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許行安頓時心疼地將人抱在懷裡。
又死死盯著我,臉色很難看。
「江月白,她孤苦無依,你非得把星禾逼死才滿意嗎?」
他將我拽到水池邊,語氣含怒。
「你看看你現在這服咄咄逼人的樣子!真丑!哪有半點國公世子府主母的樣子?」
我重重摔在地上,十指著地,再次磨出血跡。
我怔然,聲音帶著苦澀。
「不如,我把這位置,讓給幕星禾好了。」
許行安憤怒皺眉,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月白,別鬧了,把貓交出來。」
一旁抽泣的幕星禾,突然跪在我面前。
「月白,是我不好,我就應該在你大哥府中孤獨老死,不該來打擾你們。」
「但是……但是那天晚上行安來陪我,我不小心把他當成念安,我現在肚子裡,已經有了行安的孩子了。」
「你能不能先別趕我走,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再過繼到你的名下。」
「以後孩子喊你啊娘,只要我時常能來看望他,就心滿意足了。」
我錯愕地看著她,又看了看許行安。
「是那天晚上?」
我想向他確認,是不是他灌我喝下落子湯的那天晚上。
許行安懺愧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沉默的回答也是回答。
我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卻感覺到無比陌生。
周身發寒。
我失去孩子那晚,他卻跟寡嫂在苟且?
許行安嘆了口氣。
「月白,那天我也是沒辦法,星禾實在思念大哥,她把我當成大哥,一遍遍喊大哥的名字,我真的不忍心拒絕她。」
「而且她是穿越女,我對她好點也是應該的。」
「你放心,只要你聽話,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他伸出雙手想抱我。
我猛地躲開他的手,渾身戰慄。
太噁心了。
他眉頭緊皺,轉過身去。
「月白,別鬧了!」
我抬眼,怔怔地看著這個和我相愛三年、如今卻陌生得可怕的男人背影。
心口處的劇痛早已麻木,冰冷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通紅著雙眼看他,字字泣血:
「許行安,我們的孩子才剛死啊,你就不怕他向你索命嗎?」
「就因為她是穿越女,你就處處對她好?」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是穿越女呢?你這樣對我,就不怕我離開嗎?」
許行安臉色一僵,猛地轉頭看向我。
8
就連幕星禾,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我的身份。
要是被許行安知道了我也是穿越女。
那她就變得不再特殊了。
所以,她緊張地捏了一把汗。
許行安冷眼睨著我,仔細打量了一番。
倏然嗤笑出聲:
「就你?還學人家當穿越女?別東施效顰了。」
幕星禾立刻鬆了一口氣,假意抹淚:
「月白,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你也不能偷學我的身份啊!」
「當穿越女有什麼好的,孤苦無依……」
她柔弱地靠進許行安懷裡。
我懶得再爭辯一句。
原來心涼透了,是什麼都不會在意的。
這時,院外傳來一聲貓叫。
幕星禾的貼身侍女抱著貓進來:
「大夫人,貓找到了!它貪玩,在後廚偷魚吃呢。」
幕星禾把貓抱過來,喜極而泣。
「多多,終於找到你了!」
許行安臉色窘迫,有些尷尬。
「月白,是我們誤會你了。」
「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
「補償?」
我打斷他,聲音嘶啞,指著佩兒冰冷的身體。
「我想要佩兒的能活過來,你能賠嗎?」
「我想要我孩子的命,你能賠嗎?!」
許行安神情一滯,喉結滾了滾。
「你先消消氣,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別遷怒星禾,我會好好補償你。」
說完,他帶著幕星禾一行人匆匆離去。
9
院子裡終於空了。
我癱坐在佩兒身邊,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臉上的血污。
我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熱淚滴到她的睫毛上,兩行淚從她面頰滾落。
像是她還仍在我身旁,與我一同落淚。
我將佩兒好生安葬,請人來誦經超度。
梵音陣陣,卻超度不了我心中的恨。
閉上眼,便是佩兒的臉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皇后是許行安的姐姐,這些年沒少替許家人擦屁股。
可若我把這國公府的天捅破,鬧得天下皆知呢?
