怕你一無所有。」
謝亦掙扎要將人推開:「放開我,我要去找言言,我要問清楚。」
薛琦死死抱著他,不讓對方離開。
謝亦本來就發著高燒,突然急火攻心,又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他平靜了很多,只看了眼薛琦,淡淡開口:「把手機給我,我要打電話。」
「打給誰?」
薛琦不依不饒,將手機背在身後。
謝亦想起身,但無奈還在病中,只好妥協:「打給林珊。」
「你還想找喬言心?」
薛琦一副打死也不會給的表情。
謝亦無奈:「她拿走了我全部身家,我當然要問清楚。」
薛琦將信將疑:「真的?」
男人深呼吸幾下,重重嗯了一聲。
手機這才回到他的手上,他找到林珊電話打過去,開門見山地問:「言言呢?」
林珊在敷面膜,嘻嘻一笑:「找言言幹嘛?」
謝亦怒火更甚:「我找我老婆,跟你有什麼關係?」
對方不吃這一套:「哦,那我掛了。」
「別……」謝亦阻止的話還未說出口,對方就真的掛了他的電話。
他咬緊了牙關,再次撥過去。
「呦,咋又打過來了?你老婆去哪兒你都不知道,問我一個外人。」
林珊嗤笑一聲,繼續刺他:「真對不住我給忘了,你和言言離婚了,她,不是你老婆了。」
謝亦知道林珊向來對他說話毫無禮貌,這次也是做足了被譏諷的準備,可她的最後一句話,還是深深刺痛了他。
他突然有點委屈,忍著心裡的酸楚,換了種語氣問她:「能麻煩你告訴我,言言去哪兒了嗎?」
林珊這才收起了玩笑的語氣,嚴肅起來:「你知道言言為什麼離開嗎?」
謝亦無言以對。
「你每周都打電話問薛琦的病情,七年來從無間斷,你有問過言言嗎?如果你問了,你早就會發現她因為懷孕停藥了,但是你沒有。」
林珊越來越激動,帶著哭腔,「我早就告訴過你,沈均來了這裡,他是奔著言言來的,你有將她的安危放在心上嗎?當年那件事對言言的傷害有多大,她現在還會時不時從夢中驚醒,可是你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嗎?
「你和薛琦在那玩兒虐戀情深,告別之旅啊,真他媽浪漫,這時候的言言被沈均那個王八蛋恐嚇,被打到孩子都沒了。」
謝亦嘴唇顫抖,往事種種都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可為她做過什麼呢?
謝亦捶了捶腦袋,一件也想不起來,除了給了她一張結婚證。
他總覺得選了言言,就虧欠薛琦,所以加倍對她好,她過得不好,得了抑鬱症,他比她更痛苦。
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就和言言好好過日子。
這話,他說十年,言言就聽了十年。
她不是信了他,只是太愛他,所以捨不得離開。
那現在呢?
她走了,是,是不愛他了嗎?
謝亦不敢往下想,他從未想過和喬言心分開,從未想過。
林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痛罵:「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覺得言言在一次次被傷害後還會堅定不移地原諒你守著你?你憑什麼這麼欺負她?就因為她沒有爸媽撐腰?就因為她被一個畜生強姦過?」
謝亦覺得自己沒有這樣想過,可事實是,他潛意識裡覺得喬言心無處可去,所以他不怕哄不好她。
「你這個混蛋,她都這麼慘了,你還欺負她。」林珊突然鼓足氣來,「去你媽的,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看到你就噁心。」
謝亦默默掛上了電話。
薛琦安靜地站在一旁,哽咽:「你哭了?如果今天消失的人是我,你會為了我哭嗎?」
謝亦以手覆面,眼淚還是從他的指縫裡流淌出來。
病房裡的交談聲停止了,都看向此刻這個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似的男人。
薛琦看他哭,心裡也疼,也跟著哭。
男人發出嗚嚶的痛呼聲,她湊上前,聽到他說:「她不會回來了,我的言言,不要我了。」
薛琦攥緊了手指。
一個周末,林珊看著喬言心發過來的照片,滿意地點頭:「這兒風景不錯啊,等我休假我也去。」
喬言心很快回覆:「快來快來,我最近學習攝影,缺個大美女模特呢。」
林珊嘿嘿一笑:「那我完全可以勝任啊。」
林珊猶豫著,要不要把謝亦要和薛琦結婚的事告訴她呢?
但是看她如今這麼開心,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說掃興的話了。
新婚之夜,謝亦和大著肚子的薛琦形成鮮明對比,一個事不關己冷漠至極,一個撫摸著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
「你答應我的別忘了。」謝亦看了眼周圍,是個二手的二居室,離市中心非常遠,和薛家之前的住宅完全沒法比。
他有點懷疑當初答應薛琦的決定是否正確。
薛琦父母現在連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的人,能幫助他東山再起嗎?
12
「言言,這裡。」
我看過去,林珊開心得快要蹦起來了。
時隔六年,我再次回到這裡,因為林珊的婚事。
她要結婚了,她的愛人此刻就站在她身旁,一臉寵溺地看著她。
「你怎麼把頭髮剪短了?」林珊摸著我的期間短髮,「不過更利索了,看著生人勿近。」
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的眼睛卻不在我身上,一個勁兒用眼神示意,見我不理,直接開口問:「不跟我介紹介紹你身邊的帥哥?」
「旅遊時候認識的,沒想到他也是滬市人,就一起回來了。」
林珊撞了下我的肩膀:「那可真夠湊巧的呢~」
「顧成晏。」他主動和林珊握了手,隨後低頭看著我笑。
林珊的愛人也跟著介紹:「徐舟。」
我看過兩人的結婚證,早就知道徐舟一表人才,沒想到本人比照片上更好看。
「死丫頭,背著我吃這麼好啊你。」
林珊撇撇嘴:「老娘應得的。」
我笑著說是。
這六年,我和林珊見過了三次,每次都要聊個通宵,這次也不例外。
我知道她肯定要問有關於顧成晏的八卦,果然第一個就是:「他是不是在追你?」
我想起第一次見顧成晏的時候還是在西班牙,他被當地的導遊騙了,因為語言不通,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街頭,頭髮凌亂,頹廢極了。
還時不時有人上去問他的價格,顧成晏聽不懂,微笑著擺手。
對方以為他同意了,伸手就要摸他的臉。
我急忙拉著朋友上前解圍。
後來,發現他也定居英國,我們幫他辦理了臨時證件後,一起回去。
一開始他對我只有感謝,直到發現與我同行的朋友並不是我的伴侶後,才格外熱情。
「他是在追我,但他比我小。」
「小怎麼了?」林珊突然邪魅一笑,「那兒不小就行。」
我竟然認真思考起來。
林珊咳嗽兩聲:「不阻止你進入愛河,但是要警惕殺豬盤。」
這幾年林珊提醒我最多就是捂緊自己的錢袋子,給男人花錢是大忌。
「哎,」她用胳膊戳了戳我的腰,「你想不想聽聽謝亦的近況啊?」
「呃……」我翻了個身:「說說說。」
林珊一個猛子起來,將燈打開,拉過零食小推車:「說來話長……」
林珊說,薛琦生了一個殘疾的孩子,還不到六歲就需要坐輪椅,時不時就住院。
二老的養老金,幾乎都給孩子看病了。
因為孩子的病,薛琦沒有去上班。
「薛琦的孩子什麼病啊?」
「聽說有很多種先天疾病,產檢的時候就檢查出來了,但是薛琦為了用孩子捆著謝亦,非要把孩子生下來。」
林珊看了眼門口:「我聽徐舟的朋友說,那個孩子大概是活不到過年了。」
我心裡突然一陣悲哀。
林珊也在備孕,大概也是能理解為人母親的心情,嘆氣:「那個孩子當時產檢的時候,醫生就說過生下來也活不過三歲的,薛家拼了命才讓這孩子多活了幾歲,也是盡力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我們倆睡到下午才醒。
徐舟的朋友也從五湖四海趕過來,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
「把顧成晏也叫來。」
我想了下,點頭同意了。
沒想到他過來的時候,還給林珊和徐舟帶了禮物,祝福他們新婚快樂。
林珊很隆重地向朋友介紹我:「這是我大學室友,也是我最好的閨蜜,也是我這次婚禮上唯一的伴娘。」
伴娘?