於是,我心底浮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10
自從幕星禾宣布自己有孕後,開始在府中作威作福。
我也不攔著,只是悄悄放出去消息。
讓全京城的達官貴人,都知道許家的這一出「小叔接盤懷孕寡嫂」的好戲。
在內,我一改之前的態度。
對幕星禾噓寒問暖,流水一樣的補品送進望星閣。
許行安看到我的改變,很欣慰。
甚至撥了幾個侍女給我。
府中倒真有了幾分雨露均沾的平和假象。
直到這日。
許行安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
「月白,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你送給星禾的補品里,參雜著紅花,是想害死她嗎?!」
他旁邊跟著的,是幕星禾的貼身侍女小蓮。
她哭哭啼啼地,捏著手似要為幕星禾討回公道。
「夫人,您的心腸也太狠了,非要我們大夫人失了孩子,您才甘心嗎?」
我看向許行安,他的眼底里是我熟悉的失望。
「我以為你這兩天終於收斂了性子,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總是這樣,只要有關幕星禾的事,他就認定是我做的。
幕星禾咳嗽,他說是我咒的。
幕星禾失眠,他說是我克的。
如今她動了胎氣,自然也是我害的。
我只覺無比可笑:「證據呢?」
「除了你,還有誰會對她的孩子下手!」
他低吼著,仿佛這就是鐵證。
我看著他,連解釋的慾望都沒有,只覺無比可笑。
他見我不言,竟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
「月白,我知道你可能沒做。星禾如今受了驚嚇,哭鬧不止。」
「你就當幫幫我,去跟她低個頭,這件事就過去了,好嗎?」
11
許行安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
我語氣平靜,死一般的沉寂。
「好。」
他沒想到我答應地這麼爽快,當即就拉著我去給幕星禾道歉,生怕我反悔。
反正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還不如趁機示弱,挑起幕星禾的戰鬥欲,引她快點對我出手。
我們來到望月閣時,幕星禾正在鬧上吊。
她看到我來,瞳孔里滿是震驚。
「你來幹什麼?是想來害死我嗎?」
我對著她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恭身道歉。
「嫂嫂,是我御下不利,連送給您的安胎藥里摻了紅花,我都不知道,我真該死。」
我抬手準備往自己臉上打巴掌時,被許行安攔下。
他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憫。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誰也不許再提了。」
幕星禾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乾脆地認下莫須有的罪名。
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能扯著許行安的袖口,哭得更凶。
「行安,她想害我們的孩子,你就這樣放過她嗎?」
許行安眉頭緊鎖。
看著一旁逆來順受的我,又看看不依不饒的她,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行了!」他語氣加重,「你以後的飲食,我會派人親自盯著,沒人敢害你,此事到此為止!」
「可是!」
「小蓮,好生服侍你家大夫人休息。」
許行安用一句話,將幕星禾接下來想說的全都咽回了肚子裡。
我分明看見幕星禾慌了,眼中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她不明白為何上一秒還愛她如命的男人,如今天平開始向我傾斜。
半個月的日期還剩下不到十天。
如果她不將我弄死,就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了。
但她顯然不夠我了解許行安,不知道他吃軟不吃硬。
我只需要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就能得到他的憐愛。
我就是要讓她感到不安,逼著她儘快動手。
12
我這招以退為進,奏效得很快。
京中的流言蜚語不斷,雖很快被皇后娘娘壓下。
大家雖然面上不提及,但是這件事,早就成了京中貴婦們的午後談資了。
皇后娘娘也親自敲打過許行安,讓他謹慎行事。
所以許行安雖然表面上什麼都偏向她。
但許行安每日來找我的時間,甚至陪幕星禾的時間還要長。
幕星禾不爽,在望月閣中打砸杯子。
只要許行安在我房中待的時間超過半刻鐘。
她就頭暈胎動,輪番上演。
逼著許行安去望月閣看她。
小蓮跪在我房門前,哭著苦苦哀求。
「世子,您就去看看我家大夫人吧,小世子在大夫人肚子裡鬧騰得厲害。」
「大夫人疼得在床上打滾,求您去看看吧。」
這些話,許行安這幾日天天聽,耳朵都快起繭了。
我握著他的手,嘴角擠出假笑。
「你就去看看吧,萬一她真的胎動了,你會後悔的。」
許行安看著我的眼睛亮了,詫然地看著我。
「月白,當真?」
「你當真想讓我過去看她?不妒忌,也不生氣?」
是啊,我早就不妒忌也不生氣了。
反正我快要脫離這個世界了,什麼情啊愛啊,都不重要了。
我只想趁最後的時間。
為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和佩兒,討一個公道。
我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點了點頭。
「嗯嗯,快去吧,去晚了嫂嫂又該生氣了。」
許行安緊抱著我,親了又親。
「月白,我就知道,你最是善解人意。」
「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對你更好,你是我許行安唯一的夫人。」
他開心地往望月閣的方向去。
我噁心地擦掉臉上殘留的口水。
系統在我耳邊提醒:
「宿主,許行安對你的好感度,竟空前達到了 99.99%,就差一點你就能攻略成功了。」
「你這是……終於想通了,回心轉意?」
我慘然一笑:「當然不,我只是想逼幕星禾儘快動手。」
「可是,如果你現在死了,許行安一定會非常難過,您真的捨得嗎?」
我閉上雙眼,竟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我想,我應該是捨得的。
畢竟,如今的許行安對我來說,只是殺害我孩子和佩兒的罪魁禍首。
而那 99.99% 的愛意值,只剩諷刺。
13
趁著許行安去望月閣我空隙。
我悄悄出了府,去了孟家找孟雨婷。
我曾對她有過救命之恩,至此成了閨中密友。
她最愛幫人打抱不平,我想,這件事交給她來做,我最放心。
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了她手中。
「雨婷,若有一天我死了,請你務必將這封信,親手交到大理寺卿手中。」
孟雨婷嚇得茶杯脫手,茶水將她的手燙紅她也顧不得。
「月白,你胡說什麼!有誰要害你?!」
我只好將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說給她聽。
「什麼!」
她聽後,當場拍案而起,眼睛氣得通紅。
「許行安和幕星禾這對狗男女!竟如此欺負你!」
「你等著,我現在就幫你討個公道!」
我急忙拉住她:「好雨婷,你若此刻去鬧,才是真正害了我。」
「你只需答應我,到時把這封信交到大理寺卿,這便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而且,」我緩和語氣,「我並不是真死,只是回家。」
孟雨婷接過那封信,擦了擦眼淚。
「好,我答應你。」
「但你也要答應我,回到原世界後,要好好活著,可不許騙我。」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如今,京中流言早就傳入了陛下的耳中。
他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一直隱忍不發。
一旦到了紙再也包不住火那天,許家必遭清算。
而暗處對許家虎視眈眈的人,也等著我將這把火點燃。
他們肯定會迫不及待,把這把火燒的更旺。
14
我回府時,在門口被幕星禾的兩個侍女攔住了去路。