我急忙拉住她,林珊喝了兩杯酒,臉色泛紅,眼神飄忽。
「我怎麼能當你伴娘呢?」
她一臉迷茫:「為什麼不能?」
「我,我離過婚啊。」
林珊笑著摸摸我的臉:「伴娘是要很好很好的人做,你就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我只要你做我的伴娘。」
我看向徐舟,難道他也同意嗎?
人生中最重大的場合之一,讓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做他們的伴娘?
徐舟懂了我的眼神,安撫的笑:「別管那些封建迷信,我小時候因為剩飯還被我奶奶說娶不到漂亮媳婦呢,你看看現在呢?」
林珊有些喝多了,死死抱著我,哭了起來。
飯桌上瞬間安靜了。
我有些尷尬,想著調節氣氛,便說起小時候的一件事:「原來我們都是封建迷信的受害者啊,我高三那年回家,在巷子口跟鄰居家的狗玩了一會兒,第二天狗死了,鄰居非說是我剋死的。」
滿桌哄堂大笑。
我也跟著笑。
林珊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眼眶愈發紅了。
我剛要說話,一隻打手按在我的頭頂。
我轉過頭,視線與一雙憐惜又心疼的眼睛撞在一起,顧成晏是微笑的,眉頭卻沒有舒展開。
我有些無措,想換個話題,顧成晏卻揉了揉我的頭髮,低聲說:「你就是最好的。」
他的聲音里好像帶著一絲哽咽。
這個笑話我也給謝亦講過,他也是哈哈大笑。
這不只是一個笑話嗎?
我看看林珊又看看顧成晏,原來有人會因為這個笑話心疼我。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笑話。
我不再堅持,答應林珊做她的伴娘。
她開心得差點蹦起來。
第三天,我們去試伴娘服。
「這會不會太隆重了?」
林珊卻絲毫不在意,嚷著要在結婚那天,讓大家看到一個最美的伴娘。
我看著滿目的婚紗,我以前以為自己是不喜歡的。
沒想到在看到的那一刻,還是有些心動。
林珊很幸福,我看得出來,徐舟是個很好的人,對她很好。
婚禮開始前夕,趙恆來找林珊。
他兩年前結婚了,前幾天又離了。
據他所說,是因為心裡的人始終是林珊,所以選擇離婚。
林珊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果是祝我新婚快樂,我接受,你可以滾了。」
趙恆有些頹廢:「你就這麼恨我嗎?」
林珊翻了個白眼:「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嗎?我有那麼多閒工夫整天恨你啊?」
趙恆仔仔細細看著林珊,分辨不出她話里的真偽。
「你嫁給徐舟,是因為想報復我嗎?」
徐舟和趙恆從小就認識,可以說趙恆從小是在徐舟的陰影相愛長大的。
「如果是的話,我希望你考慮清楚。」趙恆急急解釋,「我,我喜歡你,我可以娶你,這次我不會再辜負你了,相信我最後一次。」
林珊徹底無語了,哭笑不得:「你到底吃什麼長大的啊?這麼自信?你聽清楚,我和他結婚只是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除這二者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原因,至於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出現在這兒,我早就不記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號人物了。」
趙恆不相信,還想糾纏,卻在看到徐舟後,畏縮了。
他灰溜溜地離開,走的時候還說自己願意一直等林珊。
他們在一起一年左右,他竟然這麼不了解林珊。
她比我剛強,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說了分開,就絕不會再回頭的。
不過,我們都沒有將趙恆的到來放在心上,心力全在第二天的婚禮上。
看到林珊穿上婚紗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有些控制不住。
交換戒指時,台上的四個人都哭成了狗。
我願意將我這一生的幸福都給林珊,只要她一直快樂。
顧成晏在我下台後,第一時間遞過來紙巾和粉撲:「你需要的。」
我被他逗笑了。
「你也會一直幸福下去的。」他說得很篤定,讓我以為面前的人是上帝。
婚禮結束,我和顧成晏剛走出酒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亦,與我記憶里不太一樣的謝亦。
13
他看到我,急急走過來:「言言,你回來啦?」
顧成晏下意識擋在我面前。
謝亦原本空茫茫的眼睛變得銳利帶著憤怒:「他是誰?」
我不耐煩地看著他:「跟你有關係嗎?」
顧成晏低頭看我,我低聲回答他:「我前夫。」
他點點頭。
「你先去那邊等我。」
等顧成晏走了,謝亦又問了一句:「剛才那個男人是你什麼人?」
「你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